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视野中的中国大陆独立电影

2009-07-20 10:06
电影文学 2009年3期

朱 琦

[摘要]中国大陆独立电影产生于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最初因为它在国际电影奖上大放异彩,而隐匿于国内的电影市场而备受关注。它与西方的关系一直在理论界产生着种种纷争,一种认为其是后殖民时代西方对东方文化的入侵,一种认为其凭借出色的电影元素而获得赞誉,双方各执一词。产生这种情况的原因何在?近几年,随着中国大陆独立电影的发展,其与西方的关系也发生了显著的变化,为什么会如此?这些都是本文讨论的内容。

[关键词]西方视野;中国大陆;独立电影

中国大陆独立电影存在的一个重要元素,是围绕着西方展开。早期的独立电影正是在获得了西方的几大国际电影节的褒奖之后,再反转对本土电影事业产生影响。同时,早期的独立电影还从西方获得了最初的资本积累,可以说是名利双收。为什么中国制作的独立电影,其表现内容却符合了西方观众的期待?西方的关注对于独立电影的创作者们产生了怎样的影响?为什么近几年中国的独立电影在西方的电影世界里受到的关注大不如前?一旦失去了西方的资金资助,对于独立电影而言,又带来了怎样的打击?

一、西方对独立电影的关注

西方对于独立电影的关注已是不争的事实,最确凿的证据就是独立电影在西方的获奖情况。对于西方而言,独立电影是否具有被如此赞誉的品质,还是附加了其他的原因?在笔者看来,此种关注的原因并不单纯。

首先,尽管不能否认这批获奖影片中确实发现了新颖的、在以往的中国电影中不曾出现过的元素,而且对于习惯了自身的文化模式的西方观众们而言,也的确希望在东方电影中获得某种新意,但是独立电影呈现出的与主流电影所不一样的全新的电影创作意识,才是吸引西方最早关注中国独立电影的关键。美国《综艺周刊》的德博拉-杨曾这样评价《北京杂种》:“作为第一部探索中国北京年轻人矛盾情感的影片而在国际艺术园中赢得一席之地……这些人喜欢打架、喝酒、发誓并追求真正使他们信服的原始的现实主义。因此,,那些胡乱、肮脏的建筑充斥着电影画面,以表现北京人的生活面貌,这大不同予以往电影的表现内容。‘北京杂种表达出一种强烈的悲凉感和残酷感以及因缺乏目标和人际交往而产生的孤独感。”这出现了一个值得强调的字眼“第一次”,是《北京杂种》被西方关注的一个标签。一种之前并未被西方观众熟知的电影故事出现在他们视线中,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此后的独立电影出现了很多的“第一次”,第一次拍摄了同性恋、吸毒者、妓女和小偷等,这批获奖电影的所谓创新之处,使得西方的观众获得了全新的审美享受,认为他们在这些影片中看到了一个在主流电影里不曾出现的中国,而这个新鲜的中国也许正是他们心目中想象的真实的中国。长久以来西方国家对于红色中国的错误宣传,使得对于普通的西方观众而言,中国——这个神秘的东方国度,并不是已经进入了现代语境下的国家,已然还是停留在贫穷、落后、缺乏自由和人权的社会现实。因此,如果对照前文所涉及的电影的表现内容,就不难发现,这批独立影片或多或少的巧妙的在影片中安插了某些片段或者段落,从而印证了西方心目中想象的中国形象。“在西方人看来,另类、边缘或许正是反映当下中国真实的一种特殊的表现方式,是一种被集体抑制了的自由的释放。”而另一方面,独立电影的很多导演都是在学院里接受了西方艺术电影的熏陶,因此他们采取的一些表现手法和表现形式,对于西方观众而言,成为帮助他们更好的理解晦涩的影片的有利因素。因此,独立电影一经出现就立刻在西方的国际电影节上赢得了很高的评价。

其次,独立电影最初投奔西方电影节时的身份和定位也是它早期吸引西方关注的又一个显要因素。早期中国独立电影避开国家控制而直奔西方电影节的做法,代表了对现有体制的逃离和反抗,为其增添了不少理想主义色彩,成为西方观众心目中勇于挣脱意识形态控制的典范。在艺术上,独立电影具有西方所需要的真实感和先锋性,又在一定程度上符合了西方政治上的用意。使得早期的西方毫不吝啬地将诸多殊荣加注在独立电影身上,尽管“有时简直是赞赏到令很多人感觉愤怒和尴尬的程度”那么这种政治化的读解,是不是真的完全符合创作者的创作初衷呢,还是其中存在着文化差异导致的误读现象的出现呢?

二、西方对独立电影的误读

独立电影这个概念更早的是出现在西方电影史里,只是移植到中国时,它的含义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这里,并不存在西方独立电影中的反社会,反政府倾向。可惜,西方的观众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在欣赏影片的审美价值的同时,也希望从中读出来些政治含义。比如章明的《巫山云雨》三峡事件原本只是故事发生的一个大背景,而故事本身是关于“期待”(章明语),可是西方观众却对它另有解释。在拍摄完成《巫山云雨》后章明曾接受采访,并提到“这个跟三峡工程本身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但“外国观众对麦强被带到派出所报身份证、理发等段落反应很强烈。”中国观众稀疏平常的警民鱼水一家亲的关系,外国观众严重却出现了别有所指的政治意味。这种误读既有因为文化差异造成的理解上的障碍,同时不排除某些独立导演在了解了西方的审美标准之后,难免有一些迎合和投机的成分,希望能够用一些敏感、具有政治性的话题来吸引西方的注意。比如《小武》的法国版海报中存在着倒置的毛主席的头像,这正是电影发行公司了解了观众渴望之后采取的一种行销策略。

但是这种政治性的因素是不是能够吸引到当下的西方观众呢,笔者认为并不尽然。随着全球化进程的发展,中国也日益融入“地球村”这个大环境内,同时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力量。东西方的关系开始由冷战时期的政治对抗渐渐的转变为新时期的多边交流。反映在电影事业上,西方是不是还愿意支持处在体制之外的独立电影,来实现他们所谓的“反政府”行为呢?试看娄烨虽然携《颐和园》入围了59届戛纳电影节,但最终却铩羽而归,并未能斩获任何的奖项,也许就给出一个答案。西方对于此种独立电影的兴趣正在日益削弱,同时也在尽量的避免出现政治误读的可能。如果中国的独立电影为了赢得西方的关注,在影片中刻意的加入迎合或者取悦对方的成分,丧失了东方特色和中国特色,它的命运也就不容乐观,不但在政治性上,同时在艺术性上双双折戟沉沙,最终必然会导致西方对于独立电影越发漠视的态度。

三、西方世界对独立电影热情的消退

近几年来,独立电影不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国际影响力日趋削弱,不再如之前时有获奖情况和跟踪报告见诸于媒体。不论是近年来刘迦茵拍摄的《牛皮》、李红旗拍摄的《好多大米》、李一凡拍摄的《淹没》,都没有获得足够的反响。在笔者看来,必须在创作者和接受主体两方面来进行考虑。首先,如前文所提到的,政策和导演自身的改变,使得原先的独立导演重新回到体制内工作,开始希望国内观众也能看见并且接受他们的电影,因此如前般“墙内开花墙外香”的狂潮不复出现。虽然,仍有部分新生代的电影创作者,将影片的希望寄托在国际电影节上,但是这种“类型化”的国人形象,在快速吸引西方注意的同时,也必然会被西方快速的抛弃。一旦丧失了电影的东方神韵和中国特色,送审的作品都是千篇一律的雷同之作,自然就吸引不到挑剔的西方观众。

其次,就西方而言,以往独立电影赖以成名的国际电影节自身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以适应新形势的要求。因此三大国际电影节也不再是艺术至上,相反频频邀请好莱坞影片和电影明星出席电影节。不能说艺术片的市场日趋狭隘,但现在的电影要求兼顾艺术和商业已成为了不争的事实。独立电影导演如果仍然一味的走小众路线,就很难在商业市场上有所斩获。

最后,也可能是最重要的原因在于:这批获奖作品中所表现出来的当下之中国也并不是完全真实的。历史消失在对历史的模仿中。随着改革进程的加快,国门大开,越来越多的西方人能够亲自来到中国考察,特别是加入WTO之后,雪灾的成功应对,2008年奥运会的顺利召开,给了世界一个了解中国的机会。西方观众发现,独立电影中所展现出来的真实中国,仅仅是中国的一部分,但中国的现实绝对不可能仅仅等同于小偷、妓女、黑社会、同性恋和边缘艺术家。因此,他们对于独立电影的热情不言而喻会渐渐的消退,转而寻找更强烈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