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尾蝶翅下的青春忧伤

2009-09-24 06:43夏亦鱼
初中生学习·低 2009年7期
关键词:燕尾样子洪水

夏亦鱼

2008年盛夏,芒果台的一档奥运节目很火爆。那些热情洋溢的参赛者从祖国各地涌来,争先恐后地往泥水坑里跳,不亦乐乎。老妈在电视机前哈哈大笑,直到有一名参赛者出现时,她突然扭过头来问我:“你瞧这个人,像不像你那个叫简卫宁的同学?

我愣住了,电视里面的那个选手扫帚眉、绿豆眼、厚厚的嘴唇,和简卫宁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是,我知道他不是,因为简卫宁不会笑得这样开心。

简卫宁,一直都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现在,应该也是一样吧。

那年的洪水似猛兽

初三那年夏天的洪水,至今想起来仍让人心有余悸。

洪水迅涨的那个上午刚好是初三年级补课的日子。我们正在上课,就听见窗外喧嚣起来,有人惊呼“大坝垮啦”。我和其他同学一起涌到教室外,洪水已漫到了二楼,打着巨大的漩涡,哗哗作响,还有不到一米就涨到我们脚下了。大家都被吓到了,周围哭喊声一片,可是我没有哭。

正当我胡思乱想时,听见了筒卫宁的吼声,他正在极力阻止那些试图游到安全地带的同学,青筋暴起的样子很恐怖,一副谁敢不服从就和谁拼命的架势。大家被他的凶悍给镇住了,变得鸦雀无声。随后,大家在他的指挥下整齐有序地往更高的楼层爬去,等待救生船的到来。

以前在班里默默无闻的人转眼间成了最引人瞩目的人。

在那次洪水中,我们班没有一个人受伤,校长在开学典礼上点名表扬了简卫宁。甚至还有隔壁班的女生跑来偷偷看他这个临危不乱的小英雄。

简卫宁又恢复了沉默寡言,与那天的英勇形象天壤之别。我坐在他身后,觉得他好虚伪,心里肯定乐开花了脸上却装得镇定自若。

不过,我真的开始注意这个男生了。

命运与上帝的玩笑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所谓的命运,不过是上帝同我们开的一场玩笑而已。

譬如哥哥的离开。

15岁的那个夏天。我家中萦绕着一股阴沉。哥哥离开家去打工3个月之后回来了,只是,不是他自己回来的,而是被别人带回来的。他被装在小小的盒子里,什么都没留下。

我怎么也不肯相信那个盒子里面就睡着我哥哥。他3个月前还说赚了钱要给我买我一直喜欢的那条牛仔裤的。他陪我走过了生命中的15年,离开我却只用了短短的3个月。

那段时间,我几乎没说过话,脑海中全是哥哥的模样,哥哥伸出手轻拍我的脑袋,对我说“要乖哦”……关于哥哥的画面铺天盖地涌来,我的头都快裂了。

燕尾蝶翅膀下的忧伤

我慢慢地恢复过来,但我总是感到情绪低落。时间终究无法弥补心灵的裂痕。

我至今还记得那天的情景。

夕阳欲下,淡黄的光晕撒进教室,莫名地静谧。我收拾好书本正准备回家,简卫宁忽然转过身来对我说:“林佑仪,我们一起回家吧。”

他的额头被阳光映衬得格外亮,我看着他微眯的双眼,说出了我自己也觉得意外的话。

我说好。

我竟然答应他了。

从学校回家要经过一条安静的小道,道路两边栽满了广玉兰树,有些叶子时不时从树梢落下。伴随着从树叶间漏出的细碎的光影,在地面画出一片斑驳。简卫宁走在我左边。不停地讲着一些老掉牙的笑话,我有些不耐烦。

突然,他停下脚步,捡起一枚落叶,看着我认真地说:“你看,这落叶飞舞下来的样子像不像燕尾蝶?

燕尾蝶?我有些诧异。

他自顾地说着:“我很喜欢燕尾蝶,我觉得它们斑斓的翅膀下肯定藏着很多心事。我妈妈生病的时候说,每一只燕尾蝶都是一个的灵魂的化身。在他们离开人世之前,还有着未能完成的心愿。于是便化作燕尾蝶流连在这人世……”

真的是这样吗?那么哥哥是不是也化作了一只燕尾蝶,现在,又在谁的上空飞舞呢?

我觉得鼻子酸酸的,我问他:“你妈妈康复了吧?”

简卫宁沉默了,良久,他才回答:“她已经变成燕尾蝶飞走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头微微抬起,阳光倾泻下来。在他的头发上染了一层金黄色,有些像我哥哥发呆时的样子。

我的想法很自私

我知道简卫宁喜欢我,否则他不会老是向我借作业本,也不会经常找我聊天,更不会在我生病时帮我补习落下的功课。

可我喜欢和他保持那种不近不远的距离。一个人的日子太孤单了。我需要有一个人像哥哥一样陪着我,可以在我郁闷时听我说说心里话,在我悲伤时安慰我。而简卫宁,恰恰适合这个角色。

虽然我的想法很自私。可简卫宁丝毫没有察觉。他说以后我们一起去找燕尾蝶好不好?我们一起去看大海好不好?我们一起去南极好不好?

“好不好”如同一个隐喻。那么多的约定,像是一枚枚小型炸弹,深埋在我的记忆里。在简卫宁离开之后,让我的心一次又一次承受着被爆破的痛楚。

六七米外的白色帆布鞋

我一直以为可以将自己与简卫宁之间的关系维持得恰如其分,最终,这种情形还是被打破了。

班上转来了一个男生。他叫辛力。

虽说辛力的成绩不怎么样,据说还与社会上的混混有来往。但是他与班上的男生简直太不一样了。在我们这个重点学校,男生普遍都是“四眼田鸡”的书呆子形象,可是辛力不同。篮球打得超好,笑起来邪邪的,可爱又帅气。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独特的男孩子。

我坐在教室的这边,安静地看着教室另一边的辛力。我们之间隔着六七米的距离。他穿着白色的帆布鞋,正在埋头看一本体育杂志。

应该还有不少女生喜欢他吧。想到这里,我轻轻叹了一口气。

简卫宁注意到我发呆的样子,轻轻捅了我一下,问道:“林佑仪。你怎么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脸忽地就红了。简卫宁顺着我的目光看到了坐在另一边的辛力,忽然不说话了。

湖水一点点结冰

和辛力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总能感觉到其他女生或嫉妒或羡慕的目光。这让我很受用,这是和简卫宁在一起时绝对没有的优越感。

只是。我心里还是隐隐地不安。每次看到简卫宁的眼睛时。我都觉得那里面流露出银河系那么多的忧伤,他把它们藏在心底,让心事化成一汪蓝幽幽的湖水,却始终无法释怀。

我觉得我应该跟简卫宁说清楚。

我不喜欢他,他有权知道这个事实。

我们走在两边栽满了广玉兰树的小路上。

我开门见山,我说:“简卫宁,其实我不喜欢你!”

他似乎早已料到这句话,心事重重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向他告辞,我说我先走了。

他抬起头,说了声好,还说了谢谢。

那一瞬间,我发现他眼睛里的那汪湖水正在一点点结冰。

成长的伤口终将被时光抚平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简卫宁。

偌大的教室里空着一个位置,像缺了一颗牙齿般难看,我看着正前方的空位子,满心都是负疚感。

我想,要不是我说了那番话,他应该准备和我一起迎接中考,可是现在,他不知去向,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我开始渐渐疏远辛力。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我到外地念大学,专业是生物学。我始终记得简卫宁向我讲述燕尾蝶时的样子。虽然,他并不是我喜欢的人。

偶尔回家,我也曾有意无意地打听简卫宁的消息,可是一直一无所获,直到后来从老师那里得知,他跟着他爸爸迁去台湾了。我才释然。我想,他应该是去追寻自己心中的燕尾蝶了吧。而他眼中那淡蓝的冰层,应该早已融化了吧。

编辑/王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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