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的歌者

郑　玲

天琳停笔了几年，她的读者遗憾地说“傅天琳不写诗了，当外婆去了。”我不信。天琳决不是风云一时旋即萎顿的才女。她是天生的歌者，写诗是她生命的需要。我相信她守候在摇篮边的岁月是无限宁静的，宁静得足以在婴儿神秘的成长中探索文学的幽明。她在等待火花爆发。果然，近年来，她写出了许多好诗，如月之新辉、花之初艳，如落在河中石头上缤纷的阳光，令人怦然心动。

对天琳来说，万物都是通灵的。她写日常生活中的事物，不仅是看见的、听见的，而是用灵魂触摸过、感受过并严格选择过的。她对这微尘世界的欢乐和痛苦，总是一往情深的。所以她的诗不流于浅表，能楔入生命的中心，甚有精神强度。

谁能彻底解释一个诗人？她诗的根须是在果园泥土的深处，还是在有着古老文明的山城的石级内部？为什么那样遒劲地伸展？这不是我的学养可以说得清楚的。我只知道天琳幼年家境贫寒，不曾上过学府不曾留过洋，也没有书香世家的背景，是她长期诚实不懈的努力成就了她自己。正如她在新作《柠檬黄了》一诗中所说：“从来没有挺拔过／从来没有折断过／当天空聚集暴怒的钢铁云团／它的反抗不是掷还闪电／而是决不屈服地／把一切遭遇化为果实”。我想这就是对她自身的最确切的写照了。

要说技巧，我肯定天琳从古今中外名著与现实生活之中吸收到的不仅是智慧、诗艺和审美才华，更重要的是丰富了她的思想、净化了她的心灵。她认同真正的文学从来是拒绝时尚的，所以她不被流派所左右，她的诗中没有理念的阴翳，没有自命先锋的造作，以致她自性中的创作冲动没有被破坏。依她多年的经验，她明白诗要达到高境界，首先要具备语言的觉悟。傅天琳作为一位汉语诗人，她的语言本身就是对汉语的赞美。今年二月份，她在诗刊发头条的组诗《一万亩辽阔》，其语言的澄明、浏亮、辽阔高远，是少有人能及的。她的读者、编辑和诗友常说，傅天琳称得上是个纯粹的诗人。

看她的穿着言行亦是如此，自然简朴，不化妆不戴首饰，素面朝天，但她身上丰盈的母性表现出女人的至美。和她交谈，可以无拘无束、任意散漫。她的善良和亲切，使人充满信任。黄山谷闻木樨香而悟道，我闻天琳灵魂的芬芳而悟诗。23年前，在我们还未谋面的时候，我从她的诗中感应到她的特殊信号，便从天涯海角伸出手来将她寻找，我找到的友谊是含有盐分的、有益健康的一江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