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口头禅

四　四

搬家前几天。他们一起去新居打扫。上午他们一直在擦玻璃。二楼的大阳台，光线充足。

窗外是一片刚刚翻过的土地，松软平整。几个月后，这里将变成草木茂盛的花园。刚栽下的无花果树努力挺直了身子，郁金香的花苞撒欢似的想努力绽开。她笑了。她想，当他们老去，会不会拥坐在花园长椅上，无所事事地看花间蜂蝶，慢慢消磨一个下午?她站上窗台，身子探出屋外，手中的抹布在玻璃上轻轻滑动。他见了，赶忙拽拽她的胳膊。他说，我先来!

他摇动整个窗扇。观察窗扇的结实程度。他从窗台上站起来。一只手扶住窗扇，身子探出屋外。后来他吼起一首老歌，嗓音沙哑浑厚。

歌声戛然而止。她抬头，他不见了。

他栽下阳台了，连同那扇看似非常结实的玻璃窗。

她急忙扔掉拖把，趴到阳台上去寻找他。她看见他跳了起来。用一个笨拙的鲤鱼打挺。松软的地面让他毫发无损，他甚至还冲她做了一个调皮的鬼脸——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忘开玩笑。

他夹着窗扇，再一次来到她的面前。

她说，你没事吧?

他说，我刚才的动作，难度系数能不能达到3.0?

他的话一点都不可笑。他并不幽默。她检查他的胳膊、他的腿、他的脖子、他的脸。他真的没事，毫发未损。

休息了一会儿。他们接着干，还有一扇玻璃窗未擦。仍然是冲向外面的那扇。她打开窗子，拽拽，再拽拽，然后探出身子……

他说，别动，我先来!他拨开她，小心翼翼地站到窗台上，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

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生活简单而又平淡。她从未住过医院，从未遭遇过车祸，从未碰到过坏人，从未经历过火灾、地震、海啸、煤气中毒……日子一成不变，身边的他也一成不变，同样一成不变的还有他们的爱情。她甚至羡慕过影视剧里的爱情：那样的生离死别，那样的柔情似水，那样的海誓山盟——单调乏味的日子总会令女人想入非非。

可是就在刚才，他说，我先来。这句话他说过无数次了，现在她想，这句话，就是人世间最纯粹、最彻底、最美好、最悦耳的海誓山盟吧!

客厅新换上了电源开关，他说，我先来；厨房里刚修好了榨汁机，他说，我先来；浴室里新装了热水器，他说，我先来；横穿一条车轮滚滚的马路，他说，我先来……

什么事他都要求先来。她可以忽略生活中那些细微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危险，可是他不会，他从来不会。他是男人，他要保护她。

我先来，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口头禅，它充满了浓浓的爱意，让生活处处有了温暖的感觉。我先来，多好啊!

(摘自互联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