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来探亲

微 风

农闲时，父母没通知我就直接来了。下飞机后，却不知怎么跟我联系。有个好心肠的女孩儿，打电话告诉了我他们的位置。于是我打车飞奔过去。远远就看到街上汹涌的人潮中，父母坐在两个行李箱上面，四处茫然地张望。

父母刚来那几天我正好很忙，每天除了吃饭时间，他们几乎见不着我，我和父母甚至都没有在一起好好地说说话儿。有一次吃完晚饭后，母亲幽幽地问我：“今天又要去加班吧?”我只好低着头，轻声说：“嗯。”然后赶紧出门。

母亲的鼻子刚做完手术，不能闻油烟味儿，父亲做的菜又不好吃，于是他们总是提前备好料。等我回家后再做菜。每当我拿着锅铲炒菜时，母亲就靠在厨房门边看着我操作，不时指点我做菜的方法。我回过头去，看到她靠在门框上望着我的样子，突然就想起小时候我靠在门框上望着她做菜的情形。

父亲腰椎间盘凸出。虽然经过治疗，腿脚依然有些瘸，但他仍然闲不住。有一次，我偶然说想在客房加一个阁楼用来放东西，父亲就自告奋勇承担下来。他很快买来原料，一个星期后。一个钢木混合结构、纯手工的阁楼就呈现在我的面前。我问父亲：“这活儿不好干吧?”他说：“当然，光是用手工锯那两根钢材，我就锯了整整一个下午。”

父母都很迷信。记得一次和他们去图书城附近散步，本想带他们进去见识一下，父亲却坚决不肯，原来是因为“书”与“输”同音，他们嫌不吉利。还有一次我们去公园，母亲坐在花坛的边上。突然回过头来看了一下，就立即挪了位置，原来身后有一块大石头，母亲说，“靠山”可以，但千万不能背石(时)。

聊天的时候，父母常给我讲老家的事。说邻居的儿子不孝顺，结果他母亲想不开就寻了短见。说完后，父母很感慨，又感谢我，说我让他们享了福……又说，他们现在老了。以后也帮不了我什么了，只能尽量做到不拖累我……

朋友给了我一张100元的代金券，我带他们去吃涮羊肉。望着菜单，父母仔细地计算了好几遍，尽管我一直说超支了不要紧，他们还是一再表示，要确保刚刚在100元以内。他们计算得太过仔细，以至于我在旁边都感觉有些脸红。旁边有个十七八岁的服务生也是湖北的，父母一边吃一边跟他聊起来，最后甚至互相留了电话号码，这让我很不屑。母亲说，他在外面打工，他的父母一定很牵挂。就跟我平常在家想你一样。我们跟他说说话儿，会让他心里好受点儿。

父母在我单位大楼前照了很多照片，并且要我洗出来带回去。虽然我明白我跟这座大楼并没有特别紧密的关系，我只是整个集团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分子，但这也足以让他们感到自豪。我突然意识到，我们身上的每一点儿成绩，在父母那里都是最大的骄傲。

周末带他们去商场买衣服，他们说看病已经花了我很多钱，衣服都还新，用不着买。我不肯，强拖着他们去商场，结果转了一个下午，真的什么都没买。

走的時候，父母差点儿误了火车。我有点儿着急，当时强调了好几遍，告诉他们说3点钟一定要出门，否则时间就会来不及。幸好地铁不堵车，他们很快就到了火车站，看着他们拎着3个大包，消失在拥挤的人流中，连分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我的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感觉。回到家才发现，他们走之前做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清洁。把家里收拾得焕然一新。连沙发底下这样的角落都拖得干干净净……

站在整洁的家里，望着窗外，我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雪梅傲霜摘自《北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