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黑影

2009-07-16 09:33
传奇故事(上旬) 2009年6期
关键词:主教司徒黑影

曹 斌

上世纪40年代,上海,在法租界勒斐德路有一座天主教堂,走过教堂的长甬道,能见到一座法国式的住宅。住宅的窗户里透出明亮的灯光。进入宅门就是一间宽大的客厅,壁炉里燃着熊熊的柴火,同寒冷的教堂相比这里显得温暖多了。近靠壁炉有一张很大的安乐椅,椅子上躺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老人从上到下盖着一条厚厚的毛毯,只露出一张脱了顶的脑袋。虽然炉火熊熊,可是老人还是不断地呻吟着:“冷……冷……冷……”

老人身旁椅子上坐着一个法国小伙子。他就是教堂的神父保罗,听见老人说话后,他起身关上了客厅通向花园的那扇半掩着的落地长窗,并且拉上了窗帘。他给老人倒了一杯热水,说:“喝点热水吧,暖暖身子,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吗?”

老人喝了一口水,突然咳嗽起来,脸面涨得通红,气喘吁吁地对保罗说:“我不行了,我要死了……”

保罗拍着老人的胸脯,对老人说:“狄主教,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被称为狄主教的老人在保罗第二次追问下,终于开口道:“我要去见上帝了,我真的有话要告诉你,请你用笔记下来,这是留给我女儿安妮的遗嘱。”

保罗见久病的狄主教满面红光,目光炯炯,知道这是回光返照,马上取来了笔纸准备记录。只听狄主教说道:

安妮宝贝,我终于要离开这充满罪恶和烦恼的世界,去见上帝了。在这世上我唯一挂念的就是你——我的安妮宝贝,我只留给你一句话,你要爱上帝,爱世人,尤其要爱你的黛玲妈咪。此外,我要告诉一件事实,我不是你的爸爸,而是你的亲舅舅。你的父亲另有其人,请你平静地接受这一事实,千万不要激动,你要理解你妈咪当初的一番苦衷。

我有两件心爱的珍宝留给你,一件是三圣金像,这是法国大雕塑家小罗丹的杰作,极具艺术价值。另一件珍宝是一部金箔圣经。这本圣经曾经是一位以色列皇后的遗物。有一次我到中东去朝圣时,从一个古董商手中购得。

……

说到这儿狄主教突然又气急起来,浑身颤抖,言不尽意。保罗知道狄主教时间不久了,马上追问道:

“主教,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你说留给安妮的两件珍宝藏在什么地方了?”

狄主教断断续续地说:

“手掌……时钟……钥匙……午夜赞歌……耶稣受难带来福音……”

保罗写到这儿,狄主教的声音渐渐微弱,额上冒出了汗珠,两眼直瞪瞪地看着那明亮的吊灯,再也没有言语。

保罗知道狄主教真的去见上帝了,他用手合上了狄主教的眼皮,然后躬身站在狄主教面前祷告了几句。他收起了刚才狄主教留下的遗嘱,然后回到他暂住的隔壁书房里。

在巴黎大学念书的安妮,突然接到了保罗神父打来的电报,说她的爸爸去世了,她前几个月就接到了爸爸的来信,说他的心脏不好,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去世了!本来她再过几天就要放寒假了,要到上海去过圣诞节,看看爸爸,想不到上次暑假见面就成永诀了。安妮伤心地痛哭了一场,匆匆买了机票飞往上海。

保罗神父在机场接到了安妮小姐后,用教堂的汽车把安妮送到了勒斐德路的那所教堂。他们两人没有从教堂的大门进入,而是把汽车绕到了花园的后门停了下来。保罗按了两下汽车喇叭,只见有一个人打开了花园两扇木门。此人是教堂花园的园丁阿根,他见保罗接回了安妮小姐,谦卑地向他们笑了笑,让汽车进了花园。保罗把汽车驰到了那座狄主教住的法式住宅前停下来。

狄主教的住房一共是四间,一间是客厅,客厅的左边是书房,右边是卧室,还有一间餐厅。此刻已是夜间九点多,透过客厅的落地长窗,只见花园漆黑一片。并且能听到寒风的呼啸声,有点怕人。保罗和安妮坐在壁炉前一边烤火,一边喝着咖啡。保罗比安妮长了七八岁,他对正当妙龄的安妮举止说话就像一个兄长似的。确实当安妮年少时,在上海住读回狄主教的教堂度假之际,保罗就像哥哥一样对她,陪她玩,逗她乐,在安妮的心目中保罗是个好哥哥。于今安妮去法国念了两年书,年岁渐长,两人反而变得陌生和羞涩。当安妮正沉浸在对过去的美好回忆时,保罗神父哭着打破了沉默:

“狄主教病得很突然,我本想打电报告诉你,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安妮马上又沉入悲哀之中,保罗走人书房,拿来那份狄主教留下的遗嘱交给安妮:

“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遗嘱。是由我录写的。”

安妮把遗嘱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吃惊地自言自语:“狄主教不是我的爸爸!狄主教不是我的爸爸……”

保罗安慰安妮道:“这个……这个……我也无法解释。可是……狄主教把他两件最珍贵的宗教圣物留给了你。”

安妮睁大了一双泪汪汪的美丽眼睛,望着保罗说:“爸爸最后说的那几个单词,手掌、时钟、钥匙、午夜赞歌、耶稣受难带来福音?”

保罗马上接口道:“你爸爸说到这儿时人已经开始昏迷,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大概是暗示什么吧。虽然你爸爸说留给你两件珍宝,可是他并没有告诉我珍宝放在什么地方,这几天我在主教的住宅里找了好些地方,都没有发现这两件珍宝的踪迹。”

安妮叹息一声道:“这些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我来到世上于人于己都是一种苦痛。”

“你千万不能这么说,狄主教是深深地爱着你的,你还有黛玲妈咪爱着你,上帝会永远眷顾你的。”说到这儿保罗的脸红了起来。他也许是把自己当作上帝了。为了遮盖自己的窘态。他又说,“我一定要帮你找到狄主教的两件珍宝,否则我也无法向九泉之下的狄主教交代。”

安妮深情地望了保罗一眼,没有再言语。

沉默了一会儿后,安妮似乎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向壁炉上方挂着的一架大时钟看了一眼,那架时钟的指针还指着六点钟,原来这架钟早已停了。保罗说:

“这架时钟已经停了好几天了,自从狄主教死了以后没有人来照管它了。本来这架钟走一个星期,狄主教就上一次发条。”

安妮望了望壁炉台上的摆饰,那架停的钟挂在两只高大的中国瓷瓶中间。钟面的下部有一个镶着玻璃的钟箱,钟箱里有一尊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受难像。钟的上部有一幅宽大的油画,画着一个穿戴神父衣帽的人,他正慈祥地注视着安妮。安妮边划十字边道:“啊,我的主教爸爸。”

保罗打断安妮说:“这个钟箱里面的受难像在钟走动的时候,它升在钟面的后面,表示耶稣升天。可是钟停的时候,它就会降下来,告知人们要开钟了。”保罗叹息一声。“可是自从你爸爸去世后,开这钟的钥匙也失踪了,找遍屋子都不见。”

说到这儿安妮突然看见一个黑影在窗前一晃,不禁惊叫了一声:“窗外有人!”

保罗转身朝窗外望去,没有看见什么黑影,于是又打开落地窗走出客厅,朝花园望去,也不见什么动静。花园里萧瑟的树木在寒风中抖索,发出怕人的声音。保罗回到了客厅里,安妮依偎着他咕哝:“真的有一个黑影。”

保罗为了使安妮放心,解开了系在壁炉栏杆上的那条爱犬,拍拍它的头,说了一声:“杰连,去!”那条狗闻声一跃而起蹿出了客

厅,过了一会儿杰连又摇头晃脑回来了,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

保罗瞧了瞧手表,对安妮轻声道:“时间不早了,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于是安妮进入了狄主教的卧室睡觉,保罗则进入了一厅之隔的书房休息。

安妮回上海的第二天,就是圣诞夜,教堂里举行了热闹的圣诞礼拜。保罗神父主持完了布道后,又立刻为狄主教主持了灵魂升天弥撒。

在礼堂的一边放着一口西式棺材,棺材的盖子敞开着,棺材里躺着神色安详的狄主教。依然穿着往日的那套黑色衣服。棺材的一侧站着安妮小姐,另一侧站着保罗神父。哀悼的人们排着队依次走过棺材,一边瞻仰遗容,一边把手中白色、黄色的小花撤进棺材。忽然安妮发现主教的一只手紧握成拳的样子,而另一只手掌是平摊开的,她感到不舒服,于是伸手想把主教握成拳的右手也摊开来,尽管她用了一点力,可是还是没有把主教的手弄开。这一切都被保罗瞧在了眼里。正在此时,礼堂的门口有一阵喧嚣声,安妮放弃了把主教的手掰开的企图,朝门外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黑色晚礼服的女人朝安妮走过来,她的手由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挽着,这个男人的身后站着两个保镖似的彪形大汉,喧闹声就是这两个大汉驱赶人群发出的。那个穿西装的人向两个保镖皱皱眉,挥挥手,意思叫他们不要声张,离他远一点。

这对夫妇模样的人,来到狄主教的棺材旁,那个女的脱下了头上的那顶时兴黑色女帽,帽子带有边沿,边沿上垂着纱网,能遮住戴帽人的脸面。当这个女人脱下帽子的时候,露出了一张漂亮的鹅蛋脸,虽然已经年届四十,可是风韵依旧,雍容华贵之中透着些许悲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安妮小姐的面容和身材脱胎于这个女人。果然当安妮见到这个人时,悲伤地唤了一声:“黛玲妈咪!”于是母女两人抱住哭成一团,后来还是身旁的那个男人把母女俩分开。这个男人似乎很温柔地搡了操黛玲的肩头,于是黛玲不再哭泣,笑了笑对安妮又像是对保罗说道:“这就是郎先生。”安妮觉得郎先生的油光锃亮的头发有点令人厌恶,安妮第一次见到郎先生,知道黛玲妈咪现在就是跟这个男人住在一起。只见郎先生脱下那副昂贵的金丝边眼镜,向安妮和蔼地笑笑,又向保罗温和地点了一下头,之后向棺材中的狄主教鞠躬致哀。之后他拍了拍黛玲的肩说:“你留下吧,我先走一步。”说着他又极为有礼貌地同安妮与保罗告别。他走后不久,一个方才保镖模样的人给黛玲递过来一只小手提皮箱,黛玲知道这是下人为她准备的换洗衣服。

瞻仰主教遗容的仪式结束后,保罗、安妮、黛玲三人通过那条长长的甬道,从教堂回到了狄主教的住宅里。一到客厅,保罗放下为黛玲拿的皮箱,为母女两人泡上一杯热腾腾的咖啡解寒。三人在壁炉前的沙发上落座,母女俩坐在一张三人沙发上,黛玲面露悲容地对安妮说:

“这一次郎先生答应我一直陪伴你在这儿到你假期结束,这样我们一直可以呆到春节,这有多好啊!”

安妮也高兴起来,因为往日放假回来,黛玲一般只陪她两三天,郎先生就要打电话催她回去了,或者干脆振人用汽车把她接回去。在安妮的心目中,郎先生有点冷漠得不近人情。

说了一会儿话,又是午夜时分了。保罗对母女俩说:“今天你们俩辛苦了,早点休息吧。”说着他回到了书房去。

安妮和黛玲进入了那间卧室,卧室的中央有一张宽大的带帐子的红木大床,床上被褥齐全。黛玲打开了她的那只小皮箱,在妆台前梳理起晚妆,安妮则进入盥洗室。

当安妮回到卧室时,黛玲已经在床上躺下了。安妮傍着黛玲躺下,迫不及待地问:“妈咪,谁是我的真正父亲?”

黛玲闻后不免吃了一惊,道:“你在说什么呀?主教大人不是你的生父吗!”

“妈咪,你不要骗我了,我已经二十岁了,狄主教是我的舅舅,他在遗嘱中告诉了我真情。”安妮说着从床上爬了起来,从小书柜里取出了狄主教留给她的那张遗嘱,递在了黛铃的手中。

黛铃从头到尾把遗嘱瞧了一遍,叹息了一声,道:“不错,狄主教确实是你的舅舅,也就是我的亲哥哥。不过,我是你的生身母亲,那是千真万确的。我深深地爱着你,你也爱着我,这一切不就够了吗?”

“你深深地爱着我?”安妮睁大眼睛望着黛玲,“为什么你不能离开郎先生同我一起去巴黎度日?你能吗?”

“不能,暂时不能,有些事情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不过,我正在朝这方面努力。”说到这儿黛玲欲言又止,似乎有一种难言的苦衷。

安妮背过身子准备睡觉,黛玲贴近她说:“你舅舅在遗嘱中留给了你两件稀世珍宝,这还是值得高兴的。据说这两件珍宝价值连城,许多人都睁着眼望着这两件东西。”

安妮不以为然地道:“你怎么知道它们价值连城?”

黛玲自觉有点失言,聊以自解道:“报上前几天已经登过这条新闻了,说主教大人升天,留下稀世珍宝给养女。”

“那么在见到遗嘱前你就知道舅舅有这两件东西留下?”

“是的。”黛玲迟疑了一下,道,“我前几天就听说过这两件东西了,好像是保罗神父告诉我的,倒不是你舅舅告诉我的。”

安妮转过身子,望着披着一头美丽长卷发的黛玲道:“可是据为舅舅送终的保罗神父说,这两件珍宝于今不知在何处。虽然舅舅说是留给我的遗物,可舅舅也没在遗嘱中说清它在哪里。保罗说舅舅刚要说到遗物藏处时,人就神志不清昏迷了过去,所以这遗嘱的末尾留下了一连中的语义不清的单词。”

黛玲从床上爬了起来,拧亮了床边柜上的台灯,再次阅读那份遗嘱。在遗嘱末的那行单词上,一连浏览了几遍,她口中轻轻地念了那几个单词,似乎不解,似乎又有所悟,打了一个哈欠,把遗嘱还给安妮道:“不知你舅舅写了些什么?找不到宝物真是遗憾极了。”说着躺下,口中在咕哝着单词中的那个“手掌”。

两人正说到这儿,安妮好像听到外面的客厅里有轻微的响动。便对黛玲说:“妈咪,外面客厅有声音。”黛玲迷迷糊糊地说:“不会吧。保罗已经睡下了。”安妮还是不放心,光着脚走到卧室的门口,耳朵贴着门听了一会儿,果然客厅里有人声。她轻手轻脚地把门打开一条缝。

那个黑影似乎听见安妮这边有动静,一下子就从虚掩着的长窗中蹿了出去。看来这个黑影也是从长窗中进来的。

安妮一下子吓得身子有点发软,对床上的黛玲喊道:“妈咪,真的有人!”

黛玲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问道:“在哪儿?在哪儿?”

安妮害怕地答道:“我亲眼看到他从客厅溜进了花园。”黛玲搂着安妮一起进入了客厅,两人来到门窗边,朝花园里张望,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安妮对黛玲道:

“前天我见过这个黑影一次,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是吗?”黛玲疑惑地问了一声,忽然她发觉身后有个黑影向她走来,于是惊叫道,“有人!”这一声吓得安妮紧紧地抱住了黛玲。

过来的黑影打开了客厅里的灯,原来是保罗,他被母女俩在客厅的声音弄醒了,过来瞧个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妮答道:“我又看见了前天晚上的那个

黑影,依然消失在花园里。”

“是吗?”他见到安妮有点神志恍惚,不免也有点疑惑。接着他紧紧地关上了客厅的长窗,又拉上了窗帘,然后对母女俩说:“你们去睡吧,我在这客厅里坐一会儿。”然后他在昔日狄主教坐的安乐椅上坐下来。

母女俩感激地望了保罗一眼,明白他是为她们守护。

第二天,又是深夜时分,在整天的圣诞购物完了后,母女俩虽然早早地上了床,可是不知由于兴奋还是心中各有心事,两人直到半夜还没有入睡。安妮拾回了昨天没有谈完的话题,问道:

“妈咪,你真的不能告诉我,我的生父是谁吗?”

黛玲叹了一声道:“真像你说的你已经大了,好吧,我告诉你,你的父亲当时是一个穷大学生,我们在一个大学里念书相识的,然后就相恋,并且有了你。后来我们又分手了。就像你的大学生父亲所说。因我贪图荣华富贵,大学毕业后我就嫁给了现在的郎先生。”

“那么我的父亲现在在哪儿?”

“据说他大学毕业后就流亡到北方去了。”

安妮不禁唉声叹气,随意地问了一声:“据保罗说,郎先生是属于上流社会的?”

“是的吧,他是国民党市党部的一个什么委员。”

安妮有点不快地说:“他很有钱,所以你离不开他。他也很讲究面子,所以我一出世,你就把我交给舅舅抚养。”

“不是,不是,”黛玲痛苦地摇头否认,可是她放弃了为自己辩解。

两人不再言语,正准备入睡时,忽然听到客厅有人的脚步声,还有东西倒地的声音。黛玲和安妮慌忙从床上爬了起来,黛玲下床迅速套上那件粉红色的睡袍,一个箭步来到卧房门口。安妮吓得抱住黛玲,意思是不想让她出门。黛玲拍拍安妮的肩,轻轻地打开了房门,只见像是保罗的黑影,从客厅里快步走到长窗前,然后又似乎从门口进入了花园。

安妮同黛玲不禁困惑地相视了一眼,此时黑影又回身进入了客厅,并且打开了客厅里的灯,果真是保罗神父。

安妮和黛玲异口同声地问道:“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保罗刚刚在书房里睡下,就听到隔壁的餐厅里有动静,于是蹑手蹑足地走出了书房,想去餐厅看个究竟。不料,餐厅里蹿出一条黑影直奔客厅,然后进入花园消失了。在追赶黑影的时候,保罗在黑暗中被一把椅子绊倒,待他爬起来追到花园时,那个黑影早已无影无踪。这下他才相信安妮所说的黑影,果真有其事。

三人再也睡不着,在客厅里坐了下来。保罗沉思了一会道:“这个黑影恐怕是有因而来,我个人猜测他是冲着狄主教留下的两件珍宝来的。”

黛玲闻后,警觉地道:“是吗?怎么办?”

保罗一本正经地道:“我有办法对付了。”

黛玲不禁追问:“什么办法?”

直到第二天在餐厅吃早饭时,保罗神父才对黛玲和安妮说出了办法:“去请江南名探司徒剑来侦查侦查,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司徒先生一定肯来的,他是狄主教的好朋友。”

事情是这样的,三年前,有几个信奉天主教的华人巨商联手捐赠了一笔黄金送给狄主教,一共约有十几斤重。当时狄主教拿着这笔黄金颇费思量。不知如何处置为好。狄主教所在的教堂是属于法国传教团的布道之处,那个传教团的法国红衣主教知道后,对他说:“这笔黄金可以由你自由处置,但是一定要用在传教事业上。”于是狄主教同其他几位神父商量了一下。决定用这笔黄金雕塑一尊三圣金像,后来他如愿地请到了法国现代雕塑大师小罗丹完成了这件作品。当小罗丹完成了这件黄金雕塑后,狄主教就把这尊三圣金像悬挂在礼拜堂的讲台正中,让信徒们来瞻仰,瞻仰过金像的人无不发出赞美之声。可是,金像也招来了一些歹人的觊觎之心。有个名叫阮彪的盗贼趁着深夜教堂防备不周的时候,竟然盗走了这尊金像。狄主教当时急得六神无主,大骂这是对上帝的最大亵渎!后来经人介绍。请来了司徒剑侦探此案,果然不愧是江南名探,一个星期之内司徒剑就抓住了这个阮彪。此人抵死不肯招出谁是他的幕后指使人。司徒剑也无奈,只得把他交给法国巡捕处置,据说判了他三年的拘禁。这已经是三年前的旧话了。

黛玲闻后立即道:“有必要请司徒剑吗?是不是缓一缓再说?影响大了会招来更多人的野心。”

“不能再等了,要是有人抢在我们前面搞走了那两件珍宝,岂不是太辜负了主教大人的遗愿吗?”说着他以征询的目光望着安妮。

本来黛玲想让安妮支持自己的想法,不料。安妮已经点头同意了保罗的决定,黛玲只得闭口不言。

这天饭后,在警察局的办公室里,司徒剑正准备躺到沙发上睡午觉,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原来是保罗打电话给他告知了教堂里深夜出现的黑影怪事,还有两件宝物失踪的情况,希望他来侦破此案。司徒剑想起了昔日同狄主教的交情,又想起了三年前侦破的那个盗像案件,不禁思忖此案重发倒该去看一看。同那个不法之徒交量一下,这也是他的职业习惯。他在电话中一口答应了保罗的请求,并说一定尽快到教堂来查办此案。

第二天晚上,在忙完了公务之后,司徒剑驱车来到了教堂大门口。走过长长的甬道,来到原先主教的住宅。当他走进客厅时,保罗、黛玲、安妮正坐在壁炉前说话,唯一认识他的保罗起身迎接他,把他让在了狄主教坐的那张安乐椅里。

司徒剑一边伸手到火炉边烤着自己那双冻得发僵的手,一边似乎漫不经心地听着保罗叙述案情,有时安妮和黛玲补充几句。

司徒剑听完了三人的叙述后,只是淡淡地一笑,道:“很抱歉,我没能来参加主教大人的葬礼。”然后他对安妮说,“是否能把主教大人留下的遗书给我看一下?”

当司徒剑看完了遗嘱后,又重新把最后一行语义不详的单词浏览了几遍。也如黛玲一样,又像是不明白,又像是有点悟,重复咕哝着这几个单词。当他咕哝到“手掌”这个词时,安妮突然说道:

“说到‘手掌,我想起了躺在棺材里的舅舅的左手是平摊开的。而他的右手却是紧握成拳,太不协调了,也太令人费解了。”

保罗马上证实道:“是的,我也看到了。”

黛玲闻后,注视了安妮一眼,本想问什么,终究没有发问,低首沉思不语,而司徒剑则不经意地“哦”了一声。

又喝了一杯热咖啡,说了一会儿话,司徒剑看看壁炉台上那架停了的钟道:“这架钟停了,时间恐怕不早了。”

保罗看了看自己的手表道:“正好是午夜十二点,那架钟已经停了一个星期了。自从主教大人死后,那把开钟的钥匙也不见了。”当他说完后半句话后,黛玲和司徒剑的脑中都突然闪现了狄主教遗嘱中那一连串的单词,尤其是“手掌”“时钟”那两个词。可是他们两人的思绪马上又被保罗的话打断了:

“想当初,也就是不久前,主教就经常坐在这间客厅里的壁炉旁,在这张安乐椅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听着留声机里放出的《圣母玛利亚》、《我爱我主》等乐曲。尤其是周末的晚上,他一定要呆到深夜,说是要为那架壁炉上的钟上发条。这一切都已成为往事了!”

黛玲、安妮母女俩不禁感叹了一声,司徒剑则起身告辞道:

“我要告辞了,这几天我手上有一件重要公务要办,你们这儿的事可能要待几天。不过,我会关照我的得力助手阿照过来查办此案。你们可以尽管放心。”说着他戴上那顶旧礼帽,拿着那根内藏杖刀的司狄克走出了客厅。

保罗一直把他送出教堂大门,看他上了那辆吉普车。

此后不久的一个夜晚,大概也是午夜的时候,一个黑影从教堂轻轻地、慢慢地潜入了那条通向主教住宅的长长的甬道。他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没有上锁的住宅正门,然后,有目的地迅速地进入了门右边的餐厅。一进餐厅他就直达那个放餐具的大玻璃柜前,并抖开背在身上的一个空包袱,把柜下面的一摞沉重的银碟和柜上面的十来个银酒杯统统裹进了包袱里。由于包袱沉重,他不免有点吃力地走出了餐厅。他没有从来的路回去,却蹑手蹑足地绕到了客厅里,然后轻手打开了客厅通向花园的落地窗。他背着那包沉甸甸的餐具下了阳台,进入花园的黑暗之中。

在花园围墙外的角门旁边,有一间简陋的小屋,这是狄主教花园园丁阿根的住处。在花园靠近小屋的墙脚底下有一个墙洞,正好一个人可以钻出钻进。那个背着银餐具的窃贼把身上的那个包袱先推出了墙洞,然后自己又钻出了洞。他正想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时,两道刺眼的手电筒光打在了他的脸上,使他一时睁不开眼,当他睁开眼时发现他的面前站着三个人,两个拿枪的警察是司徒剑的助手阿照和他的伙伴。另一个穿一件神父衣服的法国人他是认识的,那就是保罗神父。只见保罗神父手中拿着此人刚刚偷来的餐具,厉声道:

“原来是你这个贼!”说着他向阿照道,“这就是主教花园的园丁阿根。”

本来阿根以为这次倒是顺顺利利地偷到了不少值钱的东西,不料竟然出了大洋相。只听中国通的保罗神父对他讥笑道:“想不到你竟然是个钻狗洞的能手,怪不得上两次一见你到花园就不见人影了。”保罗的那条爱犬杰连,对着阿根“汪、汪”吠叫着,吓得阿根缩在墙角不敢动弹。

警局的阿照拍拍阿根的肩喊道:“到你的小屋去看看。”阿照同他的伙伴在阿根住的小屋里搜出了另一些赃物,都是从主教的住宅里偷来的。

搜查完阿根的小屋后,阿照和他的伙伴把阿根带回了警局,保罗则牵着他的杰连回到主教的住宅。见黛玲和安妮坐在客厅里,她们早已为花园里的响声所惊动,当保罗告诉她们是阿根作案时,母女俩才又放心地去睡觉。

两天后的上午,司徒剑探长打电话到主教住宅,保罗正巧在教堂布道,接电话的是黛玲。司徒剑告诉黛玲说,阿根对他的偷窃行径供认不讳。阿根以为主教死了之后,恐怕不会再雇佣他了,所以他想偷一点值钱的东西回家乡去。黛玲听后想了一会儿,对司徒探长说:“请仔细再盘问盘问阿根,是否偷过狄主教留下的那两件宝物,一定要从严拷问一下。”之后又细声对司徒剑道。“探长先生,我想今天下午同你聊聊天行吗?”

司徒剑沉吟了一下道:“不光是聊天吧?”

“我有一个有关案子的想法同先生谈谈。”

“是吗?我很想听听。”

“我想请你下午到‘大美咖啡馆喝咖啡。顺便聊聊如何?”

“很好,那么我就下午二点在‘大美咖啡馆恭候。”

那天下午飘起了雪花,天气十分寒冷,“大美”咖啡馆位于霞飞路和大美路交口,虽然天气不佳,可是咖啡馆里却不乏顾客。大概是新年伊始的缘故吧。坐在靠窗一角的黛玲看了看手上的那只小金表,已过了下午二点,直到二点半的时候,才见司徒剑兴致勃勃地走进了咖啡馆。他用眼睛扫视了一下咖啡馆里的人,马上认出了黛玲,笑着走过来道:

“上次说的那件大案总算了结,刚才在局长办公室多呆了一会儿才赶过来,迟到了,请多多包涵。”

侍者为两人端来了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司徒剑一边为黛玲的咖啡杯里加糖,一边笑道:“请问夫人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只要和案子有关,都可以讲。”

黛玲迟疑了一下,道:“我总觉得保罗神父同案子有点关系。”

“此话怎么说?”

“保罗神父有三点可疑之处,其一狄主教也就是我的亲哥哥,临终时只有保罗一个人在旁照看他,主教的那份遗嘱不是主教亲自动笔的,而是保罗代为记录的,其中是否会有诈呢?其二前几天那个黑影蹿入主教客厅时,是保罗一直追赶到了花园里,可是一点下文都没有,那个黑影是否是他故弄玄虚?其三也是最为重要的,这几天夜里,保罗神父一直在主教住宅里找什么东西,尤其是在他睡的书房里翻找。前天半夜里,我见客厅里有动静,起来偷偷地瞧了一下,看见一条黑影从书房里蹿过甬道,上了教堂的楼上。只见黑影两手捧着一大包东西。你知道,原来保罗神父和其他神父都是住在教堂楼上的,为了便于照顾主教生病,他才搬到主教的书房住的。以上三点可疑之处,是否同主教的两件宝物遗失有关呢?”

司徒剑闻后,点了下头道:“确有可疑之处,夫人回去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我见过面。”接着司徒剑装着很随意地说,“夫人就是单单为了这件事才出来的吗?”

黛玲笑着道:“喔,还有一件小事,阿根被抓走后,主教花园里少了一个园丁,保罗神父叫我再为他找一个园丁。真巧,我的府上多了一个园丁,因为我家的看门人也会做花匠,因此我想回家把那个多余的园丁带到主教住宅去。”

司徒剑和黛玲在咖啡馆的门口分了手,司徒剑一边戴上帽子和手套,一边瞧着袅袅婷婷的黛玲拐弯进入了大美路。司徒剑拄着司狄克,下意识地紧跟着黛玲到了拐弯处。他隐蔽在墙脚跟朝前一望。只见一辆小汽车停在了黛玲的身旁,一个油头光脸、戴着副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帮黛玲打开了车门。黛玲一上车,车子就飞驰而去。司徒剑心想,以前在哪儿见过这个男人?

司徒剑细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此人不是市党部的常务委员郎长官吗?以前他曾到警察局来训过话,主要讲的好像是廉洁奉公、整饬党纪。想到这儿,望着黛玲与郎先生双双离去的背影,司徒剑不禁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此后没几天的一个夜晚,勒斐德路教堂里,在保罗神父的引导下,教徒们正在唱着赞美诗。唱完后,保罗神父开始布道,此刻一个人影独自溜出了教堂,但他没有离开教堂,而是一个箭步跃上了教堂上楼的楼梯。顷刻之间他已来到了楼上一间房间的门口,他早已探知此处是保罗神父的宿舍。他很快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预备好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这是一间简单的小屋,一张单人床,一只小书桌,还有一把椅子,除外就是一个小衣柜。进入房间的人没有开灯。而是用手电照见这一切的。他打开了衣柜的门,在里面仔细地搜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物。尔后,他又逐一搜看了书桌的抽屉。也没有发现什么,当他的手电照到床底下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大包袱,此人用手中司狄克的弯柄把包袱从床底下勾了出来。原来这是一个用一件旧的神父衣服包的包袱。打开包袱,里面

有两件用厚纸包裹的东西,那人影不免一阵兴奋,蹲下身子解开了其中的一个包,在手电的照射下,发现里面有几本书籍,原来是圣经,有中文版的和法文版的。他失望地依然把书籍包了起来,又打开了另一个纸包,当纸包里露出一个装饰得十分精美的盒子时他不禁又兴奋起来,可是当他打开盒盖时又一次失望了。原来这是一个八音盒。一动机关盒里马上就放出《圣母玛利亚》的乐曲。他马上合上盒盖,再把东西依然包好,当他正准备用旧神父衣服重新包上两件东西时,却在衣服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保罗神父

谨把我这个心爱的八音盒和几本不同版本的圣经赠给你,留作纪念。

主教狄XX即日

那人观后苦笑了一下,把这包东西用司狄克推回床底下,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这间房子。此刻楼下教堂里保罗神父还在布道,此人混在人群中听了半小时才离去。

在主教住宅的花园一角有一间玻璃暖棚,除了冬季之外,这儿会安置许多盆景花卉,此刻一具棺材替代盆景花卉被安置在这暖棚里。狭小的暖棚一下子显得拥挤了。

午夜时分,北风呼号。又下起了滴滴答答的冬雨。暖棚四周一片漆黑,有点阴森怕人,可是偏偏有一个黑影蹑手蹑足地来到了暖棚的门口。他十分熟练地打开了门,径直来到了棺材旁边,这具棺材原来是狄主教的灵柩,暂时放在这儿,准备复活节时再把灵柩葬人教堂墓地。黑影打开了棺材盖,他又见到了狄主教的那张微胖和蔼的脸容,似乎和生时没什么两样,黑影于是在胸前接连划了几个十字,一边口中喃喃地祈祷了几句。接着黑影用手中的手电照了照主教的左右两手,光线终于落在了主教紧握成拳的那只右手上。黑影内心不免一阵紧张,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把主教的那只右手翻了过来。然后想去掰开主教握成拳的手指,也许是用力不够,他没有掰开,于是他再用力去掰,这下主教的手指松开了一点,黑影马上从手指的空隙中见到了主教紧握着一件东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把铜制的开钟钥匙。这也正是黑影所渴望找到的东西,这也是他多天来反复思考、研究主教留给安妮遗嘱中那一系列令人不解的单词的结果,尤其值得一道的是司徒剑的一次私下提醒。

此人正在兴奋之际,又有一个黑影潜身来到暖棚的门旁。先前进入暖棚的那个人是保罗神父,他来的时候随身牵着他的那条爱犬杰连,当他进入暖棚时,就把杰连系在了门把上。此刻,突然杰连“汪”的一声叫了起来,正在观看手中那把时钟钥匙的保罗吃了一惊,回首向门外看时,只见一个蒙着黑脸罩的人站在他的背后,那个人的手中握着一把种花用的花铲,保罗刚要说什么,只见此人举起花铲狠狠地朝保罗脑后敲了一下,保罗应声倒在了地下,后来的黑影趁机夺过保罗手中的那把钟钥匙,瞧了一下塞在自己的口袋中,然后转身出了暖棚。

却说保罗人虽倒在地上,可是神志还是十分清楚。他一点点爬到门口,解开了系在门把上的杰连,杰连见到黑影用花铲打他的主人,早已“汪、汪”狂叫起来。一等解开狗绳就飞快奔向花园去追寻那个夺去钥匙的黑影。

那时天上已经由下雨变为了下雪,忽然一声惊人的霹雳响彻大地,又有几道刺眼的闪电掠过漆黑的天空,这真是冬日少见的怪天气,也许是上天对恶人的诅咒吧。

且说杰连在花园里追寻了不多会儿。在闪电的照耀下,它一下子发现了隐蔽在一棵大树后的那个黑影。那个黑影见状拔腿奔向花园一角的一扇小木门,准备溜之大吉,不料杰连一个猛扑蹿了上去,咬住了黑影的右小腿肚子。黑影疼得“啊”的一声叫了起来,急忙踢腿想甩掉杰连,可是没有成功。正在这紧急关头。又是一道闪电,接着听到两声清脆的枪响,杰连的右腿部中了一枪,松开了咬住黑影的牙齿,黑影趁机逃出了花园的小木门。其实有一双眼睛早就注意着暖棚和花园里所发生的一切,当抢夺钥匙的黑影发生危机时,是此人出手解救了黑影。

睡得模模糊糊的安妮,突然为花园里的枪响惊醒,霍地坐了起来,发现身旁的黛玲不见了,正焦虑时只见黛玲从盥洗室走进了房间,她见安妮惊醒坐在床上,神色慌张地问道:“你刚才听见枪响了吗?”安妮瞪大了眼睛道:“是的,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花园里有黑影走动,还听到了狗叫声和两声枪响。”说着黛玲脱下了那件粉红色的睡袍,塞入她带来的那只皮箱里,随即几乎光着身子钻进了被窝,声音颤抖地对安妮道:“我在盥洗室里把衣服弄湿了……怕死人了,怕死人了,在主教府里每天都有这种怕人的怪事发生……”

安妮惊恐地搂住黛玲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黛玲叹息一声道:“大概还是为了你舅舅留给你的那两件宝物。好了,不说了,不说了,还是安安心心地睡觉吧。”说着母女俩拉起被窝蒙住头,开着灯,心神不宁地挨到了天亮。

上午上班不久,司徒剑在警局的办公室里刚点上一支雪茄,还没有吸几口,就听到电话铃声响,拿起电话听了一会儿,原来是保罗神父打给他的。在电话里保罗告诉了他。昨天夜里在狄主教的灵柩里找到了开钟的钥匙,可是遭到了歹徒突然袭击。夺去了刚刚找到的钥匙。并且还着重告诉他,当杰连追赶上歹徒时,竟然有人向杰连开枪解救歹徒,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地点,出现这样一个隐匿在背后的黑影,实在是一件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情,希望司徒剑赶快到主教府上来一趟。

司徒剑放下电话,坐在办公桌前,继续吸他的那支雪茄,回想起昨夜对保罗房间的搜查,一边思索道:“案子中怎么老是真相为假象所掩盖,自己的意识行为老是为假象所误导。”接着又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口中出声道:“经验、经验、了不得的经验!历练、历练、了不得的历练!”

抽完雪茄,司徒剑披上大衣,戴上了礼帽,拄起了司狄克,匆匆地赶到了主教府上。

却说黛玲和安妮一夜惊魂未定,直挨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母女俩个吃罢早饭就到花园里去散步。这个早晨是个大晴天,太阳高高地照射着花园,花园里一片暖洋洋的,天气出奇的暖和,这也是冬日以来少见的。花园里有一张乳白色的铁制桌子和几把同样颜色的铁制椅子。黛玲叫那个新来的花匠把桌椅抹干净,然后和安妮坐下。边喝牛奶边晒太阳。说了一会儿话,只见保罗头上裹着纱布牵着他的爱犬走进花园,而杰连是一瘸一拐的。

安妮不禁问道:“你的头和狗的腿是怎么一回事?”

保罗叹息一声,在桌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下道:“昨天夜里遭到了歹徒的袭击。”说着他把昨夜发生的事情向母女俩叙述了一遍。

黛玲马上道:“真有此事?那把钥匙真的给歹徒夺去了?那么你是否向司徒剑报告了?”

“司徒探长说他马上就来。”

真是说到曹操,曹操就到,只见司徒剑从花园开着的小门走了进来,这一次他把汽车停在了花园的后门。司徒剑见三人坐在一起聊天,便兴冲冲地过来道:“你们都在这儿晒太阳呢。”

保罗为司徒剑也斟了一杯牛奶,一边把昨夜发生的细节又向司徒剑述说了一遍,然后道:“歹徒是不是会用夺去的钥匙来开客厅

里那架停了多日的钟。寻找主教大人留下的那两件宝物或者因此发现一些有关宝物的线索?这可是歹徒在这一两天里就要下手的事情,探长先生以为当如何处置戒备?”

司徒剑似乎脑中在思索什么,然后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热牛奶,一边脱去头上的帽子,抹着额头上沁出的细汗,道:“我看歹徒是不会来了,明知我们有戒备,他还会用钥匙来冒险吗?你可是多虑了!”这几句话真是出乎保罗意料之外,可是却得到了黛玲的附和:

“探长先生说得太对了!歹徒怎么还敢再来冒险,我们还是该从另外的角度另外的思路去发现和寻找有关宝物的线索。”

司徒剑盯着黛玲看了一眼,大加赞赏道:“对,高见。这才是高见。”

保罗和安妮一头雾水,不解其意,而更使两人出乎意料的话又从司徒剑的口中说出:“哦。我这儿有三张电影票,是美国好莱坞的《出水芙蓉》,明天晚上南京大戏院第四场。我已经看过,你们三人不妨明天去欣赏一下,好好度一个农历除夕夜。”

黛玲笑着对司徒剑道:“谢谢先生的厚意,先生将如何度过除夕夜呢?”

司徒剑也笑道:“老规矩,晚上陪局长和局长夫人搓麻将,直到天明,赶早班车回苏州老家给母亲大人拜年。”

“先生真是公私兼顾,可惜至今还是单身一人。”

“对、对,惭愧、惭愧。”说着司徒剑走到了花园中央一块长方形的法式花圃前,花圃里的花木此刻枯萎败落,没有可赏之处。花圃的中间有一方喷水池,司徒剑到池边,只见池水深有一米左右,水中有数十条红色的金鱼在缓慢地游动,不免令人流连。看着看着,司徒剑上衣袋里插着的一支派克金笔簌地呻下掉到了水池里,司徒剑似乎有点不知所揩,他弯身去捞笔,可是水深没有捞到。于是他起身朝花园小门那边望去。

小门的两侧各有一棵高大的法国梧桐树,此刻新来的花匠正爬在一棵梧桐树上修剪那些枯干的树枝。司徒剑向花匠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当戴着破毡帽、穿着破衣裤的花匠来到司徒剑面前时,司徒剑瞧了一眼花匠的额头上和嘴角边那一道道深深的皱纹,心中猛然感到此人好像在哪儿见过!

想了一会儿,司徒剑还是没有想起此人的身份。于是他向花匠笑着点了点头,又指了指水池中的那支金笔,示意花匠把它捞上来。花匠看了看池水的深度,知道用手捞不着,也不看司徒剑一眼,径直卷起了自己的裤腿,一直到膝盖以上,然后下水为司徒剑取上了那支金笔。当花匠在水池中取笔的时候,司徒剑早就瞥见了花匠右小腿肚上的一圈新鲜的牙印,心中不觉明白了点什么。他一边接过花匠递给他的那支湿漉漉的金笔,一边笑着说谢谢谢谢。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币塞在花匠的破衣口袋里。司徒剑见花匠的一脸皱纹颇显性格,再三回忆还是记不起在哪儿见过此人。之后司徒剑离开了花圃,他见保罗和黛玲安妮母女正在热烈地讨论什么,便丢下他们在花园里四处溜达,一边回味刚才保罗对他所说的昨夜发生的案情。过了一会儿他趁花匠离开梧桐树到别处去打理的时候,有意识踱到了一棵梧桐树下。在地面上寻找着什么。这棵梧桐树正是昨夜杰连扑向歹徒时右腿上遭枪击的地方。果然司徒剑在一堆枯叶中发现了一颗手枪子弹壳。他不免一阵兴奋,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弹壳捡起来放在自己的内衣口袋里,口中自语道:“那么还有放一空枪的弹头在哪儿呢?”他半蹲身子,似乎有点劳累地靠在树干上,令他欣喜的是在接近地面的树干上,有一颗弹头镶嵌在树干里,于是他迅速地用身上的水果刀尖把弹头挖了出来,也放到了口袋里。之后他朝仍坐在花圃边谈说着什么的保罗他们走了过去。司徒剑坐下问道:“你们在谈什么呀?”

保罗说:“我在说我如果继续从事圣职的话,传教团就将派我到南非去传教。如果不从事圣职的话,我将回法国过常人的生活。”

安妮仰起脸问保罗道:“那是你自己的意思吗?过常人的生活太好了,教会中的有些事情太虚伪了。”

黛玲瞧了一眼安妮道:“不要瞎说,保罗不过是那么说说。”

司徒剑望望天上的太阳道:“时间不早了,我得赶回局里去处理一些事情。”说着拿起桌上的礼帽和司狄克告辞道,“祝你们明天晚上过一个快快乐乐的除夕夜,好好欣赏一下那部美国影片。”

次日除夕。黛玲母女同保罗吃完晚饭就去看电影。主教住宅里一片沉寂,黑幽幽的没有丝毫亮光。不多时只见一个黑影通过前面教堂的甬道,进入了主教住宅的客厅。他似乎是有目标而来,轻轻地进入了黛玲母女的卧室,这黑影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支手电,向房间里四周照射了一下,然后又摸到了床边向床底下照了一下,见到了那只黛玲带来的小皮箱。他弯身打开皮箱,只见皮箱上面胡乱地塞着一件丝绒睡衣。黑影随手拎起这件睡衣,发觉睡衣还有点潮湿的感觉,使他感到惊异的是睡衣的口袋里沉甸甸地藏着一件什么东西。

“手枪!”黑影脑中一闪烁,马上伸手去掏睡衣的口袋,当他的手插进口袋时,嘴中不禁说道:“果真是手枪!”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手枪,在手电光下,他看出这是一把镀金的女式手枪,做工极其精致考究。他退下手枪的弹夹,只见里面一式排列着八颗子弹,差两颗就是满夹。此人迅速地从自己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枚弹壳和一颗弹头,发现这一壳一头出自此弹夹,来者这下什么都明白了。

正在此刻司徒剑似乎听到了甬道里有脚步声向客厅走来,于是他匆忙把手枪放到睡衣口袋里,又放回箱子盖上盖子。他已经来不及从甬道出去,便径直出了客厅通向阳台的长窗。

此时只听一个声音小声地问道:“找到了什么没有?”这是司徒剑方才安排到这儿来蹲点的阿照。

司徒剑移步靠近阿照的耳边道:“不要说话,有人进来了,注意客厅里的动静。”

阿照点了下头,掐灭了手中点着了的香烟,按照司徒剑的示意,从窗缝里朝客厅张望。

果然只见一条黑影进入客厅,此人打开了壁炉前的壁灯,他没有开那架大吊灯,昏暗的灯光照出了那人的身影,只见此人穿着一身西服,头上戴着一个面罩,不见五官。此人迅速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看来他也是有目标而来。他打开壁炉上那架时钟的钟面玻璃门,把手中的钥匙插入已经停了好几个星期的钟的钥匙孔里,并用力转动钥匙,不一会儿钟下部那个耶稣受难像慢慢地上升,最后消失在钟肚子里,此刻时钟发出了一阵悠扬的《耶稣升天》的赞歌声,钟又开始滴滴答答走动了起来。钟面上有两个钥匙孔,此人把钥匙又插到了另一个钥匙孔使劲地转动了起来。似乎在此人的预料之中,只见那架时钟的身子一点一点地从左到右离开了原来的位置,最后九十度地转了个身,钟后的墙壁露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小壁橱,此人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壁橱的门,只见壁橱里立着一尊三位一体的金像,在昏暗的客厅里闪闪发光,这就是狄主教请法国大师小罗丹雕塑的三圣金像,已经失踪了好些时候了。

戴面罩的人轻轻地把三圣金像搬到了桌

子上,因他在壁橱的下面又发现了一只做工相当考究的木匣子,他双手捧出匣子打开了匣盖,匣子里面露出了一本羊皮封面的旧书,书面上烫着一些古怪的金字,书页是由金箔贴制的。这就是狄主教收藏的珍贵的古希伯莱语版圣经,据说曾经是一个以色列皇后的用物。戴面罩的人盖上了匣盖,得到这两件宝贝似乎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心中还是不由惊喜万分,因他的老板对他说只要找到这两件宝贝就可以给他十万大洋的报酬。他也没有再注意这两件宝贝,只是朝客厅的四周看了一下,想找一件东西装上这两件宝贝带走。可没有合适的东西,他于是急急忙忙扯下桌子上的那块格子绒的大台布把三圣金像和圣经匣子包裹起来。

这一切都被在窗外探看的阿照所见。他朝蹲在阳台一角吸着雪茄的司徒剑走去,向司徒剑耳语了刚才听见的一切。司徒剑闻后揿灭了雪茄同阿照蹑手蹑足来到了阳台窗户下向客厅内窥探。底下发生的一幕,是司徒剑和阿照大为吃惊的,也是客厅中的那个盗贼大为吃惊的。

戴面罩的盗贼刚想拎起台布包裹的那两件宝贝离开时,一转身发现背后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黑影,定睛细瞧时,只见一位面容冷漠的漂亮女人站在那儿。只听那个女人冷冷地说了一句:

“两件东西都到手了?”

盗贼放下包裹在桌上,然后发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两次在我的花匠小木屋里丢纸条,让我抢夺保罗可能从狄主教棺材里找到的开钟钥匙,还让我今夜除夕来开钟试探两件珍宝究竟是否藏在此处。你很聪明,你的猜测太正确了,果然两件珍宝藏在此处,怪不得老板对我说,到了狄府之后自会有人来助你一臂之力。真的,没有你提供的线索,我是找不到这两件宝贝的。可是我不明白……”

黑衣女人依然冷冰冰地打断盗贼的话:“闲话少说,你放下东西走路吧!”

盗贼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要分点好处那是可以的,那也需等把东西交给老板,得到老板的赏金之后再说。”

黑衣女人把一直背在背后的一只手枪对准了盗贼的胸膛道:“东西由我去交给老板,我的汽车就停在教堂的门口,各走各的路,互不妨碍,怎么样?”

盗贼看着黑衣女人指着自己胸膛的手枪,不免有点窘,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仅凭她刚才毫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的身后,就能说明这一点。于是他也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道:“当你枪响的时候,我的匕首能准确地扎入你的胸膛,但是我不忍杀死你这样一个漂亮的女人,我想你一定不愿和我同归于尽的。因此我要说的是,你走开,我把东西去交给老板。”

“不行!我要亲自把这两件宝贝去交给老板,我可以老实告诉你一句,老板让我在得到宝贝之后就把你杀了。我看你一场辛苦,我也不忍下手,你还是快走吧。”

不料戴面罩的盗贼听了她的话后,竟然“哈哈哈”冷笑了三声道:“你知道老板对我怎么说的吗,他让我在得宝之后把你杀了。因此我劝你还是你走开,我去把宝贝交给老板。还是那句老话,因为你长得太漂亮了,杀死你这样一个尤物是一种罪过。”

“胡说,老板决不会说这种话。”

说话间只见那个盗贼有点激动,猛然举起握着匕首的那只右手,摘下自己的面罩,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只听那个女人的手中的枪响了。

那个黑衣女人本来以为戴面罩的盗贼握着匕首的右手要有所动作,所以才先下手开枪,可是她手下留情,子弹只是打在了盗贼的小腿上,盗贼一下子站立不住,倒在地板上。他本想把手中那把亮锃锃的匕首掷向女人的胸口,可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出手,他那把刀沉重地掉在了地板上,不偏不倚地钻入了一条地板缝里。他明白这个女人不愿杀死他,他也在履行自己刚才的诺言不杀这个女人。

方才这精彩的一幕都被阳台上的司徒剑和阿照看得清清楚楚,司徒剑嘴中不禁咕哝了一句:“这个女人果然是黛玲,想不到她不看电影,匆匆忙忙赶回来演出这么一幕闹剧!”那个盗贼摘掉面罩之后,露出了一张阴沉冷峻的面庞,虽然西装笔挺,但司徒剑一眼就认出他就是日间穿得破破烂烂的狄府花匠,而且他也马上记起了此人就是三年前盗窃三圣金像的阮彪!

此刻阿照拔出手枪想冲进阳台通客厅的玻璃长窗,可是司徒剑一把拉住他说:

“喔,不不不!我要看看这一对宝贝的幕后老板究竟是何人。让这个女人走!”

此时黛玲已经拎起了那个装着宝贝的包裹,对坐在地板上的花匠道:“对不起了,我会给你报答的。不过我要去向老板证实你说的话。”说着她有点费劲地提着包裹迈出了客厅的门,她甚至把那把镀金小手枪也丢在桌子上不要了。

阮彪见黛玲走出门,急忙在她身后喊道:“你不能去找老板,老板得到东西后,一定会把你杀掉的,十几年来老板的为人就是这样的,我对你说的都是实话,你千万不能去,你一定会后悔的!”说着他一条腿跪爬着去追赶黛玲。可是黛玲早已拎着包裹消失在那条又黑又长的通向教堂的甬道里。

阳台上的司徒剑见黛玲走了,马上对阿照道:“你在这儿处理一下这个花匠,我去追踪黛玲,看看她究竟到什么地方去。”说着他离开了阳台,快步穿过花园出了小角门。因为他来的时候把那辆吉普车停在花园的后门处。上了车他迅速地脱下大衣礼帽,放下那根不离身的司狄克,发动了车子,人一下子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当司徒剑的吉普车快速驰到教堂前门时,只见黛玲正拎着包裹吃力地爬进一辆黑色的小轿车,车上似乎早有人在接应她。

她一上车车子就开动了。就这样司徒剑的吉普车尾随着黛玲的轿车穿过两条小马路,进入了热闹繁华的霞飞路。驶不多久汽车在霞飞路上一个拐弯进入了大美路一幢豪华的别墅,司徒剑下车看了一下那幢别墅的门牌:大美路2号。

黛玲走后,阮彪急忙掏出一块手绢想包扎自己小腿上的伤口,此时阿照从阳台冲进了客厅,阮彪见状想拔出地板缝里的匕首,阿照用自己手中的枪点着他道:

“好了好了,你别动了。”说着用自己的围巾把阮彪的伤口包扎起来,一边道,“想不到你这个盗贼还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子。”

阮彪淡淡地说:“刚才的一幕你在外面都看见了?你知道那个女人去见老板的话,必定是凶多吉少,希望你赶快去解救她一下。我和老板打了多年的交道,知道此人心狠手辣,他的外号就叫‘笑面狼啊。”

阿照下意识地道:“郎先生?”

正说到这儿,保罗与安妮急冲冲走进了客厅,客厅中的景象使得两人困惑惊讶,好在阿照他们是认识的。于是阿照向两人诉说了方才在客厅里发生的那一幕精彩活剧。两人闻后几乎同时说:

“怪不得黛玲妈咪看电影不久就说要上洗手间,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想不到发生了这么一幕。”接着安妮叹息一声,“更想不到黛玲妈咪竟是这样一个女人!”

坐在地板上的阮彪忍不住道:“你们快去解救她吧。”

保罗也即刻道:“对,快去解救黛玲女士,那是最要紧的,我们刚才来的汽车就停在教堂门口。”

阮彪撑着一条腿,扶着阿照从地板上站

了起来说:“我同你们一块去。”

阿照忙道:“司徒探长关照我把你送医院去抢救。”

“不不,我一定要去,因为我比你们熟悉郎府内部情况,事情好办些。”说着他拔出了地板缝里的匕首塞在口袋里,然后又把黛玲丢下的那把手枪递给安妮道,“拿着,以防万一”。

就这样保罗和阿照搀扶着阮彪同安妮一行四人来到教堂门口,上了那辆教堂汽车,保罗按照阮彪指示的路径开车直奔郎府而去。在汽车中只有安妮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原来舅舅遗嘱中的‘手掌、时钟、钥匙、午夜赞歌、耶稣受难带来福音是这么一层意思,而司徒探长是早有预计和安排啊!”

却说黛玲下车后同那个开车接应她的保镖阿甲拎着两件宝物匆匆进入了郎府。两人踏人灯火通明的客厅,只见另一个保镖阿丙不耐烦地在客厅一侧的书房门口来回踱步,见到两人忙说:“快进去,郎先生已经等得心焦了。”

黛玲轻轻地推开了书房的门走了进去,两个保镖都留在了门外,阿丙又拉上了书房的门。黛玲进入书房只见郎先生一人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看着报。见到黛玲手中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进来,阴沉的脸一下子转为喜色道:

“东西到手了?”

黛玲把包裹放在书桌上道:“到手了。”

郎先生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急忙解开包裹,先见到了那件金光熠熠的三圣金像。后又见到了那匣中的金箔圣经。他拍拍黛玲的肩笑道:“还是我的夫人能干。”

黛玲漠然说:“明天就不是你的夫人了,你不是在追求宋美龄的秘书小姐吗?好了。闲话少说,我希望你马上兑现你的诺言,给我自由和钱,让我离开这儿。”

郎先生一脸奸笑道:“那是当然的,我一定会兑现我的诺言。不过在你走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安妮到底是谁的女儿?那天去哀悼狄主教的时候,我发现安妮有点像我。连两个保镖私下也这么议论。”

黛玲有点忿然道:“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无聊!”接着反问一句,“是你让阮彪在得到宝物之后把我杀掉?”

“废话!你怎么会相信这种小人的话?他现在人在哪儿?”

黛玲冷冰冰说了一句:“死了,你不是叫我把他杀了吗?”

“对,对,该杀!这个胡说八道的小人。”

黛玲又催了郎先生一句:“请把答应给我的十万元钱给我,我想马上离开这儿。”

“一定,一定!”说着郎先生按了一下书桌上的一个电钮。

书房的门打开了,阿甲出现在门口,郎先生对他说:“用汽车把夫人送到她要去的地方。”说着郎先生指了指书桌脚旁的一个小箱子对黛玲说,“你要的十万块钱就在这里。”

黛玲打开箱子看了看里面果然是一叠叠崭新的纸币。足有十万元。于是她拎起箱子跨出了书房,甚至没有向郎先生打一声招呼,阿丙伸出一只手,似乎想拦住黛玲的去路。在书房里的郎先生见状怒道:

“阿丙,不许对夫人无礼,让夫人离开。”说着阿甲使了个眼色道,“你帮夫人拎着箱子,送夫人上车。”

“是,先生。”说着阿甲拎过黛玲手中的箱子,一直把黛玲送出了客厅。

一直在客厅门外一角察看客厅动静的司徒剑,见黛玲又走出了客厅,心中不禁为她嘘了一口气,可是她手中的那个大包裹已经换成了一个小箱子,同时身旁还是跟着那个先前的保镖。于是司徒剑掏出大衣口袋里的那把勃郎宁手枪,因为他见黛玲身旁的保镖露出阴毒的冷笑。

果然当他和黛玲走了没多远,故意落在黛玲后面几步,接着他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对准了黛玲的后脑勺。

走在前面的黛玲似乎听到脑后有拉枪栓的声音,一个激灵蹿出水泥车道,跑在道旁的黛玲此刻只听得两声枪响,阿甲直挺挺倒在了汽车道上。原来这两枪一枪是阿甲打黛玲的,子弹刚好从黛玲的头顶上擦过。毫发之差黛玲将成为枪下之鬼,另一枪自然是司徒剑打的,子弹打中了阿甲握枪的右手腕。司徒剑心中疑惑道:“子弹没有击中保镖的要害,他怎么能倒地呢?”当司徒剑看见黛玲起身要走近阿甲察看动静时,司徒剑马上阻止道:“慢,让我来。”说着司徒剑提着枪小心翼翼地靠近阿甲,阿甲果真瞪大着眼睛死了,他的那把手枪抛在道旁的泥地里。司徒剑用脚踢了他一下,也不见他动弹,但见他的胸膛上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这下全明白了,原来另有他人杀死了阿甲。司徒剑不禁喊了一声:“谁?”

“是我!”随着声音四个人影从道旁的冬青丛中钻了出来,原来是阿照、阮彪,还有保罗和安妮。刚才是四人潜入郎府时,见阿甲要杀死黛玲,阮彪即出手飞刀解救黛玲。

此刻厅里的阿丙似乎听到了汽车道上有什么异样的动静,也走出客厅下了台阶来观望,一边嘴上骂道:“阿甲真是个废物,干掉一个女人还要用两枪。”当他发现汽车道上有四五个人影时即感到事情不妙,马上拔出手枪向人影扣动扳机。

走在人影前面的是安妮,她的手中拿着黛玲的那支镀金手枪,阿丙当头就给了安妮一枪。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安妮身旁的保罗眼明手快一把推开安妮,可是他自己的肩上却中了阿丙的枪弹,也就在此同时阿照和司徒剑的手枪响了,司徒剑的那颗子弹不偏不倚打中了阿丙的额头。

当司徒剑、阿照、黛玲、安妮还有受了伤的保罗和阮彪拥人客厅时,书房里的郎先生感到外面的情况不妙,右手托着一张报纸,左手推了推自己的那副金丝边眼镜走出了书房,似乎他刚才正在读报,外面发生的一切和他无关。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司徒剑道:“先生,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私闯国家官员的住宅。”

司徒剑笑了笑道:“先生,闹剧该收场了,你看看这两个人你认识吗?”说着司徒剑指了指身后的黛玲和阮彪。

郎先生见阮彪并没有死去,狠毒地瞧了黛玲一眼,口中骂了一句:“你这个臭女人!”此刻他又见阿照从书房里搜出了刚才黛玲拿来的那两件宝物,真是狗急跳墙,他摔掉了手上的那张报纸,原来报纸下还握着一把乌黑的小手枪。

说时迟那时快,安妮这次先发制人,她未等郎先生下手,就用手中握着的那把小手枪向郎先生发了一枪,郎先生被击中要害,应声倒下。只听黛玲对安妮大声叫道:

“安妮,你不能杀死他,他是你的生身父亲!”

责任编辑赵小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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