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城堡

余笑忠

1.白色城堡

大地被折磨得四处腹泻

为输送工业之血。老医生

忙中出错，替假肢包扎起伤口

有的是矿工，往黑暗里钻

因为在地上的日子也是黯淡的日子

在地上，偶尔的欢乐

也是在黑暗中进行的

人们晾晒的衣裳在风中飘着

以此为界，其上是花枝、鸟巢

其下是寒窑、苦窖，井底沉默之蛙

是底舱奋力划桨的众人，相互打探

遥远的

白色城堡

2.无能的恋人

外面下着雨，这是春天

外面下着雨

对面阳台的栏杆上

一只斑鸠踱步

我知道是它，刚才

它还站在我们这一边

它站在我们这一边

像小佛陀那样胖

除了它的小脑袋，瘦而尖

在我们的屋檐下

它和我们一样

看着外面下着雨

外面下着雨，无能的恋人

梦中流出热泪的恋人

挤在战船上的蒙古骑兵

这是春天，冻结在蹄印里的水

冻结在一堆堆枯骨之间的朽木

早已相互通融

隔着玻璃，我看着那只斑鸠

像看着在天之灵

外面下着雨，即便我把窗户打开

它也不会进来

除非 我走开

3.骨 肉

牧师给了第一个求助者一盒药，

给第二个求助者的是一顿呵斥：

“那么多人因为差一口牛奶而死，而你

居然开口要为你的咖啡加糖！”

两个非洲兄弟应声而逃，

在炽烈的阳光下，在战机的阴影下喘着粗气，

秋阳高照，我读阿契贝的小说笑得前仰后合，

身边晒着一堆鞋子，

有软下身子的皮靴，有大大咧咧的拖鞋，

但没有和尚穿的

露出五根脚趾和脚后跟——象征六根的

那种便鞋，

可以肯定的是，敝屣遍地，

可以肯定的是，有人将旧鞋翻新，

有人烤乳猪，有人兜售豚子死母之肉，

有人爱国，但弃之而走，

庄子与丘也何人？阿契贝何人？

可以肯定的是，今天，他们与我

一一蒙羞。

4.留 言

这一刻我走在你的前面

这一刻我拂去被日光晒白的沙

汽笛长鸣，我只能匆匆留下

一根手指，把它掩埋在沙里

你不会多出一根指头

这不一定是你的必经之路

我还要弹琴、唱歌，我醒来时

满足于两只鞋子没有突然变得一大一小

如果可能我还会走在你的前面

我的鞋子不会变成你的

我看今晚的月亮自东向西，像不知道

该把谁，如何轻轻放下

5.情 人

我的情人一会是你，一会是

她

一会是四月，一会是十月

但再也不可能是

五月

五月令我衰老

五月，人不如老鼠，老鼠不如布谷

忘掉她吧。我不知我要去哪里哭你

天空，像小儿女

这是寒衣，这是长裙

还有一些小东西

我坐在这里迟迟不动，好让自己相信

你们，总有一个人

会来这里

（选自《汉诗》2009年第壹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