爱情只要一个对手

2009-05-31 08:03张宏宇
青年时代 2009年4期
关键词:黑桃黑色爱情

张宏宇

坐在我对面的秋,长得极其漂亮,一身黑色的装束,有着一种冷峻的美。秋说她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一直在寻找能够让她爱的对手,可是当她找到时,他却离开了她。秋诉说故事时,手里始终没有离开过烟,秋特别喜欢香烟,她说爱就像手里的烟在无聊的时光中,会一点点的消耗掉,爱去了,她已离不开它,烟可以满足她的情绪,让她从中获得一种安慰和解脱。

我的第一次恋爱是在十三岁。岩是我的同桌,是个英俊的男生,新学期刚开学他送了我一只当时最流行的带香味的水笔,并在树叶上写了一首情诗。十五岁时我们开始拍拖,他打篮球的时候我帮他写完所有的作业,有人欺负我的时候,岩总会挺身而出,最严重的那次被四个高年级男生打到流鼻血,还背了一个记过处分。

高考那年,我们一起考入南京艺术学院,在三年大学间,岩为我付出了很多,他对我的爱无可挑剔,甚至可以为我做一切,但我是个热爱激情的女孩子极富叛逆的个性,喜欢挑战生活,爱情对我也是这样。面对岩顺从的行为,我常常感到乏味,我们之间缺少着一种东西,总之他不能让我当作对手,撞出爱的火花。在即将毕业的时候,我给岩写了一封信:岩,我们分手吧,因为你不是我想要的。就这么简单,这叫不叫理由我不知道,岩最终还是接受了。爱情最怕的是什么?不是孤独,不是贫穷,最怕的,是没有对手。我和岩不是生活中的对手,所以总是燃不起激情,分手是很自然的。

毕业后,我开始逃避现实,并学会了一个人生活。我很快在一件Cafe Bar找到了一份钢琴师的工作,待遇不薄,只是要工作到很晚。日夜颠倒的生活让我开始失眠,寂静的深夜,我喜欢坐在露天的阳台喝香浓的咖啡。或者关掉所有的灯,卷在被子里点燃香烟听菲尔·柯尔特的爱尔兰钢琴。

除了弹钢琴,我几乎不会做任何事情。我喜欢这份工作,面对黑色钢琴,我可以得到精神上的释放。中间休息的时候,我会坐在最角落的位子里,要一杯好喝的Cappucoino,点燃一根香烟去打量周围的人。来这里的客人大多喜欢独自找个地方,静静地抒发自己的情感。

在我弹琴对面的位置,经常做着一个男人。他总是在晚上九点出现,要上一杯cappucoino,或者加满了冰的百威啤酒,慢慢的品。他的手指和脸上的肤色一样苍白,鼻翼边有很深的纹路,流露出忧郁的气质。他抽烟的时候表情冷漠傲然,让我想起《基督山伯爵》中的爱德蒙·邓蒂斯。我能感觉他是个寂寞的男人,抑郁而沉静。

一天晚上,吧台的小姐递给我一张便条,那个男人点了一首贝多芬的《悲怆》。在这里喜欢听这首曲子的人不多,这首曲子太凄凉,有足够的杀伤力,会毫无保留的揭开所有记忆的伤疤。小调的和弦从我指下弹出的时候,我轻易地被这种悲痛的力量抓住了,一直都是这样,我很容易在音乐中沦陷自己。

当乐曲终止的时候,那个男人示意我过去。并帮我点了一杯咖啡:“能弹好这只曲子的人不多。”我笑了笑:“能懂得欣赏它的人一样不多。”他端起手中的杯子:“你是个很好的对手,比如……比如,你跟我谈论音乐,激起了我谈话的欲望,然后你的举止吸引了我。”我依然还是微微地笑,于是我知道他叫楠,我看到他的眉心有一颗暗黑色的小痣。命相书上说眉心长痣的男人天性多愁善感,有女人的纤细和强烈的占有欲,偶尔会有暴力倾向,并且在很多时候坚硬无情。

楠依然喜欢在每晚九点的时候出现在这里,一个人坐在角落的位置。他告诉我这里有让他喜欢的咖啡、情调和音乐。这里有某种可以让他迷失的气息。有一天他突然问我:“你相信爱情吗?”我肯定的回答:“当然,但我却认为,爱情只有双方成为了对手,才会变得精彩,我发现你很寂寞,寂寞的人大多因为心里有漏洞,你的寂寞来自于生命中的残缺?”他笑着说我是个危险的女人。

那天他一直等到我下班,我们去了临街的一间酒吧。那里有疯狂的rock band,灯光下可见女人透明闪光的唇和男士们湿湿的发根。楠告诉我,他喜欢这里的陌生和纵情。来这里的人都会尽情暴露本性,没有虚伪,没有装模作样,可以随意地搭讪,真是地对白,这才是我需要的人生。那一夜我们在一起疯了很晚,彼此没有距离,不再隐藏,面对面地放纵着。

从此,我和楠开始了频繁的约会。他告诉我,前年父亲过世后,他便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跟朋友一起做房地产,他只有一个妹妹,跟母亲住在海南。楠告诉我,这些年他交过很多女朋友,但不相信爱情,因为唯一的一次爱却背叛了他。他常常在夜晚失眠的啥时候看恐怖片,或者放着狂躁的摇滚释放心情。生活对楠来说是一种沉溺,他慢慢地忘记了爱的感觉,并且不知道应该怎样去爱。

平安夜的晚上,我请了假,和楠一起去教堂听唱诗班唱诗,肃穆的钢琴声,流露这人们虔诚的表情。也许信仰是可以给人希望和力量的,走出教堂的时候,楠问我,“你会信教吗?”我摇摇头:“不,我只是不想也不愿意把我的一生钉在那个丑陋的十字架上。”楠说我真是个奇怪、让人读不懂的女孩子。

从教堂出来,经过一家礼品店,楠说想送礼物给我,我们走了进去。玻璃橱里有很多好看的发卡,我挑了一支黑色水钻的蝴蝶发卡。楠笑着看着我:“秋,从我认识你开始,你一直穿黑色的衣服,你的皮包、鞋子、首饰都是黑色。别总是把自己卷缩在如此晦涩的角落里,好吗?”楠帮我选了一枚粉紫色的,“这个可以吗?”我没有回答,只是把它小心的夹在了过腰的长发上。

那晚,我们买了很多酒,坐在市中心广场的草坪上,边喝边聊天,直至深夜。我已有微微的醉意,他送我回家的时候,我终于问他:“你爱我吗?”他沉默着,把我的手放在他宽大的手掌里,然后吻我。那晚他没有走,我们挤在窄小的单人床上,在黑暗中我们有了身体上的接触,这是我第一次亲近男人,我没有拒绝,交出了自己,房间里黑暗而寂静,可以清楚的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当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只有那枚发夹放在床边。

记得有一天,楠带着一副扑克来找我,他说我是个宿命主义的人,应该喜欢玩这个。我点燃一根香烟看着他,游戏的规则很简单,四张K代表着我生命中四个重要的男人,依次对他们提出问题,牌面按照他们的花色揭示答案。游戏结束,黑桃K是我最爱的男人,黑桃K是最了解我的男人,黑桃K将第一个从我生命中离开。我熄掉了烟蒂,不再说话。楠用研究的眼神看着我:“不想告诉我黑桃K是谁吗?”

下班已是深夜,楠叫了辆计程车送我回家。他揽着我的肩,让我的头靠在他的怀里。他身体的温度透过衣服传递给我,让我有温暖的感觉。楠把我送上楼,我们在寂静的楼梯里接吻,我发现自己对他开始有种依赖。我附在他的耳边说:“楠,也许有一天我会嫁给你。”黑暗中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但听到他的气息:“傻丫头,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嫁给他,找一个可以爱的人做对手不是很好吗?”

楠对我来说就是一个迷,让我可以接近,又难以靠近。但和他在一起让我有种力量,总想和他交锋,这种欲望或许就是爱的滋味吧!有一段时间,我没有看到楠,每次看着他经常坐的位置,我总感觉好像少了一种什么,他没有在Cafe Bar出现,也没有给我电话。

在一个下雨的午夜,我拨通了他的号码。电话那端传来楠的熟悉的声音。“秋,我知道你会给我电话的,本来我要给你打的,但我没有勇气告诉你,我要离开这个城市。我想悄悄的消失,正如我悄悄的来,我不想让你为我牵挂。其实几年以前,我曾经深深地爱过一个女孩,爱了很久,幸福而甜蜜,但在我们结婚的典礼上,她走了,穿着我送她的婚纱,跟另外一个男人走了。从此我不再相信爱情,也不想再有爱情了。你特别的味道吸引了我,可我却不敢再去接受一段新的感情。我只是需要一个对手,可以过招、纵情、游戏,这样的爱很刺激,我却无力再承载。我说过,你是个危险的女人,做个对手会很有意思,但我们不可能有爱。秋,不要再来找我了,就当我从来没有存在过,我不是你要的男人。”

听着楠的话语,我站在那里,有着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失落,瞬间没有了思想,脑海里只是一片空白。当我的手摸到风衣的口袋,触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是那副扑克。我打开它,从中间抽出那张黑桃K,慢慢的撕碎,从窗口丢出去,散落在风里。我一直没有告诉楠,那张黑桃K,是他。

人生需要对手,没有对手,就没有了努力的方向,爱情亦如是。对楠来说,爱情只要一个对手,能够燃烧自己的感情就可以了,楠离开了这座城市,彻底地在我的视线中消失了,或许我们不可能再有联系,他真的是个好对手,但可遇却不可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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