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十七年”时期叙事文学中的女性主义

2009-06-29 02:39汪小燕汪晓会
消费导刊 2009年17期
关键词:女性主义

汪小燕 汪晓会

[摘 要]“十七年”时期是中国女性文学发展史上一个特殊阶段。一方面,强化了女性的女性意识,妇女得到解放,提高了妇女地位;另一方面,却又对女性的女性意识进行了压制与弱化。因此,尽管这一时期的女性话语依旧难以超越男性在“无性别”社会中的统治地位,但其中的叙事作品总会透露出女性心理的特殊色彩及对女性命运的关切和思索。她们以自己的女性视角,用自己的女性话语,对传统的男权中心主义进行了批判和解析。这无疑对中国当代女性主义的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

[关键词]叙事文学 女性写作 女性主义

作者简介:汪小燕(1979-),女,硕士,研究方向:女性主义哲学。

从1949 年至1966 年的“十七年”时期,是中国女性文学发展史上一个特殊的阶段。有人认为,“十七年”时期是一个没有女性文学的时代,是一个女性忘却了女性自己的时代。究其原因,这是由于新中国的成立,使得作为社会个体的女性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一系列与男性平等的权利。她们与男性一样,参与战争,投身革命,争当英雄与模范,成为社会发展的“半边天”。所有这些女性现象展现在女性作品中时,往往就需要通过了无性来表现英雄的纯洁性,并以抽象平等作为目标来向男性看齐。因而,从表面上看,“十七年”时期女性文学中的中国女性似乎就是一个“无性别”或是“非女性”的姿态。然而,从女性视角重新审视“十七年”时期的叙事作品就会发现,这种抽象的女性平等依然还是需要以男性作为标准与尺度,以女性失落了自己的性别体验、扭曲了自己的主体人格作为代价的。正如伍尔夫在《一间自己的屋子》讨论女性主义与小说的那样,貌似公允的文学所描写的并非整个完整的世界,不过男性的话语世界罢了[1]。在这一时期,无论是女性写作状况,还是作品中的女性形象,男性话语依旧在貌似“无性别”的社会中占统治地位。因此,在社会性、革命性主题的掩饰下,“十七年”时期的叙事作品中总会渗透出女性心理的特殊色彩以及对女性命运的关切和思索,勾勒出为构建女性话语体系、平衡的男性话语中心的愿望[2]。

一、“十七年”时期的女性写作

考察中国的文学史不难发现,大多数情况下,女性受到男性社会的压制,生活范围极其狭窄,日复一日地过着煮饭、洗盘碗、送孩子上学等无聊的人生,她们无法像男性那样接受教育、谈论社会、交友远游,对男性的生活知之甚少,甚至一无所知。由于这些原因,那些有幸能够拿起笔来写作的女性很自然的就会对这不公正的、压抑人的男性社会充满了愤怒怨恨之情,作品常会成为她们“情感的红火焰”[3]。

伍尔夫指出,女性主义写作常常具有两种倾向:一是将写作和作品当作个人泄私愤的场所,二则是按照男人的创作标准写作。相比而言,“十七年”时期的女作家沉浸在翻身解放的喜悦中,她们生活及写作环境相对以前是十分优越的。并且,她们的创作受到特殊的关注和嘉许,在文坛占有一席之地,如杨沫、草明甚至在“十七年”的文坛占有相当主流的位置。很少会出现伍尔夫所说第一种情况。但同时也应该注意到,此时期关于女性的写作又成为一个微妙的禁区与雾障。如宗璞的《红豆》、茹志娟的《百合花》、刘真的《英雄的乐章》等,由于或多或少地显露了性别意义或涉足爱情而遭到批判与质疑。于是,“十七年”时期的女性写作就呈现出一个有趣的情形:一方面,女性作家需超越女性视野和女性经验;另一方面,女性写作又应具有鲜明的女性性格。也就是说,女性写作必须要体现时代精神和女性风格的完美组合。然而,由于要超越女性视野和女性经验,因而女作家的创作遭遇“花木兰境遇”[4]化妆为超越性别的“人”而写作。但是,这种情况可能会在有意无意之间放弃了那些可能对男性文化构成颠覆与冲击的女性经验,并有可能滑入伍尔夫指出的第二种情况按照男人的创作标准写作。实际上,即使是被认为体现了该要求的女性创作,如茹志娟的作品,也只是被看作社会主义时代大合唱的一种必要的补充与调节而已。

当然,在“十七年”时期,也有不少男性作家比较关注妇女的“翻身”,如赵树理的《孟祥英翻身》、《传家宝》、《三里湾》;孙犁《村歌》等。但基本上都是关注妇女解放的外部条件,很少会关注于女性的内心世界。并且这些作品中常强调男性的指引或引导作用,表现形式上还是以男性视角和男性话语为主。幸运的是,正如孟悦、戴锦华在确定40年代张爱玲、苏青等女作家在女性话语的创始位置时所说的,“十七年”时期的一些女作家如茹志娟、宗璞、刘真等,“她们的小说词汇已经脱离了文学史上带有男性视点的惯例的影响,以崭新的情节、崭新的视点、崭新的叙事和表意方式注入了女性信息,从而产生了一种较为地道的女性话语”[5]。她们坚守了女性主义的本位,为女性的话语权的构建提供可能的基础。

二、“十七年”时期叙事作品中的女性形象

在“十七年”时期,中国女性地位大有提高,但文学作品中的男性话语中心依然占据了主要位置,如描写翻身女性的作品《白毛女》讲述的方式是传统男性中心文学惯例的沿用。“喜儿的遭遇落入模式化的功能的限定:她注定被抢走、注定不会死掉、注定会被拯救,她的功能是为了引发一个救生并寻回的行动”[6]。但是此次救“美女”的不只是某个“风度翩翩的男子”,而是一个象征意义上的“父”的化身共产党八路军。杨沫的《青春之歌》写了林道静如何走上革命道路。林道静由一个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转变为无产阶级战士是经过余永泽、卢嘉川、江华三位男性的引导而完成的。其主题是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只有在党的领导下,把个人命运与大众命运联系起来才有出路。《红豆》中的江玫本是一个清纯可爱的女大学生,生活平静而“与世隔绝”。她是在 “总是给人安慰、知识和力量”的萧素带领下,一步一步加入到革命运动之中的。同样,在新中国的电影《红色娘子军》中,原本男子装扮的琼花和红莲与先前脱离关系而踏入红军所在的地方时,奇迹般的换成女装,但下一刻便是灰军装。以后只有两次换成女装:一次是为侦察需要,一次是打回她们先前的所处的由地主统治的椰林寨。也就是说只有在敌人面前时,她们才需要“化妆”成女人,剩下时间她们是“男性的”,男女平等的,且男性能做的,女性也能做到。无疑这是一类处于被拯救位置的女性形象。

此外,“十七年”时期还塑造一批女英雄的现象,如徐改霞(《创业史》),春兰、严萍(《红旗谱》),区桃、胡杏、胡柳(《三家巷》),娟子(《苦菜花》)等。然而这些女英雄不是单独出现,而是伴随着英雄出场。如徐改霞伴随梁生宝,春兰、严萍伴随江涛、运涛,区桃、胡杏、胡柳伴随周炳,娟子伴随姜永泉,等等。还有一些女英雄是在运动中被男性干部培养出的,如孟祥英(《孟祥英翻身》),双眉(《村歌》)等。当然,为衬托女英雄,“十七年”小说也刻画一些反面女性人物,她们道德败坏或劳动的落后分子,甚至是引诱干部或英雄的阶级敌人,如《三里湾》中的“惹不起”(恶嫂子)、“常有理”(恶婆婆),《创业史》中的李翠娥和三妹子,《苦菜花》中的淑花与玉珍等。

因此,当我们对“十七年”小说叙事话语进行考察时,“就不难发现主导的男性叙事话语只是把‘女性的变成‘男性的貌似‘无性别的社会,文化氛围压抑的是‘女性不是性别本身,而突出的或剩下来的‘男性又受到背后的集‘党、‘父之名于一身的更高的权威所支撑,成为唯一认可的性别标签。” [7] 可以这么说,“十七年”时期文学一方面在强化女性的女性意识,表现妇女解放,提高妇女地位;另一方面,却又对女性的女性意识进行了消解与弱化,把女性推入了“无性别”或是“非女性”的境地。总之,这些女性形象与传统女性形象相比,显得那样桀骜不驯和叛逆。但从这些女性形象身上,我们看到的是女性自我的真正觉醒,听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新女性对男性话语中心的颠覆之声。

三、“十七年”时期对女性主义发展的影响

在“十七年”时期,由于一直处于被压迫阶级的中国妇女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解放,使得关于女性的创作主体完全倾向于具有浓烈政治色彩的社会时代。女性形象的自我意识呈现出男性化色彩[8]。在文艺“双百”方针发布后,女性文学的创作出现了一个繁荣的局面,其中不乏出现了像杨沫的《青春之歌》,草明的《原动力》、《乘风破浪》,茹志娟的《静静的产院》、《高高的白杨》等优秀的现实主义作品。在这些具有时代特征的作品中,塑造的女性形象与传统女性截然不同,她们的现象卓尔不群、五彩缤纷,甚至有些异类,然而她们却向父权制文化发动了猛烈的冲击。虽然她们的形象、她们的影响力可能并不强大,但毕竟她们在用自己的声音、自己的身体向已经存在了几千年的意识形态发出了既显得微弱又极具有攻击力的挑战。

同时,这一时期的女性文学的创作,却又是女性文学向女性主义文学发展的风向标。虽然这一时期的女性依然未能超越男性话语的统治地位,但她们对男性文化传统的“虔诚”已经结束。她们以自己的女性视角,用自己的女性话语,对传统的男权中心主义进行了批判和解析。这无疑对中国当代女性主义的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激励着中国妇女继续追求女性在经济、精神和文化上的全面解放,同时也促进了女性作家的现代女性意识和性别意识。

参考文献

[1]弗吉尼亚伍尔夫著, 王环译,《一间自己的屋子》, 三联出版社, 1989年, 第140页

[2]陈千里,论十七年女性文学的“准女性”特色, 天津师大学报, 2000, 3, 61-65

[3]李小江,《女人读书》, 江苏人民出版社, 2006年版, 第159页

[4]戴锦华,《涉渡之舟》,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7年版, 第4页

[5]弗吉尼亚伍尔夫著, 王环译, 《一间自己的屋子》, 三联出版社,1989年, 第54页

[6]孟悦, 戴锦华,《浮出历史地表》,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04年, 第225页

[7]陈顺馨,《中国当代文学的叙事与性别》, 北京大学出版社, 1995年, 第24页

[8]闫顺玲, 论“十七年”女性文学的创作倾向, 甘肃高师学报, 2006, 11, 2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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