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京官是怎样炼成的？

王士学

幼习传统蒙学教材《三字经》，每读至“唐刘晏，方七岁，举神童，作正字，彼虽幼，身已仕”之处，叹惋之情陡然而生。可在叹惋之余，不禁有点疑惑：这个独一份的娃娃官是怎样炼成的呢?

开元盛世第十三个年头，年届不惑的唐玄宗为夸耀政绩，遂步秦皇汉武之后尘，大搞特搞泰山封禅之面子工程。凭着敏感的政治嗅觉，刘晏的祖父捕捉到鱼跃龙门的发展机遇降临了。抓吗?不抓白不抓，当然得抓，但不可瞎抓胡抓乱抓，正所谓不抓则已，要抓则抓个稳、准、狠。当过多年县长的老刘深谙官场门道，自然晓得领导素来嗜好哪一口，基本套路无外乎实物或虚物。饲之以金银财宝吧，拙如班门弄斧，整个江山悉归皇帝老儿一人，焉能稀罕你的仨瓜俩枣?搞点性贿赂吧，一号领导早已大饱天下艳福，山野村妇何足挂齿?罢罢罢，一号既然喜欢涂脂抹粉，何不投其所好歌功颂德呢?大政方针既定，全家老少立马齐动员，同题作文赞“东封”。于是，一篇标志着集体智慧结晶的《东封书》炮制出笼，通篇皆是“吾皇英主，封祀东岳，告成功于是天上帝，为万民把福……”云云，无非是歌颂玄宗英明领导到处莺歌燕舞国内形势一片大好之官样文章，充其量也不过是县级水平。估计欣逢东封之盛事，从中央到地方超此水平的同类颂文少说也能装一火车，一号领导早就熟视无睹双耳磨出了茧子，将此奉上，非肉包子打狗也是泥牛入海，定然是枉自多情一事无成。

倘若思想不滑坡，办法就比困难多。高干家庭出身的老刘固然不同于草根之辈，胸中了然欲出奇制胜须逆向思维。女人生孩子乃正常之事，男人生孩子则一鸣惊人。同样道理，大人言大人语不足为奇，娃娃说大人话堪称新闻。俺大老刘虽无扛鼎之力，足堪以四两拨千斤。常言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小刘晏啊，这回全仰仗你个乖乖孙充分展示才艺，现场表演中国历史上一幕精彩的活剧了。

把好事做好务必要把握好两大前提：一是选择最佳场合，二是选择最佳时机。东封工程收尾，踌躇满志的玄宗正在临时办公室等待锦上添花，通讯员俨然及时雨进来报告：“有一群众代表——七岁的小朋友刘晏，千里迢迢前来敬献颂书。”正像瞌睡时递来个枕头，玄宗兴高采烈赶忙发话：“快快有请小帅哥!”刘晏按照事先彩排好的跪颂《东封书》行事，临场发挥得淋漓尽致。玄宗唯恐内中有虚，遂命宰相张说鉴别成绩真伪。

张说乃专家型著名领导，当即以围棋对赋为题测试：“方若棋局，圆若棋子，动若棋生，静若棋死。”刘晏稍加思索，朗声答道：“方若行叉，圆若用智。动若骋才，静若得意。”一千人无不啧啧称妙，一号领导遂亲授一顶翰林院正字郎的乌纱帼。从此，七岁神童刘晏便不同凡响地走上了领导岗位。

正字郎非一张报～杯茶混天聊目的务虚之职，没一定真才实学难以胜任。玄宗对刘晏的工作还不放心，便趁观看春节文艺演出之际突击摸底：“小刘啊，你当正字郎月余，共正得几字啊?”刘晏意味深长地答道：“老领导啊，实不相瞒，天下字皆正，唯朋字尚未正得。”其时高层朋党之争正闹得不亦乐乎，刘晏乃是借此机会一语双关反映问题啊。玄宗暗想，看来自己当初并未走眼，这个娃娃的确很不寻常。于是，便赐予象牙笏板，以资鼓励。

实践是检验真假老包的唯一标准。刘晏正是赖以超人的政绩，跻身管仲、商鞅、桑弘羊、王安石、张居正之列，被后人誉为“中国古代六大经济改革家”之一。此为后话，另当别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