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的交际舞岁月

2009-08-06 10:03
晚报文萃·开心版 2009年12期
关键词:舞池鲁艺草鞋

王 奇

从1937年到1942年延安的六年时间里,一到周末,吃过晚饭,人们就不约而同地朝着延安城里的中共中央办公厅大礼堂、城东门外桥儿沟的鲁艺大礼堂等地方走去,因为这些地方几乎每个周末都会举办舞会。随着加入的人越来越多,跳交际舞成为了一股潮流,给人们带来难忘的快乐回忆的同时,也永远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

外国人带来交际舞

这场轰轰烈烈的交际舞热潮的始作俑者是个外国人,她就是1937年1月以《法兰克福日报》记者身份到访延安的美国人艾格妮丝·史沫特莱。史沫特莱性格开朗,喜欢跳舞,是她硬拉着朱德,第一次把来自国外的交际舞展现在了延安的黄土窑洞中。

在史沫特莱的鼓动下,朱德、贺龙等人都开始起劲地学习起交际舞来。史沫特莱在以后的回忆中对几个人的舞姿还进行了一番评价:周恩来跳舞“像一个人在演算一道数学习题似的”;贺龙“在青砖铺的地上随音乐旋律一起欢跳,他是身上唯一有节奏感的舞师。”至于毛泽东,刚开始“由于自尊心强,他不学跳舞,生理上也没有节奏感”。

其实延安革命队伍中的很多人,曾经生活在上海、广州,甚至在法国勤工俭学,对交际舞并不陌生。在史沫特莱的推广下,交际舞开始成为高级干部聚会娱乐时的表演性节目。很快,在史沫特莱的住处就开始了私人性质的交际舞会。随着学跳舞的人越来越多,交际舞开始推广开来。成为很多人度过周末闲暇的主要娱乐方式。越来越多的地方被开辟成了舞厅,有的地方,比如鲁迅艺术学院礼堂,甚至在新年来临的时候,举办别出心裁的化妆舞会。

美孚油筒做大鼓

这些每个周末都会举行的交际舞会,给很多人留下了终生难忘的美妙回忆。但是用今天的眼光去看的话,这些舞会的设备实在是极其寒酸:没有五彩灯光和富丽堂皇的装饰,只有几盏明晃晃的汽油灯;舞池也粗糙得不成样子——除了两处用教堂改成的舞厅里的舞池是青砖地面以外,其他舞场不过是平整的黄土地。有时候由于天气干燥,跳舞的人多,整个舞池里面就会出现尘土飞扬的景象,仿佛舞池里面的同志们不是在文雅地舞蹈,而是在热火朝天地干农活。蓝家坪的作家俱乐部舞场条件算是最好的了,也不过多了几张设计成沙发式的折叠椅,还有萧军夫人王德芬当垆的窑洞酒吧可以供应饮料。没有音响,伴奏的乐器也很简单,除了一些口琴、手风琴、小提琴以及传统的竹笛、二胡之外,整个延安只有一架钢琴,还是大后方一位爱国民主人士赠送给周恩来的,1941年的时候转赠给了鲁艺。很多乐器都是在不断增加的舞场需求之下临时手工制作的,比如最能渲染舞场气氛的定音鼓、爵士鼓,就是用废弃的美孚油筒改造成的,效果可想而知。

但就在这样的条件下,很多舞场依旧客满为患。经常跳舞的人们都熟悉了不同舞厅的特点:王家坪和中央大礼堂舞场是政治级别最高的,经常有军政首长光顾;鲁艺礼堂由于年轻人多,是最热闹的;而女子大学礼堂和操场,出于人所周知的理由,总是能够吸引到最多的人。

穿着草鞋跳洋舞

虽然多数舞场都是尘土飞扬的黄土地,但跟舞蹈者的装束却十分相配,因为当时在延安,大多数人的标准装束就是军装加草鞋,除了屈指可数的几双从苏联或重庆穿来的皮鞋之外,人们穿的都是布鞋、胶底鞋或草鞋。住窑洞、穿草鞋,是当时参加革命的标志,在参加舞会的时候人们也是如此打扮。女子大学的学员们则仿照苏联服装式样,自己裁剪缝制出了与列宁服相似的校服:大翻领,双排扣,收腰身,她们穿着列宁服上舞场。

很多男同志脚上穿的都是自己亲手打成的草鞋。爱美的女同志们就花心思地用不同颜色的布条编成带子钉在旧鞋底上,做成新式的凉鞋。更时髦一点的,就在草鞋或凉鞋上点缀上一对绒线做的红球,随着舞步跳动,自然就成为了舞会的焦点。

军装是永不过时的流行。一些来自大城市的女同志们穿军装时,故意收紧上衣,扎上皮带,显示出身材的曲线。也有人在衣襟上绣上一朵小花,在冬季里将制服手袖、领白镶嵌上一道白色或蓝色的布边,显示出自己的与众不同。

吴光伟事件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交际舞。比如说参加过国红军长征的女军人们。长期严酷的军旅生涯,使他们没有更多时间去关注修饰自己的容貌。她们不化妆,穿着打扮简单朴素,头发长了,自己拿把剪刀剪短就行了。对于她们来说,注重穿着打扮和跳交际舞,无疑都是小资情调的表现。

更深层的原因,是她们担心男人们会抵制不住诱惑,面对一批批从大城市中涌入的年轻女学生们时,会心猿意马。尤其这些年轻的女孩们,还满怀对革命的纯真信念和对延安革命者们的崇拜。

贺子珍就不喜欢毛泽东去跳舞。毛泽东经常光顾舞场,也常常和史沫特莱和她的翻译吴光伟一起聊天。而年轻漂亮的吴光伟显然早已经成为了延安舞场中的明星式人物。时间长了,贺子珍就产生了疑心。有一次她来到史沫特莱住的窑洞的时候,发现毛泽东和吴光伟坐得很近,两人正在开心地聊天。贺子珍抑制不住,就发了脾气,把手一直挥舞到了吴光伟的耳朵和脸上。

门外的警卫看到情况想要阻拦,在混乱中先拉住了贺子珍。为了维护吴光伟,史沫特莱赶上去给了贺子珍一拳,贺子珍的左眼眶马上就肿了起来。

毛泽东劝开了架,带着贺子珍回去了。事后,吴光伟向有关部门举报贺子珍打人,小范围内称之为“吴光伟事件”,但有关部门并没有对此给予一个什么处理意见。之后,贺子珍负气出走,接着,吴光伟随西北战地服务团也离开了延安。史沫特莱因为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在延安多待了一段时间,到9月初,便与斯诺夫人一道告别了延安。

在“吴光伟事件”中,很多人,比如朱德的夫人康克清以及其他女将们都是支持贺子珍的。她们讨厌史沫特莱,认为她给延安带来了伤风败俗的资产阶级腐朽生活方式。史沫特莱也很清楚这一点。在《中国的战歌》里,她写道:“在延安的妇女中间,我赢得了败坏军风的恶名,人言可畏,群情侧目,以致有一回朱德邀我再教他跳一次舞时我居然谢绝了他。他指责我怕事,说道:‘我同封建主义斗了半生,现在还不想罢休!我只好站起来以民主的名义和他跳了一次。”

但是对更多的人来说,这几年的交际舞热潮,给他们漫长而艰难的战争岁月,留下了一抹难得的亮色。很多人在这些开放而热烈的舞会中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比如当时担任鲁艺文学系主任的诗人何其芳。在延安的高级领导人中,师级以上军官中80%以上的人也是在这一时期恋爱成婚的。

1942年,随着整风运动的开展,交际舞风潮也被群众性大秧歌舞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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