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电视擂台赛能否挽救中国传统武术

赵燹非

号称对抗NBA的中国首届职业武术联赛WMA在黄山市诞生了。这个普通的电视竞赛,在素有尚武传统的中华大地上引起了广泛关注。体育频道倾力炒作的这项赛事首战并未一鸣惊人,反而是骂声一片。特别是数以亿计的武术爱好者们对此大跌眼镜,高呼此物水平尚不如它的前身《武林大会》。首届联赛揭幕战就响石激水,引发众多武术迷热议。记者采访得出结论说是期望值有点高了所以感觉落差有点大;另外说中国武术80余年未经实战,冷不丁打起来得要慢慢进入角色。因此有人大骂中国武术被表达成如此不堪的样子,就像普通街头掐架,不配称为中国武术职业赛;也有人说,不要着急慢慢来,一届更比一届好啊。无论是骂是挺,反映出“武术”二字果真影响力非同小可。

长久以来,对于中国武术的认识除了文学和影视艺术品中的中国功夫之外,就是现实世界里,那已经和武字彻底断绝关系的所谓套路或者根本看不到一丝中国武术影子和韵味的散打比赛。在中华大地乡野民间,不知道隐藏着的多少江湖派别各路拳种不知还有几人堪称真传。都谓中华武术博大精深,源远流长,经过几千年的磨砺,如今早已光芒黯淡,日渐消亡。

2007年3月6日一个名为《武林大会》的电视武术比赛横空出世,观众们看到想象中影视片里的吼吼哈嘿居然出现在实战的擂台上。一经推出武林人士大喜过望,以为中国武术复活的日子已经来到!各大门派纷纷表示全力支持这项赛事,它让人们看到中国武术复兴的影子。播出半年后收视率创新高,一举成为中央电视台体育频道收视冠军。特别是太乙五行拳四强争夺战收视率超过同时段二套转播的NBA比赛4倍。这么火的节目的确为传统实战武术提供了强有力的发展平台。如此下去,何愁传统武术得不到关注,得不到扶持?

人们看腻了高来高去、半空飞行,手起处风起云涌、刀落时飞沙走石,伸手杀人于千里之外、动不动夺命于无形之中……人们渴望知道真正的中国武术是什么样的。当看惯了黄飞鸿和霍元甲的观众们猛然发现那些只在小说和影视里出现的门派突然出现在电视荧屏里的实战擂台上他们怎么能不激动,怎么能不关注?继而《武林大会》被社会各方视做挽救即将消亡的中国武术的一棵救命稻草。那么这个稻草能抓住么?

由于赛制要求同门派之间竞争,沉寂多年的各大门派纷纷登场亮出本门的技艺。尽管谁都知道,现代电影的特技夸大了中国武术的实际功能,但在大多数人的意识里,它即便不会如“黄飞鸿”们那般神通,但总也是令人目眩神迷吧。可随着比赛的进行,新鲜劲过去后,观众渐渐无法支撑。原因是比赛画面里常常是对战双方不接手时舒展飘逸姿势优美地比划着招数,一经接触立刻陷入熊抱阶段。完全是熊瞎子掰苞米——生拉硬扯。毫无章法,乱做一团。更可气的是绝大多数选手,打到性起完全就是拳击加踢腿。所不同的是拳击打出的是幼儿班水平,而踢腿是一起腿自己先摔倒。如此一来,该节目收视一路下滑,水平也是越来越下降。体育频道内部甚至一度传出将《武林》拿下的传闻。

为了拯救节目和保留传统武术发展的希望,运作方中视体育决定把节目提档升级。2008年的最后一天,中國历史上第一家传统武术职业赛事联盟——武林大会联盟(WMA)在北京隆重举行成立仪式。同时宣告首届中国武术职业联赛即将开战。在中国其他体育运动纷纷转向职业化后,传统武术终于也披上了职业的外衣。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发展战略和区域经济研究部原部长李善同,从经济和文化的高度解读了WMA成立的意义:“今年是中国改革开放30周年,又恰逢北京奥运会成功举办,WMA的成立是天时地利人和!它将把中国传统文化运作成国际知名的赛事品牌,从而进一步扩大文化出口,将宝贵的中华武术文化奉献给全世界。”一时间《武林》的参与者和所有关注者感到机会又来了。可在首届比赛轰轰烈烈开始后,得到的确是本文开头的结果。

有人表示中国武术自火器引入之后就失去发挥自己的空间。近百年的脱离实战让中国武术一时难以恢复原貌,关注者大多想到的是影视里的武术表演那是高于生活的艺术表现形式,现实做不到,因此,高的期望也是落差感大的原因。

在或恬淡或艰苦生活在民间的那些掌握真武艺的人眼中,目前电视上的传统武术擂台赛,表现出的是一个三不像的怪胎。既不像影视和套路中纯粹的动作和姿势(因为俩人是真打);也不像专业的散打和格斗比赛(手法不一样,水平不一样);也不是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中国武术(表达出的根本不是一个东西)。

体育武术和武术不是一回事。所谓近古以前的大将和高手是打出来的;民国时代武术家是练出来的;后代的大师是演出来的。过去擂台比武或民间比试和现在电视擂台比赛不是一回事。过去真是比武,现在是消遣、是娱乐。现在的比赛要的是把两个人类放一块对打,制作成show biz(秀)供人玩赏。实际和罗马角斗场看比赛一样,图个乐。当然人家古罗马那时候是要出人命的,现在不让了。中国古代擂台比武通常不是娱乐性的,是有实际功能的:比如选拔、复仇、争夺等等。再说包括《武林大会》等在内的各种现代格斗比赛都是以西方拳击比赛为雏形的,拳击就是属于比技艺的正规体育比赛,娱乐性质。当然了,职业拳击等格斗比赛和实战环境比较接近也就是说现代擂台出现的各类比赛呈现出的本领和反应与实际打斗基本相当。但纯正的中国武术的手法和应用理论确定了中国武术中的实际打斗和赛场比赛差别是很大的。

其实,成也好,败也好,原因都可以归结到对武术核心内容的认识上和武术体系及其所有相关事物上。武术,特别是中国的真传武术是从几千年战场搏杀中提炼出来的。它就是环境催生出的产物。那个时代里,具备人身肉搏能力在社会上是可以起很大作用的。而在现代社会,一切都渐渐被钢铁般的制度所规定,那种能力已经变成一种不具备实用价值的物质。因此催生它的环境已经不存在了,那么传承上自然开始出现偏差。一代又一代渐渐把核心内容弄跑偏,我们追求想要看到的真实的中国武术越来越难见到了,而掌握它的人也越来越少。擂台上的那些选手见都没见过真东西又怎么能表达出中国武术该有的风采?没有那样的神韵和风采,又有谁愿意去看?没有人愿意看,无人问津的比赛岂不是和中国武术一样?都自身难保了,焉能挽救中国武术呢?□

(编辑/李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