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一片方言的“自留地”

2009-06-25 03:29
声屏世界 2009年5期
关键词:普通话方言广播电视

王 霖

对于方言节目的大量出现,目前学术界有很多争论。有的对方言节目的出现进行激烈抨击,有的大加褒奖,也有的持保留态度。值得注意的是,对广播电视媒体当中的新闻和谈话节目等所谓主流节目,业界几乎一边倒地喊出“要捍卫标准普通话的绝对地位”的声音。在2004年全国播音学年会上,国家广电总局副局长胡占凡专门谈到了方言的问题,再次强调总局坚决禁止用方言配音,不允许在不必要的时候使用方言,要建立严格的制度来保证普通话的使用。究竟应当如何来看待方言现象,又该持什么样的态度,确实值得探讨。

方言节目方兴未艾

方言节目层出不穷有其必然原因。显而易见的是,如今广播电视面临前所未有的激烈竞争,广播电视媒体日益窄播化。专业化频道的细分客观上要求媒体对受众的各种需求尽可能地进行全方位的满足,这是一个客观条件。越是细分化的频道,方言节目的效果越好,这和频道对受众的强烈指向性密不可分。受众人群越集中,越有利于媒体选择迎合这部分受众的手段。因此,在这样的背景下选择上马方言节目,可以极大地满足受众的“语言亲近感”。这应该说和新闻宣传“贴近实际,贴近群众,贴近生活”的要求一脉相承,是从语言上对受众的贴近,“一开口就拉近了与受众的距离”。

除此之外,我们不妨尝试从其他角度来解读方言节目为何大行其道。

首先,方言节目张扬了城市的个性。改革开放以来,各地都在强调与国际接轨,城市建设、衣食住行等诸方面趋同的现象十分严重。在这样的大气候下,一些地方有个性的东西被忽视了,如何张扬城市的个性成为发展中的一个难题。现在有一种说法认为,方言是一座城市的根,它最能张扬一座城市的个性。应该说,如今方言节目的异军突起,一定程度上昭示出本土文化的自觉与自醒,昭示出城市个性的张扬与释放。方言,这时候俨然就成为一张有声的城市名片。

其次,方言节目体现出一种人文的关怀。邓小平同志早在1979年就提出,要“自觉地在人民的生活中汲取题材、主题、情节、语言、诗情和画意”,要“创造出具有民族风格和时代特色的完美的艺术形式”。影视制作部门也常说要用群众喜闻乐见的方式来表现作品。当然毫无疑问方言就是人民群众的语言,并且是群众喜闻乐见的方式之一。这种人文关怀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方面,广播电视媒体是大众传播工具,每一个人都有享受这种公共资源的权利。在我们国家,有相当一部分人群能够与外界沟通的唯一渠道只有方言。广播电视媒体播出方言节目,不仅可以满足对方言有特殊需求的人群,并且能够最大限度地照顾到受教育程度低的弱势人群。另一方面,不可否认,推广普通话是国家政治、经济、文化发展的要求,广播电视作为影响力大的媒体,应承担这方面的责任。我国南方一些地区,比如像广东,由于邻近港澳,历史的原因使方言在当地具有不可替代的地位,人们已经形成了普遍运用方言的习惯,在日常生活和经济交往当中如果不使用当地方言还会有诸多的不便。广播电视媒体从满足受众需求的角度出发,播出方言节目是可以理解的。这不仅是人文关怀的体现,而且也证明方言本身的社会价值和市场价值。

第三,从文化层面来考量,方言节目不失为保护地方文化的一种有效形式。联合国将每年的2月21日定为国际母语日,旨在促进语言和文化的多样性,以及多语种化。方言是中国特有文化的一部分,如果一定要用普通话去占有它,替代它,消灭它,对保持文化多元性是不利的。近年来兴起的“巴蜀文化”,其中许多方言像“下课”“雄起”,现在都已经是体育界的口头禅了;广东方言里的“打车”“炒鱿鱼”也成为人们普遍接受的说法,包括其他地区的方言,现在也被广泛承认。事实证明:方言绝不会削弱普通话的影响力和普及,相反,对普通话会是一种丰富,它让普通话更加活泼和生动。我们没有必要过分担心它会影响青少年的健康成长,青少年应该有自己更宽广的选择范围,千方百计地让他们生活在没有细菌的温室里,以后只会更不适应。方言也是一种语言能力,它承载了很多地方文化。因此说,方言节目不失为保护地方文化的一种载体。在一定人群一定场合,通过一些适当的、适度的、富有特色的方言节目,保留方言的特色,和国家整体上推广普通话的大趋势并不矛盾。

方言节目前景有限

尽管各地争相上马方言节目,但是从整体上看,方言节目不可能无限制地膨胀。

第一,在全球化的时代大背景下,国际化的发展趋势越来越明显,社会的开放度越来越高,文化的发展越来越趋向于与国际接轨,语言方面也是如此。这种要求会天然地限制方言节目的进一步扩张,使方言在社会生活中的影响力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无论是广播电视还是普通受众,想要提升自己,发展壮大自己,可能还得在语言的选择运用上做一番权衡。在这样的情境之下,方言恐怕难以摆脱它的从属地位,只能在小范围交流。因此,方言节目要想“做大做强”会有不小的困难,而一个优秀的方言节目要在全国范围叫响几乎不可能。比如《雾都夜话》离开了重庆,也是少有人问津。决策者们自然要考虑,继续加大对方言节目的投入是否能有预期的收益。

第二,随着我国民主法制化进程的不断发展,法律法规的逐渐健全,业已颁布实施的《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将会从法律的高度限制方言的无序发展。我们一直呼唤“有法可依,有法必依”的法制社会,既然有一部专门对语言文字作了具体规范的相关法律,我们有什么理由忽视它的存在呢?问题的关键是对于违反该法律的行为,我们有没有具体的措施来作为处罚,从而树立起《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的权威地位。当然,用法律来规范绝不是要消灭方言,而是进一步确立标准普通话的主导地位,推广和使用标准普通话。至于目前的方言节目是否对《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的相关规定有所触犯,还有待专家学者进行研究分析后得出结论。

第三,方言节目热现象当中隐藏着的一个问题虽然现在表现得还不很明显,但确实也不容我们忽视。我们说方言的崛起象征着本土文化的觉醒,而一旦这种本土文化的情结无限制地膨胀,就容易引起族群之间的歧视,演变成族群的撕裂。进一步说,这种狭隘的地域文化观甚至会排斥对国家和民族的认同。如果事情的性质真的会如此严重,必然会引起有识之士的强烈反应,方言节目作为首当其冲的一种表现形式也一定会受到相当程度的遏制。

第四,不管人们承认与否,方言节目的受众逐渐有着不断萎缩的趋势。随着国民受教育程度的逐渐提高,受众当中越是年轻的群体,他们对方言节目的注意力、热衷度比起年长一些的受众群体来说就越是要差一些。在上海,就有人大代表建议通过立法来保护上海方言。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越来越多的年轻上海人不会说上海话,在一个连贯的句子当中经常是上海话夹杂着普通话,否则就不会说。一些沪语的俚语,年轻人根本就听不懂。从绝对数

量上来说,这一点也许不易被察觉,但这依然是一个不容回避的事实。

给方言节目一片“自留地”

如何才能不违背中华文化的整体性,不损害大众媒体的公共性,恐怕这才是我们探讨方言节目何去何从的症结所在。新加坡在这方面的实践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回答。二十多年来,新加坡政府一直都在致力于推行双语运动,即在当地同时推行英语和华语,其他方言语种并不在力推的范围之列。然而,“双语运动”的成果虽然很大,但当地的方言却仍旧得以存活,以至于新加坡电视与广播节目咨询委员会建议逐步增加方言节目,让本地广播电视节目更加多姿多彩。由此可见,适度而不主张推广,承认其特殊性而又不抗拒标准语言的应用,应该是我们对待方言节目的一种折衷的方案。简而言之,就是适度地开放方言空间,可根据当地广播电视媒体发展的具体情况,发展几个受老百姓欢迎的方言节目。

方言具有的生动性、丰富性、细腻性是普通话无法比拟的,作为对标准普通话的一种补充和丰富,方言具有自己独特的意义。既然方言节目的出现是广播电视事业发展和广大人民群众需求的需要,我们就不必对它采取“歧视”或“仇视”的态度。哪怕给方言节目一个适度的、自由发展的空间,只要从大局上不违反广播电视事业的法律法规和原则,它一定会健康、自由地按照客观事物的发展规律向前发展。从一定意义上来说,限制就是自由,自由也是一种限制。划一片方言的“自留地”,既能够让方言节目有更好的“收成”,同时也不至于侵占我们现有的“基本农田”。就让我们用一种更宽容、更人性化的视角去看待方言节目,让它蓬勃健康的发展,为广播电视事业的繁荣,为广大人民群众文化生活的丰富做出它应有的贡献。

(作者单位:江西人民广播电台)

本文责编:陈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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