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文艺腔”

2009-06-18 04:50
文艺理论与批评 2009年3期
关键词:文艺价值精神

王 磊

最近,一本名为《中国不高兴:大时代、大目标及我们的内忧外患》(以下简称《不高兴》)的新书一经推出,便产生了强烈的社会反响,国内外各主要媒体也给予了广泛关注。这本书大胆评论国家时局,构想国家发展的大目标,反思精英阶层所存在的问题,并由此提出一系列令人耳目一新的观点,比如“内修人权,外争族权”,中国对西方要“有条件决裂”,“成熟的大国心态不光是‘宽容,也有较真儿”,“大时代应有大文化”,“持剑经商”,“英雄国家”……正是由于这些极具时代感和冲击力的观点,在媒体的相关报道中,这本书几乎无一例外地被与某种不健康的民族主义情绪联系起来,而其核心内容与所表达的确切思想却并没有被加以认真对待。

凭心而论,作为一部非学术性著作,《不高兴》的某些观点不无意气之处,也略显偏颇。但作为民间知识分子忧国忧民、为国直言的产物,《不高兴》及其全新的思维视角在当代知识与思想领域是不可多得的。面对当代中国所面临的一系列政治、经济及文化问题,《不高兴》表现出一种不同的全球视野和国家意识,并由此对中国的内政、外交、军事等都作出了发人深省的思考。毋庸讳言,它所表达出来的一些观点是极具现实与历史价值的,对于当代中国的决策者及知识界来说,这本颇受民间爱国主义者欢迎的书决不应当被简单忽视。

从文化层面来看,《不高兴》更重要的价值在于它对当代中国文化的主导精神进行了质疑与反思,在于它对建立新的文化模式与树立新的文化价值观的呼唤。而这对于当代中国核心价值观的建立有着重要的意义。《不高兴》对于中国当代文化精神的分析与透视,很大程度上是通过对“文艺腔”的批判来实现的。因此,我们把关于《不高兴》的文化审视集中在对“文艺腔”这一概念的剖析之中,以此来洞悉《不高兴》所要表达的思想与文化价值观。

一、何谓“文艺腔”?

在《不高兴》的表述中,所谓“文艺腔”,首先与上世纪80年代的“文学热”有着密切的联系,进而与中国改革开放之初的某种文化基因相关。这种文化基因与文艺的某种特质结合起来,形成了一种广泛存在于改革开放30年间的文化腔调,主导着当代中国的文化精神结构。《不高兴》敏锐地抓住了这种腔调,并对其所代表的文化观念进行了质疑性分析。

《不高兴》说:“贯穿于改革开放到现在的‘文艺腔,是不是中国现代化的症结呢?其实中国的改革开放对当时的年轻人来说,是从文学反思开始的。‘伤痕文学在反思效用被放大之后,变成了全社会的一种文学热……”的确,作为当代中国文化发展的重要转折期,改革开放之初中国社会思想的转变不可谓不剧烈,而在思想解放与文化转向的重要时刻,充当时代“火车头”的正是文学。从“伤痕”到“反思”,从“朦胧诗”到外国名著,上世纪80年代,文学艺术是一项“全民的事业”,“文学热”是那个年代特有的风景。

作为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作为思想与精神的重要载体,文学深深地影响了整整一代人,也使那个时代的思维方式与文艺性缠绕在一起,难以剥离。“‘文艺腔在一代人身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应该说,当时虚幻的物质基础将‘文艺腔这种精神文化深深地固化在了那一代人的脑子里了。”

可见,所谓“文艺腔”更多的是一种比喻性称谓,它虽然与文艺息息相关,但更多的指向文艺之外。对此,《不高兴》的作者之一黄纪苏有更明确的说法:“‘文艺腔当然不是指《诗刊》、《小说选刊》、《新剧本》上的文艺腔——那些地方就怕它不‘文艺腔。咱们聊的是文艺领域之外的‘文艺腔,尤其是社会认识和政治动员中的‘文艺腔。”由此可知,“文艺腔”的问题主要在于某种对社会问题的文艺化认识上。《不高兴》想要强调的是,“80年代的文化精英对社会历史的认识的确挺‘文艺腔的”,而这是一种“有问题的思维方式”。

就其本质而言,这种由“文学热”引发的“文艺腔”带有某种明确的感情色彩与价值倾向。上世纪80年代的“文学热”所展开的是所谓“新启蒙主义”的意识形态实践,以这种意识形态为基础的文艺成为解释历史、塑造未来的重要思想力量,而这些思想在美学上趋向浪漫主义,在政治上趋向西方资本主义。对此《不高兴》不无讽刺地说:“70年代末以及整个80年代最热闹的那一批人都是文学或准文学出身,他们对中国问题的理解充满浪漫主义抒情色彩。就社会视野、政治动员而言,这跟当时中国普遍社会心理中的空想资本主义道路还真门当户对,都不带找钱的。”而“问题的关键在于,这种‘文艺腔并不是在一个后发国家与先发国家打商战的背景下诞生的,而是在对自己的反思和盲目拥抱西方的情况下诞生的,所以就会越来越脱离现实社会,也无法解释现实的社会。”

总之,从《不高兴》的论述来看,“文艺腔”是指那种对社会问题的认识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简单化倾向,而这种倾向普遍存在于当代中国的文化精神结构当中。

“文艺腔”寄予着《不高兴》对30年来中国社会的文化精神与文化价值特征的某种洞察,而对这种文化价值的反思是此书展开文化批判的重要视角。《不高兴》抓住“文艺腔”,实质上是抓住了当代中国文化精神领域存在的一个重要症结。作为一种与上世纪80年代文学传统密切相关的思维方式与价值观念,“文艺腔”深刻地影响了中国近30年的文化想象与文化精神的建构。而时至今日,这种业已占据社会主导地位的文化精神成为了必须“解构”的文化痼疾。尽管这种“解构”并不意味着完全否定它曾经发挥以及正在发挥的历史价值,但却是调整我们看待历史与现实的眼光,并由此寻找新的文化出路的必经之途。

二、“文艺腔”的文化表现及其价值观透视

不难看出,《不高兴》所谓“文艺腔”早已扩展为一种“文化腔”,因为经过30年的理论与实践,这种“文艺腔”已经弥散于整个文化领域、学术研究领域,既以某种学术性、科学性的形式存在着,又作为一些随意的、自由的、零散的社会文化与思想观念存在着。但无论以哪一种存在方式来表现,都不能隐藏这种文化精神本身固有的价值观局限。

就民族观来看,上世纪80年代的“文艺腔”处处体现着社会政治意识中对“文革”的批判,但是这种思想最终走向过度否定,于是民族虚无主义、历史虚无主义的倾向很快大行其道。《不高兴》一书的作者之一王小东称这种现象为“逆向种族主义”。“逆向种族主义”是一种走向极端的民族自卑心理,上世纪80年代“河殇派”对于中国文化的批判以及《不高兴》所批评的余世存式的思想,都是这种自卑心理的极端反映,而这种以“自虐史观”为基础的“逆向种族主义”在当代还在不断地“借尸还魂”,在中国的主流媒体上,爱国主义者被侮辱性、批判性地冠以“爱国贼”的称号,且主导着舆论的批判者们个个理直气壮,振振有辞,言语之间“卖国贼”

仿佛成了爱国者。这样的咄咄怪事,竞确确实实地发生在当代中国!这种逆向种族主义已经达到了十分可怕的地步,用《不高兴》的话说,就是“一些大学老师、新闻工作者、文艺工作者等等,像发疯一样仇视我们自己的国家。”窃以为,这并不完全是危言耸昕。

就历史观及伦理观来看,许多以思想研究、文献研究等学术面目出现的文章,却在大张旗鼓地篡改历史。什么汪精卫不是汉奸、丁默村是被冤枉的,什么“华人与狗不得入内”是根据意识形态需要编造出来的等等不一而足,而在大众文化领域,这种歪曲是非、颠倒黑白的价值观更是无处不在,什么“大灰狼其实很有爱心,小白兔其实最不是东西”,还有我们最熟悉的关于“范跑跑”的颂歌……。在这些观念中,处处有着“文艺腔”及其主导文化精神的价值支撑。正是在这种所谓“还原历史”的学术考证、培养“逆向”思维方式的名义下,“文艺腔”不仅解构了中国人的政府认同、政党认同,甚至解构了中国人的民族认同、家国认同和伦理认同。

而在文艺观方面,“文艺腔”的表现则显得更加自然而然。从对鲁迅等革命文艺家的贬低到规模空前的文学史重写,30年间,文艺观念和文艺理论在所谓人情、人性的呼唤中完成了一个“优雅”的转身。最近,作家刘震云在中央电视台作了一档节目,他在回忆自己的读书经历时有这样一段深情表白:“我在读《半夜鸡叫》的时候,我对周扒皮特别同情。”为什么呢?他说,“这老头从书中看也已经五六十岁了,每天早上比长工起得早,趴到鸡窝的门口跟鸡谈心,共同达成一个协议,让人给他们干活去。我觉得这老头不容易。”

乍一听,这话还挺合情合理的,可细一想,不对啊,这不等于是说:劫匪们不容易啊!要冒着坐牢的危险去抢东西;小偷们不容易啊,要提防警察,还要刻苦地练“偷钱功”,这行当可是有技术含量的;……即使我们不把这位作家的逻辑与小偷、强盗们作比,它也是和什么“汉奸其实也有苦衷”,什么“大灰狼好,小白兔坏”之类的逻辑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这种扭捏矫情的作派恰恰是“文艺腔”的典型特征,而在这种肆意混淆善恶是非的思想背后,潜在着一种强大的价值依据。

据说,那是一种“普世价值”,即全人类的、放之四海皆准的,因而也是世界上一切地域、一切国家、一切民族都应当接受的价值。又据说它彰显的是“无差别”的“人性”,因而是评价艺术的最高标准。于是,中国当代的文艺作品中,处处充斥着对这种“普世价值”的表达。远到《色·戒》,近到《南京!南京》,我们都能清晰地看到这种以“人性”的面貌出现的“普世价值”。然而可惜的是,我们再仔细一看标签,发现这个叫“普世价值”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天然合理的、神圣的存在,而是人工的制品。它最早的生产日期是18世纪,最近的产地是美国。对于中国而言,它仅仅是一种精神文化的舶来品而已。

改革开放,首先是引进西方的物质文化,而“物质文化的引进上面必然附着精神文化。我们先羡慕人家的物质文化,自然而然会对人家的精神文化顶礼膜拜。”进入上世纪90年代以后,市场经济的滚滚大潮愈益凶猛,西方文化及其所蕴涵的价值观念更对中国社会造成了越来越强烈的冲击。正如在经济领域中许多“中国制造”只是在中国制造的西方品牌一样,在精神文化领域,一大批所谓“中国当代文化艺术”也只是中国文化艺术家制造的西方当代文化艺术而已。中国不仅日益成为西方工业品的生产基地,也日益成为西方文化价值的生产基地。

由于西方文化的强势影响,我们这个庞大的国家,这个庞大的知识集团,在精神建构方面,自觉不自觉地在文化精神乃至整个社会的情感结构上倒向西方。

我们的当代文化正在逐步以西方的标准来塑造,这些由我们“创造”却表达着别人的精神价值的文化,已然成为我们社会文化的精神主导。

来自中国当代艺术品市场的例子也许能部分地说明这个问题。

我们知道,一部分当代中国艺术家“墙内开花墙外香”,在西方非常走红,而这些艺术家是不是真正代表了中国本土的艺术精神、中国本土的文化立场,是值得怀疑的。事实上,这些艺术家在西方的走红并不代表中国文化在西方的走红,不代表中国人的审美取向和文化价值在西方的走红。几乎所有的价值标准、艺术标准都操控在西方人的手中,西方又以强大的物质积累主导着艺术市场(据相关研究,20世纪末到本世纪初,中国艺术市场中成交的当代艺术品有80%以上被国外收藏家买走),因此,为了获得西方价值标准的认可,中国的当代艺术家在很大程度上只是迎合西方口味,而不是按照中国本土文化的价值标准进行创作、进行价值批判。同理,我们也不难想象,在所谓的“奥斯卡”奖、“诺贝尔”奖的鼓励下,我们的当代文化将走向一条怎样的歧路。

然而,这还不是问题的全部。

我们中国往往沉浸在世界主义的情怀之中,忽略掉了以美国为首的西方所推行的文化战略,忽略掉了这种以消解我们自身文化为意图的文化及政治阴谋。事实上这已然不再是阴谋,而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的阳谋。更重要的是,同样的策略,美国已经在自己的朋友和敌人那里不止一次地使用过。正如有学者在文章中指出的那样:“几十年来,美国部分艺术家为了推销自己的文化,把欧洲古典艺术一股脑儿地否定掉,认为过去的艺术结束了,真正的艺术是当代艺术,而当代艺术的发祥地在美国,接着,他们在欧洲扶植反传统的新画家,以致一个人在大街上赤身裸体都被认为是艺术。他们还在苏联扶植反政府的画家,也取得了相当的成功。如今他们把触角伸向了中国,鼓励中国新一代的画家否定传统艺术,抽去五千年文明的文化背景,凭借创新的热情,试图引起新一代读者的追捧。他们努力把新潮画家的行情炒上去,让读者面对这样一个事实,传统文化不值钱了,于是,他们的阴谋也达到了。”

于是,当我们看到毛泽东被“波普化”的时候,我们看到的并非什么伟大的艺术,而是当代中国艺术家与西方进行的某种政治交换,而这一切都以艺术的名义庄严地进行着。不能否认我们的艺术家(作家、导演、画家……)是真诚地相信那些源自西方的艺术标准、价值标准的。然而,这是一种不折不扣的价值观迷信,是隐含在“文艺腔”内部的强大的精神支柱。

“普世价值”仅仅是一种加工粗糙的文化与政治谎言,与此相比,用以包裹“普世价值”的西方艺术标准倒显得精致美丽。但无论如何,这种将西方的价值与社会制度当作全世界各国都要学习与发展的目标,岂不虚妄?同样,西方现代艺术理念也被当作全世界各国都要学习的模板,岂不荒谬?

《不高兴》铿锵有力地说:“自由落体运动放之四海皆准,但你西方的社会人文经验包办不了全世界的事,还差得远呢,别太膨胀了!”“不一样的文化都应该有权利存在,那凭什么要说整个中国文化都不好,非得搞跟美国欧洲一模一样的普世价值?”

三、抛弃“文艺腔”,树立新文化

30年来,在带着“河殇”基因的“文艺腔”中,文化自卑感已经病入膏肓,执着的西方文化信仰已经使其陷入深度的蒙昧之中。30年前以启蒙精神自我标榜的知识分子,30年后还在唱着陈旧的段子。如《不高兴》所言:“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人的宇宙观、世界观的立论和探索,在某些自由知识分子那里,犹未跳出‘河殇时代的水平。”然而,现实的文化状况告诉我们,在学习西方的过程中如果忽视自己真正有价值的东西,那么“这种追寻的结果只能是丧失自我表征的动力和能力,这是现实中最大的悲剧。”

《不高兴》说:“近30年来,我们处于一个长期被遮掩的真相中。中国人以最大的热情欲图拥抱西方,以最亲善的姿态告诉西方:‘我们在向你们靠拢,而西方的回答是:‘你们在哪里?”

中国当代的文化模式,已经深受西方尤其是美国文化的影响,中国当代的文化精神也在不知不觉中以合乎西方价值观为标准。在“普世价值”的感召下,我们的艺术,我们的文学都以表现“人性”为荣,而对这种被神圣化了的、超越了种族、国家乃至历史与现实的抽象人性却没有丝毫的反思能力。如前文所述,这个被塑造成全人类性的价值观,这个被用来品评艺术的最高价值准绳,并不是某种天然存在的神圣的东西。它不仅是人类历史社会发展的产物,而且只是西方社会历史形成的价值观念,因而它决不是普遍适用的。而我们今天对它的顶礼膜拜,更多的是在西方发达的物质文明裹胁下的一种盲目认知,可悲的是,这种认知被当作关于艺术本质与真理的深刻发现而广泛存在于当代中国的文化艺术领域。

在这种盲目以西方文化与艺术价值观为标准的文化语境下,建立当代中国自己的文化模式与文化价值成为一个几乎被完全忽略的要求。学者河清说:“今天中国在文化上还没有真正独立,中国的文化精英也没有自己的文化艺术价值标准和价值判断,只是盯着‘国际的风向,没有胆识‘与人不同”。

毫无疑问,中国文化是要走向世界的,问题在于我们以什么样的面貌、什么样的立场、什么样的价值色彩走向世界。《不高兴》问道:“改革开放30年了,到了今天,当美国的金融危机危害全世界的时候,我们不得不问一个问题,中国改革的目标,究竟是要建立一个独立自主的模式,还是要变成美国的附庸?”

一个社会最重要的是文化精神,而在“文艺腔”盛行了30年后,当代中国的文化精神已经出现严重问题。我们需要的是对中国文化自新、自信的民族情感和文化精神,而不是一种自卑的、盲从的,甚而卖国的、扭曲的民族情感和文化精神。随着世界政治经济格局转变,随着中国社会现实社会矛盾的转变,我们不能再用西方世界的标准来看待自己的行为,我们需要另一种认知历史与现实的“文化”视野。

因此,是该抛弃“文艺腔”,努力树立新的文化精神的时候了!

树立新文化,应当是一个国家发展大目标的重要组成部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应该有大目标。有了这个大目标,大家为之,这个国家、民族才有希望,内部的人群才会有道德,才会有诚信,才会有好的行为。”而我们中国曾经是有大目标的,如《不高兴》所说,“1949年由乱而治,中国从近代危机里第一次伸出头来,扬眉吐气,信心大增。全民族在工业化、现代化道路上日夜兼程。文化上要建设底层文化,要‘古为今用、洋为中用,也是不小的抱负”。‘而在市场经济条件下,面对文化的市场化与产业化以及潜在于其中的各种意识形态力量,我们该如何树立国家文化战略、文化管理的大目标?如何使经济与市场的手段在新文化价值观的树立中发挥有效的作用?这些都是摆在我们面前的具有现实紧迫性的问题。

树立新文化,首先要正视我们的历史。注重中国历史,尤其是当代历史的连续性,是树立独立的中国文化价值的基础。对于历史,在“文艺腔”的作用下,“某些‘伤痕学术的做法是,把互相对立的事件都涂上一种色彩,这种手法也是极其粗暴的”。而正确的做法“应该把60年的国家历史一顺儿码下来,严肃着重地审视我们几代人的努力,而不是把它割裂开。”我们应当战胜“失败主义”情绪,结束上世纪80年代以来的“自虐史观”,以更多的自信,“更公正地对待我们前一个时代的历史遗产”。

《不高兴》说,“我希望在60周年纪念的时候,趁着整合一部大历史的机会,尽量怀着一种‘不能忘怀的敦厚,本着一种岁月和解的胸怀,给我们的上辈人多一些致敬,给尽量大多数的人一些致敬。60年间,人民的勤劳、军队的忠勇,造就了这个国家的不凡”。

树立新文化,我们的文艺就不能再老调重弹、裹足不前。如《不高兴》所言:“文化思想界很多人认识上还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会址原地踏步,踩出的坑够把自己活埋了。中国社会已经走了那么远,但很多作家依然没走出‘文革‘的阴影,依然祥林嫂似的没完没了说‘伤痕,依然在唱上世纪80年代的‘人性解放之歌。”“这30年的文艺当然有成就,但这成就跟中国的走势和气势不成比例。中国本应该出现伟大得多的文艺。”

中国当代社会的现实生活不可谓不丰富,艺术题材不可谓不广泛。文艺的任务应当是贴近时代,贴近生活,反映历史大进程中的悲喜剧。舍弃这些,一味在回忆中矫情地舔噬伤痕以获取艺术快感,这是一种不健康的心理状态,是对自身拙劣的重复与模仿,最终只能使悲剧沦为笑剧。这种病态的创作心理又怎能造就出属于伟大时代的伟大艺术呢?

“真正高端的文化产品是要形成我们自己的理想信念、社会关系、生活方式、发展道路、审美标准。”这样的文化才是可以和西方对话的文化,才是有独立性、有特色的文化。“所以,要树立大抱负、提升软实力、改良社会、重建人心、促进文化艺术的产品升级,应该是未来若干年中国社会特别是文化思想界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文艺而言,应当努力创造出能深刻反映当代中国人现实生活关系的作品,创造出能给人嬉笑怒骂的情感,更能给人深刻的历史与现实反思的作品。只有这样的作品,才是有中国价值、中国气派的。

树立新文化,应当是构建和谐社会以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题中之义。这一立足于中国特色、中国价值的文化模式构想,首先是一种敢于“不同”的勇气。

中国文化强调和谐精神,但这种关于“和谐”的智慧中从来就包涵着对矛盾斗争的深刻感知。所谓“君子和而不同”,这应该是当代中国在西方强势文化挑战面前确立的基本文化精神。

《不高兴》是一本备受争议的书,这种争议不仅源于其情绪化与随意性的语言,也源于其思想的某些局限性。然而,《不高兴》以一种“极端”的方式触及到了当代文化现状的核心问题。当代中国人需要健康的、理性的历史感和未来感,需要远大的未来视野,需要健全的心理与独立的文化精神。因而我们需要抛弃迷信西方文化价值的“文艺腔”,需要反思一百多年来由西方文化设定的价值框架,需要在对自身文化传统的再造以及对西方文化的合理借鉴中建立新的文化模式,从而“走一条人类历史上从未走过的新路”。

正是在这种意义上,《不高兴》发出了一声促人反思又提振精神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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