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谁们”

摘 要:本文以在北方话里比较通行的“谁们”为例,调查了它被用于群体人称疑问代词的情况。认为它的应用越来越广泛,是语用需要价值法则和语言形式类化法则作用的结果。

关键词:谁们 使用情况 原因 建议

电视剧《潜伏》第二十七集里,余则成问国民党军官钱斌:“你最怀疑的是谁或者是谁们?”根据剧情,可以看出“谁”和“谁们”在这句话里并列作疑问代词,前者疑问的是个体对象,后者疑问的是群体对象。

在电视剧《我的团长我的团》第三十二集里,孟凡了对龙文章说“我看见他们了。”龙文章问:“谁们?”

“谁们”作为一个表群体的疑问代词,一般的方言辞书是将其作为北方方言里的词看待的,比如韩品夫主编的《实用方言词典》解释为:“〈北〉什么人:你那东屋里是～?|我没有千里眼,山那边的事,～摸得清。”又如许宝华、宫田一郎主编的《汉语方言大词典》解释为:“〈代〉‘谁的复数,相当于‘哪些人,并以北京官话,冀鲁官话、胶辽官话、中原官话、晋语、兰银官话为例加以解释。这部词典虽未说明在江淮官话和西南官话里有没有这个词,但在其他六个北方方言区里的用法足以证明“谁们”在北方方言里是广泛存在的。

但是最新版的《现代汉语词典》(2005年版)未收入这个词。大多《现代汉语》教材也未将其作为普通话的疑问代词加以讨论,例如黄伯荣、廖序东主编的《现代汉语》教材在代词表里介绍了群体人称代词的三种形式,即:第一人称,我们、咱们;第二人称,你们;第三人称,他(她它)们。而相应的疑问代词形式,无论个体还是群体,都是“谁”或“什么”“哪”,而没有把“谁们”视为普通话的群体疑问代词。再如邵敬敏主编的《现代汉语通论》也没有将“谁们”视为疑问代词。

在现代汉语里,“谁们”早已出现在红色文学经典里:

(1)几个村干部都忙安贴家里,后晌要接办粮草站,你看你们妇女里头再找谁们,一块办一下吧。”(柳青《铜墙铁壁》第六章)

(2)马胆小说:“你们瞧!谁们来了?”大家回头一望,瞧见远远地来了一大串黑影儿,隐隐糊糊,担的担,挑的挑。(孔厥、袁静《新儿女英雄传》第三回)

在现在的网络媒体中,用“谁们”作群体疑问代词的现象也十分常见。如:

(3)有一首颇为流行的歌曲这样唱道:“我们唱着东方红,当家作主站起来……”经历过那段难忘岁月的人,大概都会记得唱过那首对大救星感恩戴德的《东方红》,只是说到后半句,我忍不住要问一声:“我们”是谁们?(青年文艺网)

(4)那么,《卖火柴的小女孩》究竟是写给谁们看的呢?作为童话,它当然是首先写给孩子们看的;但它绝对不是首先写给卖火柴的小女孩们看的。(梁晓声《<卖火柴的小女孩>是写给谁们看的?见“百度论点吧”》)

(5)我们希望郎(咸平)教授能够免费光临论坛,让我们以思想相见,共同辨明大是大非中的“我们”是谁们”。(陆新之的博客)

另外,一些非北方方言区的网络媒体里,“谁们”也屡见不鲜。如:

(6)李银河不说话,谁们放心了?哪届两会才能让学者大胆说话建言?(南方论坛)

(7)萍乡人材都出去了,谁们来建设萍乡。(安源社区)

(8)是谁们在帮助贪官造假(上海金山365论坛)

(9)让各位说说谁们家的皮鞋,皮衣是用水洗的,这么简单的道理连3岁的孩子都知道!你这么糟践我的东西,我还答应把钱全部退还!(新浪论坛)

可见,“谁们”已经成为了一个使用范围很广的疑问代词。

那么,“谁们”一词在现代汉语代词系统中存在的理由和语用价值何在呢?

首先,“谁们”的使用,是语用需要价值法则作用的结果。

邢福义曾经指出,“一个现象,能否在语言系统中生存和定根,取决于这个现象是否有它的特定的难以取代的语用价值。”不难发现,在语言表达中,“谁们”有其独特的语用地位。例如:

(10)我想说的是另一方面,“秘密监督”究竟会让谁们感到不安呢?这倒有必要一议。(三峡传媒网)

(11)男友歉意地看着我:“他们还没到,你先等一会儿吧。”“谁们?”“啊,是快递公司的人。我让他们这个时间到的,帮你拿东西,可他们还没到。”(搜房网·深圳业主论坛)

例(10)讲重庆涪陵出台反腐新招,聘请“侦探”监督官员生活圈,使很多官员感到不安。被监督的官员和不安的官员肯定不是个别人,而是一个群体,所以用“谁们”来指代那些不安的官员。例(11)中的“谁们”是疑问代词对“他们”的异形回指,只是“我”不知道“他们”具体指哪些人。显然,这些情况下,作者用“谁们”是因为他们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些人,但他们很清楚所要谈及的对象不是一个人,那么用“谁们”就更能明确地告诉听者或者读者,他们所要谈及的对象是一个群体,而不是个体,或者说是复数,而不是单数。

其次,“谁们”的出现,是语言形式类化法则作用的结果。

语法现象的系统性有很强的类化作用。当一个特定系统趋向于匀整,只剩下小块空缺,这小块空缺便可能接受类化的强烈影响而得到填补。现代汉语里表群体的人称代词系统已十分匀整,但是当说话人知道所谈的对象不是个体而是群体,但这个群体的集合究竟由哪些具体个体构成尚不明确的时候,使用“谁们”就不但是出于这种表意的需要,也可能是从“我们(咱们)”“你(您)们”、“他(她它)们”进行系统性类推:

群体第一人称:我(咱)们

群体第二人称:你(您)们群体疑问人称:谁(们)

群体第三人称:他(她它)们

实际上,这种类推并不是现在才发生的,早在明末或清初的近代汉语里,“谁们”就已经出现了。如:

(12)正说着,薛三槐媳妇说道:“姐姐待往家去哩,爽利等娶过这里姐姐可来罢。”又问:“今日去那头铺床的都是谁们?”(《醒世姻缘传》第五十九回) (13)我可知道他如今现在那里呢?昨儿太太还梦见他,说要到天上找你去呢。我看他明儿到了天上找着了你,那会子你可又说他是谁们的那一个呢。”(《续红楼梦》第八回)

(14)却被正经前辈一句问的不知该怎的好,口中再含糊答应不来,勉强道:“他们都说先人埋葬向法错了,如今只得重新改正。移的不过两步远,便是正穴。”程嵩淑道:“你说他们是谁们?毕竟确有其人。”(《歧路灯》第六十二回)

不过,调查发现,“谁们”的语用地位被“谁”代替时有发生。如:

(15)这些参加听证会的人能够代表我们广大市民们?市民代表的月收入得有多高啊?可以毫不在乎一下子增加这么多钱的支出。这些代表都是在为谁们说话的?他们到底代表的谁的利益?(搜狐福州论坛)

例中最后两个疑问句前一个疑问句用的是“谁们”,而后一个用的是“谁”。但这并不能否定“谁们”独特的语用价值和其出现的语言机制。

本文认为《现代汉语词典》应考虑收入“谁们”,《现代汉语》教材应考虑在疑问代词里介绍“谁们”。

(本文为湖北省教育厅科学技术研究资助重点项目成果之一,项目编号D20092206;湖北师范学院青年项目,项目编号2007C02。)

参考文献:

[1]韩品夫.实用方言词典[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6.

[2]许宝华,宫田一郎.汉语方言大词典[M].北京:中华书局,1999.

[3]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

[4]邵敬敏.现代汉语通论[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7.

[5]邢福义.说“您们”[J].方言,1996,(2).

(李治平 湖北黄石 湖北师范学院文学院 435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