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饥饿的恐惧

白连春

一叶知秋，一个普通的边远山区的乡长，知我们祖国的一个时代。我这样说，应该不夸张吧。本期我们向你特别推荐的崔燚的小说《胖子乡长》就给读者提供了这样一个典型的乡长。这个乡长是个胖子，这篇小说不写别的，只写胖子乡长对饥饿的恐惧。试想：一个乡长都如此饥饿，对饥饿有如此深刻的体验，我们广大的人民群众又如何？谁没有饥饿过？作者崔没有提任何问题。小说幽默风趣，字里行间满是作者对主人公的同情和爱怜，读后令人心酸酸的，但又不至于掉下泪水来。很显然，作者没有打算提什么重大的社会问题让我们思考，作者只是把胖子乡长生活的点点滴滴呈现给我们，让我们看见胖子乡长除了因为害怕饥饿而贪吃外，基本上是一个值得称赞的好乡长。

作者本人当过10年知青，大学毕业后，又当了近20年的乡镇长，生命中最美好的30年都消耗在了农村，对农村和饥饿都深有体会。而且，小说中的人物胖子乡长活生生地就生活在作者身边。作者当乡长的时候，胖子乡长是他的副手。

我们大家都知道：文学来源于生活，但又不能照搬生活，文学素材必须是从生活中提炼出来的典型。这已经是人人都懂得的老生常谈了。但是，并不是人人都懂得如何从生活中提炼典型。一座森林有无数的叶，一片沙漠有无数的沙，一个国家或一个时代有无数的人，只有下了功夫的人才能提炼出那一反映森林、沙漠、国家或时代的典型来。所有文学大师都有这样的功夫。我们看他们似乎很随意地就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典型，不知道他们为此做了多少工作，流了多少血和汗和泪。那天，我坐车，司机不知从哪里看出我也是一个搞文学的人，于是和我谈起鲁迅来。说是和我谈，基本上是司机一个人在谈。我只是听着。司机说：鲁迅的小说很厉害，几乎把我们中国老百姓都写尽了，我们中国老百姓，很多人都是阿Q，都是孔乙己，都是闰土，我就觉得我有时候是阿Q，有时候是孔乙己，有时候是闰土。由此可见，典型的影响是多么巨大多么深入人心。

作家塑造出典型人物，写作的技巧很重要，但是有比技巧更重要的，就是对生活的研究和对人物的加工处理。这篇小说《胖子乡长》，虽然塑造了胖子乡长这样一个人物，却没有写这个人物的方方面面，只是写了他的一个面：对饥饿的恐惧。这就是从生活中提炼典型。当然，这篇小说也有不足之处，就是语言和人物还比较粗糙，比较散，小说的细节虽然真实，生动，有趣味，但是人物并没有得到提升和发展，无论深度和广度。这，毕竟是作者写的第一篇小说。我们有理由相信作者经过不断的努力，肯定能够写出更加凝练的语言，更加典型的人物。

我的这篇点评，以上所有文字都是陈旧的，甚至是陈腐的，但是，它是一个文学的真理。这个真理，一直存在着，不是我在这里写出来的。

相信读者诸君已经看出，小说《胖子乡长》，决不陈旧，更不陈腐，它的关于人对饥饿的恐惧，是独一无二的，是只属于作者崔个人的，因此，也是属于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