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式抒情与揭露

2009-09-28 08:38
小小说大世界 2009年10期
关键词:乐手豆花内心

胡 帝

夜行大芬画村,四周景物皆静默踞立,如漫画般,呈出勾勒的简单线条,实则绰有余存。从视觉至内心,正是连续的,能见其完整。想来,阅读怕也如此,了解作品的轮廓外,还需要参详体味作者的创作背景、人生况味,甚或道德忧戚。这样,阅读才见具体了。由此想到闫玲月的部分小小说,虽为捕捉日月采撷光阴之式微题材,读来仍有雷蒙德·卡佛所言“气喘吁吁”的感觉。

大凡女性作文,易见甜蜜,易谈感悟,清丽不浊,文字大多高居云端,风乍起便见一大片性情之雨坠落,读来一派小家碧玉的柔顺,字里行间处处能见天真的泪眼。闫玲月的作品读来全非如此,她的叙述朴拙不失婉转,文意通达,有褒有贬,爱恨尽在起承转合间。细思来,每篇叙事共享了一个归来的主题,足见新意。这种归来,很大立意上衬出了一名女作家内心的美好以及女性固有的慈性与温情,却不见丝毫矫饰,且有去伪而存真的淋漓痛快。归来式的小说叙述,不惧将叙事推向极致,也不惧陷爱恨入窠臼,她超越了抽象的苦难与时空,即便遭遇莫名状的叙述困境,她亦能抽身而去,完成小说构架成篇。

作为一名知识女性,闫玲月的小小说自然能让不同读者产生不同的阅读预期。我较为关注的是,她在书写中,并未掩饰其对情感以及人性的追寻与叩问,即便这些关键词碎裂一地,她依然会让它们苏醒和归来。

读《甜豆花,咸豆花》,你能顺着作者的行文思维,踏上一条回望初恋之旅。这是一幅细腻平和灰白相生的水墨画面,文字早被锈在道旁失去表达,每行一步,我们都能强烈感应到弥漫视阈里的雾霭、流动和忧郁。作者智慧地隐匿了自己的身份和视觉,也存心模糊了小说的虚构面目,让故事发酵得蓬松、真实而可咀嚼。小说借豆花暗示了地域和口感的差异多元,也赖此真诚地拷问了人性的甜咸冷暖。“两团火燃烧了寂寞的冬夜。他俯在姑娘耳边说你就是我百吃不厌的豆花。姑娘紧紧贴着他的胸膛说那你就吃一辈子我的豆花吧。”,让我们目睹了一段恋情的破壤滋生;而“回到南方的日子里,他又吃起了甜豆花,还恋上了如豆花一样甜腻腻的江南女子包括她的嫁妆。”让我们见证了男人内心的情感变异;而读至“多少个梦里,一碗碗咸豆花幻化成姑娘的一张张笑脸围着他飞转。”“在一个飘雨的傍晚,他终于回到了阔别两年的小城……他抖着手送进嘴里一勺豆花,什么滋味都没有,他又放了一大勺辣椒油,再吃一口,顿时泪流满面。”,则让我们品味出了人性的归来,以及舔舐爱情破碎远离后的无限怅惘、失落与心酸。所以,作家虽书写的是普通百姓代言的情感诉求,却因了这种归来式叙述,最终演绎成了一篇余音袅袅的情笺!爱情佳话千古传唱,但即便佳话,也有或为鸳鸯或为候鸟的,当你落叶辞条再访故林,眼里所见怕早已如崔护《人面桃花》里深情描摹的物是人非。福克纳说,存活的语境就是不朽。而这则小说告诉我们,爱情存活的语境却是归来。

《夜曲》是一则略带魔幻色彩之作,作者以简练的笔墨讲述了一位专业乐手在失明前的庸碌人生,以及失明后久医不治的“颓然若失”,忽一日拿起小提琴并“陶醉在自己的琴声里,痴迷在自己的假想中,心情渐渐开阔,平静如水。”而重获凤凰涅槃的价值嬗变;也道出了及至数年后,乐手功成名就,有能力置换眼角膜而重返光明的瞬间他兰柯一梦的内省心理。

文中乐手固然技薄,而双眼却也为俗世尘心所牵系、浸泡,双眼浑浊,内心早死。倘使没有遭遇失明,他应该就如《韩非子·内储说上》里的南郭处士一样“滥竽充数”,虚有其表,得过且过,最终“泯然众人”吧。文末并未铺陈乐手复明后的生活世相,而是戛然而止,活生生暂停了读者的观影,却也从另一扇门开启了读者的想象。

无欲与无为,皆是对生活的绑架。作家在一定程度上,是在肯定与褒赞世人回归内心。我以为,文中略带荒诞色彩的因果反复仅提供了一种叙述表相,作家正是裹挟这种似是而非的文字经验来向现实发言的。

读闫玲月的小小说,你也许会觉得面对的是一位蕴涵中国式怀柔尚意的传统女子,她像雨后春笋,幻化人形,从不同方位,着不同服饰,携不同风情,来到你面前;她也像一片云彩,虽然幻化多变,却也舒卷自若,宠辱不惊,让你静心端详。但,也许正是这种无忌讳的意识形态下的个人表达,在向读者传递途中,易为风吹出褶皱,略显紊乱、零碎或附会。当然,作家搁笔十年之久,再拾小小说创作,而且扎根生活土壤,自觉以浓缩的人生视觉管窥风花雪月的大千世界,或抒情,或揭露,其才情、人品,已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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