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丘：翅膀是他的符号

蔡运彬

“天使”插上“翅膀”

“刚刚完成意大利—个古城的改造。”米丘坐在对面，端着红酒不时啜上一口，聊到兴奋的时候，头一扬，半杯酒一饮而尽。看得出，那是—件令他有些得意的作品。古城奇维达莱建于古罗马时代，其历史可以追溯至公元前50年。意大利最大、最古老的银行Banca di Cividaie就诞生于此，那里还拥有一所历史悠久的大学StudiumUniversitafium,距今已有656年。但金融与文化这两个令奇维达莱引以为豪的历史荣耀，在两千多年的时光流逝中连遗址都没能留存下来。

奇维达莱希望恢复两千年的城市精神。BancadiCividale银行也一直想在发源地奇维迭莱建立起总部。银行协会与政府希望藉由10万平方米的改造项目，来重建奇维达莱原有的城市中心。

这个担子竟落在一个中国人身上。2006年，就在获得“威尼斯建筑双年展”大奖不到5个月，米丘接到了奇维达莱市中心改造规划的正式邀请，成了主导国外城市改造工程的第—个中国人。

在正式邀请米丘之前，意大利国家电视三台派了两个制作组来到中国，采访米丘自1998年从欧洲回国后的所有项目，从人寿大厦、深圳大梅沙，一直到当时刚做了一年的同里项目。摄制组精心制作了一部完整的纪录片，给奇维达莱水泥厂改造建设委员会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虽然日本和欧洲的建筑师都参与了竞争，但建设委员会没有采用竞标的方式，而在2007年3月将项目的改造设计方案直接委托给了米丘。

由于对方的了解和信任，米丘发挥的空间相当大。在第一次汇报时，米丘提出了“天使之城”(AngleCify)的主要概念，几乎没有质疑，方案顺利通过。

在“天使之城”概念中，米丘加入了中国的“五行”概念——金、木、水、火、土。他将这五大元素通过景观作品的形式呈现出来。与周周空间发生关系。在阐述的时候，米丘还融入了西方的物质“四性”概念——古希腊哲学家恩培多克勒认为世界所有物质是由风、火、水、土四种元素构成的。当元素在力的作用下分裂并重新排列组合时，物质才发生质的变化，同时可能产生第五类元素。

“五行本身的概念就是相互转换的。我让整个空间可以流动和互换，给人曲径通幽的感觉。”

米丘以景观雕塑作为“天使之城”最核心的概念阐述，将广场分设为五个主题即五大景区。所有的雕塑都承袭了米丘最早的“翅膀”的经典特征，并与“天使”的意象相匹配，暗喻了奇维达莱两千年的生命力。这令整个项目委员会非常感动，这个熟悉欧洲生活与文化的中国人，历时两年，演绎出了奇维达莱的美。

中国水乡邂逅威尼斯

2006年是米丘人生中一个重要的年份。

这一年，导演贾樟柯在威尼斯电影节上捧得“金狮”奖，之后，米丘在有“建筑奥斯卡”之称的“2006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上拿下唯一的金奖。

米丘的作品位于双年展的主展区“军械库”，室内外布展面积为

730平方米，米丘运用声、光、影像的表现，由此完成他的《建构宣言》。

一座730平方米的江南小镇——江苏水乡同里，完全“复制”到水城威尼斯，观众可以乘船从河上直接抵达展厅的门口。为了把同里古镇“运”到千里之外的威尼斯，米丘动用了两个集装箱，而主题为“建构宣言”的参展作品，由《碑》、《古镇印象》、《百宝箱》、《耕乐堂》、《生命之轮》、《冥思者》、《古镇记忆》及《理想建构》这八件作品构成，灵感和素材全部取自于五六千年前就有先民在此生息繁衍的同里古镇。其中的“同里镇耕乐堂木建构模型”，更是按照现存三进四

十一间的耕乐堂实物以纯樟木1：1复制而成。更为震撼的是，《古镇印象》这个部分，以展览现场一个3米宽4米长、深度为1米的水池为“银幕”，把事先拍摄的同里古建筑影像直接投映到这个“水幕”之上。

以同里为素材的整组作品，通过影像、听觉、嗅觉等艺术手段组合形态，给人以完整的思考感受。米丘说，作品表达的是“过去，当下与未来的延续性，重新树立‘建构概念，对中国和西方城市建设和建筑进行反思，强调历史文脉的延续性与建构的重要性，通过对历史、文化、生态、纽齐、社会资源的全方位的整合，展示文化理想，建构合理秩序，实现可持续发展的终极目的。”

此后，米丘将建筑、绘画、摄影、多媒体装置艺术(包括行为艺术)和雕塑糅合在一起，在中国、欧洲、北美同时实施一种叫做环境艺术的新理念。

幸福生存，金色梦想

“我也用黄剑故过翅膀。”米丘说。

那是在1999年，米丘为世界黄金协会设计“生命之骰”：黄金的翅膀镶在两颗水晶上，黑与白的经典搭配，如同轮回。黑水晶深邃而神秘。最后制出时模具也随之毁灭，有一种宿命的美感。

“翅膀”是米丘广为人知的艺术符号。在他看来，那么多的翅膀，分别有喜乐哀愁的表情。从1999年至今，他创作了13件有“翅膀”的作品——幸福的，哀伤的，希冀的，休闲的，飞翔的，静止的……翅膀就像手势的表达一样，能变幻出各种各样的意义。

“翅膀”在米丘的艺术世界盘旋，时刻寻求着环境艺术“落地”的机会。

在深圳大梅沙的海滩上，有几座巨大的色彩缤纷的羽翼人，看上去比摆在威尼斯的黑黢黢的“冥思者”更娱乐。1 998年的大梅沙，原有的生态已经在城市的高速发展中破坏殆尽。养马场、打靶场和假模假样的仿制别墅占满整个区域。米丘研究过大梅沙的地貌后，决定重现整个区域的自然景观，恢复蓝天白云和碧海银沙的景色。他的计划获得当地政府的一致配合，第一步拆迁善后，移植了几万棵树，建立起国内第一个公共免费浴场。第二步，考虑区域内的景观和环境的构成，建造以标志性艺术品为主的工程，“羽翼人”在这时候走上大梅沙的沙滩。

2000年6月，北京东方广场前，一个高5米、宽4.8米的《幸福的三月》(又名《飘》不锈钢雕塑拔地而生，直到今天，它仍然是北京最具现代艺术感的公共艺术之一。这件作品，也使米丘成为“飘一代”的代言人。

翅膀似乎跟米丘个人的现实状态特别吻合。大学毕业后，他分到建设部，结识的却是北岛陈凯歌等人。有一次陈凯歌要拍他的一个短片，一行人在天安门，突然一阵暴雨，广场空无一人，他独自呼喝奔跑，简直以狂欢的姿态在大雨中趔趄而过。

那年他26岁。

米丘的翅膀出现很多城市中，鼓舞人们追寻自己的“幸福生存”。他写过这样一首诗，寄予了他金色的梦想：幸福，人类世代寻求的希望／飞翔，从来就是希望的偶像／在充满骤变和挑战的境地／历史和未来的无限／技术和艺术的永恒幻想／是光和光的灿烂反射——成为和谐的万能元素／—个宁静的世界又再呈现。

走很久的路，去往很远的地方

米丘原名糜秋灵。

25岁时，米丘在中国城市规划设计院主持贵州西线风景区区域规划的设计课题，这个项目规模大致有380万人参与。他一边做职业的调查研究，—边在黄果树瀑布作画。此后，他还参与了南京、天津、上海、河北旧城改造的项目。两年后，米丘以访问学者的身份去了欧洲。在英国、法国、瑞典、挪威转了一圈后，米丘选择了挪威，他喜欢北欧人对土地、对自然的淳朴感情。

有些孤独的米丘住在奥斯陆的“高尚住宅区”，借来大量英语原版奥斯卡获奖影片的录像带学英语，有意识地钻进没有华人的西方圈子里，以此逼迫自己用外语思维。不久，他在不同地方设立画室，有自己的助手，有专业摄影师对他的创作不断地记录，他的秘书能使用四国语言，“在西言西”，他想达成对西方文化的真正了解。

米丘举办的个人展览和作品的行为艺术在不同的国家引起了轰动。33岁时，他策划了“传真行为艺术”，在“世界艾滋病日”，将来自100多个国家的不同文字在同一时间讨论艾滋病主题的传真，全部印刷成红色。在瑞典皇宫与市政大厅之间铺成一道长148米、宽4.8米的大型“血道”。那天下雨，血道泛出了红光，反射到众多参观者的脸上，让人感到了生者与死者之间的交流。

36岁时，他举办“中国艺术五千年”大型欧洲回顾展，用集装箱从黄；可运来了36吨黄土，到欧洲后，清除、吹干，最后将20吨黄土铺在展厅里。铺了将近3000平方米，埋进60个无热能的纤维灯柱，意大利花岗岩做成两条通道，金缕玉衣等古代文物悬浮空中，观者无不震撼。

包括2010年世博会在内的策划和设计工作经历，使米丘有着太多傲人的成绩。但对米丘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以艺术和技术的素材，演绎“幸福生存”的主题。

“技术，或是艺术，都是为了人。”

米丘这么多年坚持，都是为了理想，走很久的路，因为他要去往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