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工作中的教育智慧

万　玮

迎难而上,走出时代与自我的困境

现在的孩子越来越难教了。我长期在民办学校工作,我认为民办学校的教师会更加容易接触到教育的内涵。几年前,我的一个同事在教育学生,这位小学四年级的学生竟然对老师说:“老师,我让我爸明天把这所学校买下来,第一个炒你的鱿鱼。”小学四年级的学生不是很懂事,他可能是在开玩笑。虽然是开玩笑,但这句话也足够有震撼性了。

我昨天在网上看到,某地一位老师,学生不听话,老师拧了一下学生耳朵,拧红了。结果孩子的妈妈非常生气,跑到学校跟老师理论并发生争执,家长打了老师一耳光,把老师的耳膜打穿孔了。这件事怎么处理呢?家长冲到学校打老师,派出所介入调查;老师拧学生耳朵,教育局给老师记大过一次。教育局官员说,对教师的处罚已经从轻,因为这位教师曾连续两年被评为优秀教师。

种种情况表明,我们现在所面临的教育环境确实比以往要艰难。一方面,家长、学校、社会对教师的期望越来越高,另一方面,孩子的自主意识越来越强,家长的维权意识也越来越强,教育工作越来越难做。怎么办?只有迎难而上。

有些老教师感叹:现在的孩子怎么这样,我们小时候做学生时怎样怎样。这话讲了等于白讲,因为时代在发展,我们必须与时俱进。时代呼唤创新,教育需要创新,班主任工作必须要创新。

1996年我从复旦大学毕业去中学当老师,有很多亲朋好友不理解,说我学那么多高等数学的知识,去教中学生,不是杀鸡用牛刀吗?但事实上学生并不买我的账,我还被校长批评,被撤掉班主任职务。我在最初几年当班主任时曾经非常失败,失败到学生没有带毕业就被校长撤职,因为我带的那个班级已经完全失控,成为学校有名的乱班。有一次在学校食堂吃饭我坐在校长对面,看到校长眉头紧锁,我问他:“您在想什么呀?”他说:“我在发愁。”我说:“您愁什么呢?”他说:“我在愁你这个班!今天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我无话可说,非常惭愧。

记得临撤我之前,我在班里跟学生谈话,我很无奈地回忆我是怎么努力工作、怎么为他们付出的。学生在下面冷漠地看着我,像看独角戏一样。后来有两个男生不耐烦了,对我说:“老师,你就甭说了,我们知道你是对我们好,但我们就是要和你做对!”我都被气昏了。有那么几年的时间,大学同学聚会我都不好意思去,怕人家问我这把牛刀杀鸡杀得怎样。我能怎么说?鸡没杀死,刀折了!

那两年,我常常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反思自己。过去的事情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在眼前回放,我反复思考:自己究竟错在什么地方?如果再碰到这样的学生、这样的班级该怎么办?有些时候常常是一步错、步步错,到了最后已经无可挽回。那时我深刻地理解了古人的一句话:知耻而后勇。我为什么会有勇气从那两三年的痛苦中走出来?是因为一种深深的羞耻感让我有了勇气。我恨自己的无能,那些孩子被我耽误了,换了另一个老师他们可能会发展得很好。记得我那个班级的男生和我对抗时,有几个女生很同情我,她们希望我能把那些学生镇住,希望我有威信。但是我没有威信。女生同情的眼光刺痛了我,她们知道我是个好人,却是一个无用的好人。

我始终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学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这句话很多老师有意见,我对此也很理解,因为教育不是万能的,所以我从来不用这句话要求其他老师,但我用这句话来要求自己。有一位美国教师对学生说:“孩子,不是你不能学好,是我还没有找到教好你的方法。”我的信念非常强烈:“我今天教不好不代表我明天教不好,这些孩子我教不好不代表别的老师教不好。”就是这样一种信念支撑我走过那两三年,突然有一天,我就像武侠小说中写的“打通了任督二脉”,感觉豁然开朗了。

教育孩子,有时方法比内容更重要

有一位千万富翁,养了一只非常名贵的狗。富翁非常喜欢这只狗,经常找一些好东西喂他。有一天,他买了一些深海鱼油喂这只狗,怕狗不吃,就把狗牵过来,用腿夹着狗头,让狗吃鱼油。没想到狗拼命挣扎,把盆子打翻了,鱼油流了一地。富翁很生气,但就在这时他发现,那只得到了自由的狗一边摇着尾巴,一边伸出舌头,很悠闲地舔地上的鱼油。这个简单的故事说明了一个很深刻的道理:狗抗拒的不是主人喂他的鱼油,而是主人喂他的方式。所以我们今天在教育中遇到的阻力,绝大部分不是给学生的东西不对,而是方式不对。有的老师说:“为什么你们明明知道老师讲的道理是对的,是为你们好,而你们偏要和老师对着干?”现在我们明白了,不要怪学生,要反思自己的行为。

我这些年来深刻地认识到,学生不是理智的动物,他们是情感的奴隶。他们很多时候不是依据事情的对错来做的,而是根据情感和心理状况来做的。不光孩子,很多成人也这样。比如家长,道理都懂,一碰到具体情况就控制不住情绪。一开始提醒自己要有耐心,但辅导孩子功课很多遍孩子学不会时就着急了,就骂孩子蠢猪,甚至动手。动手之后很后悔,但第二次又忍不住动手,控制不住自己。所以一个成功的班主任一定要学会控制自己,思考我们的教育方法。某种程度上,方法比内容更重要。

班主任要能和学生进行心理对话,能很好地沟通。早期做班主任时我缺乏智慧,有一次找一个学生谈话,先是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通,然后再问他问题,请他谈自己的想法。但我发现自己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无论我怎么说,这个学生都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我立刻意识到,我犯了错误。只能客气地请他先回去,并在心里对自己说下次谈话前一定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一个智慧的班主任要随机应变,敢于创新,不墨守成规。前段时间我读到一位老师的文章,讲某所寄宿制高中管理很严格,每天早晨跑操,但总有一些学生偷懒。政教处想了一个办法,把偷懒的学生留在操场上,然后大喇叭广播寻人启事——“某班班主任,请到操场领人。”几乎所有的班主任一听到广播,马上就去操场领学生,生怕广播叫第二声,见到学生就劈头盖脸骂学生大懒虫。只有一位班主任坐在办公室里纹丝不动,等到人都快领光了他才站起身。他拿着几件大衣到操场,走到那些学生面前,一句批评的话也没有说,只轻轻一句:“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们受冻了。”然后给这些孩子披上,带他们回去。过了一段时间,别的班主任还是不停地去领人,而这位老师班里偷懒的学生越来越少。作者就得出一个结论:教育有时就像一个杠杆,有的老师吃力不讨好,费了很大的力气没有效果,是因为他的力气没有用到点上。而有的老师轻轻用点力就起到很好的效果,是因为他找到了着力点,力臂很长。

大家要像我一样坚信:方法一定是存在的,只是我还没有找到而已。永远不要说不行了,这个学生教不好了,这个班级带不好了。要这样想:这个学生、这个班级带好的可能性一定存在,只是目前我还不具备这个能力,所以我要学习,要努力提高自己。

爱学生,更要让学生爱你

你在读大学时,暗恋某个女孩,某天女孩对你回眸一笑,你觉得像在云端,那一天幸福无比。而你走出校园,一个乞丐端着盆子对你笑,你说神经病,笑什么笑?同样是有人对你笑,为什么你的感觉天差地别?因为笑的人在你心中地位不一样。要想教育好学生,你先要提高自己在学生心目中的地位,成为学生敬重的人,成为学生心目中的偶像。

我认识一位高中老师,教学能力不是很强,但学生对他评价特别高,不管什么数学题目,学生拿来问他,他一分钟内给你解答。这不是一般的本领啊,专业超强!学生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果数学教师每次学生问问题都答不出来,语文老师作文写不好还有错别字,英语老师无法用英语和外国人对话,那学生怎么会尊重你?要想让学生敬佩你,你的专业必须过硬。

一般的老师传授经验都是爱学生,我希望大家在爱学生的基础上要更进一步——让学生爱你。当然,学会爱学生,并恰当地表现出来,从而让学生爱你,是需要智慧的。

我曾经中途接手一个班,经过细心观察,发现班里有一股“恶势力”,一个领头的男生,经常躲在背后指使一些男生捣乱,他非常狡猾,每次出了事总处罚不到他。我思考了一下,觉得对这样的学生只能智取,不能硬攻。兵法有云:消灭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变成自己人。我想如果这个学生听我的跟我走,那这个班级不就好带了吗?我就等待机会。某天这个男生生病了,还是一场大病,我感到教育的契机来了。一般的人即使再强悍,在两个时候也是脆弱的:一是面对自然界的规律,生老病死,你再强有什么用?二是落单时,在一个组织或集体中,你觉得很安全,一旦你一个人孤立出去,就很弱了。这个男生生病住院,这两种感受全了。于是我开班会,请学生在纸上写一些祝福的话,折成飞机、纸鹤等,然后带班干部去看望他。在病房里,我坐在床前的小板凳上,轻轻抚摸着他的小脑袋,柔声细语地祝福他全心对抗病魔,功课不用担心,回头老师会义务给他补课。他毕竟是一个孩子呀,哪里架得住我这么强烈的攻势呢?那天,他看我的眼光变得从来没有过的温顺,原来那种对抗的、挑衅的目光不见了,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后来这个孩子对我非常好,不但当面十分尊重我,而且别的同学背后说我时他也会挺身相护:“万老师你也敢说坏话,这还得了?”一个学生在背后都维护你的荣誉,这是多么幸福啊!

知己知彼,教育才能百战不殆

一位老班主任这样总结他的带班经验:“我每带一个新班,首先搞清楚班里哪些同学是吃硬的,哪些是吃软的,哪些软硬都吃,哪些软硬都不吃。这些问题搞不清楚,就会犯错误。一个学生吃硬的我来软的,不会有用。一个学生吃软的我来硬的,会闯大祸。”

现在每当碰到一个“问题学生”,我都会使用一种策略,就像演员拿到一个剧本一样,我要演绎这个角色。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我要分析他,分析他的家庭背景,分析他的成长经历,分析他的思维逻辑,试着站到他的角度思考问题。一旦我真的“入戏”了,我就理解他了,甚至,我还会很佩服他:这个孩子真坚强,换了我,也许早就崩溃了!然后我再想:假如我是这个孩子的话,我的老师对我说什么我才会接受,才会改变自己。这样我就会找到正确的方法。

老子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如果说世界上一定有一个最大的敌人,那就是自己。各位班主任,我相信你们一定是有智慧的,你们积累了那么多经验,一定可以转化为智慧的财富。只是有一点,当你们知道正确的做法是什么时,是否一定做到了?如果做不到,那只有一个原因——没有战胜自己。朱永新登过一则启事,大意是任何一个老师,只要每天坚持写一千字的教育日记,坚持写十年,如果不成功,就去找他,他赔偿十万块钱。

有多少老师能真正做到?在这样一个浮躁的社会,有多少人能十年如一日地坚持做一件事情?

人真正要成功,首先要战胜自己。

(本文由卢丽君根据万玮老师报告录音整理,题目为编者所加)

(责 编 晓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