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字》的明暗色彩反衬意象分析

2009-10-21 06:37史立英
时代文学·上半月 2009年10期
关键词:红字霍桑衬托

史立英

摘要:《红字》是美国作家霍桑的成名作,小说细致入微的描写是作品的一大特色,其中色彩的描述尤为突出,作者通过明暗色彩的运用及其反衬作用既展示小说人物的内心世界,又传达了自己对历史和现实的评判。

关键词:《红字》;霍桑;色彩;衬托

《红字》是美国浪漫主义作家纳撒尼尔·霍桑的代表性作品。该书出版于1850年,这部在作者自己看来比较沉闷的作品却给他带来了巨大成功,最终奠定了他在文学史上的地位。

故事发生在十七世纪上半叶马萨诸塞州的一个清教徒聚居的地方。在故事发生的数年前,女主人公海丝特· 普林到新英格兰等待在欧洲办事的丈夫。而丈夫被印第安人掳去没有如期到达,两年内杳无音讯,甚至有传言说他已经葬身海底。孤独的海丝特与年轻牧师狄梅斯代尔发生恋情并怀孕。当地法官将她关入狱中,并令其在胸前佩戴一个红红的字母“A”向世人昭示其罪行。海丝特出狱后在绞刑台示众那天,她失踪许久的丈夫齐林沃斯来到了新英格兰,面对妻子的背叛,他决心找出海丝特拒绝供认的奸夫。他利用自己的医术成为狄梅斯代尔的私人医生并与其同居一处。通过观察,齐林沃斯最终发现狄梅斯代尔就是他要找的奸夫,他用窥探对方心理的手段对狄梅斯代尔进行精神折磨。备受教义和罪行煎熬的狄梅斯代尔心力衰竭,最终在教众面前承认了自己的罪孽,并死在绞刑台上。一年后,齐林沃斯也离开了人世。海丝特带女儿移居欧洲,数年后独自返回,一直生活在海边的小屋,去世后葬于狄梅斯代尔墓地附近。

霍桑在《红字》的创作过程中巧妙地利用象征手法表达自己的思想,并通过细腻的描写使背景和人物展示出鲜明的特点。作品中色彩的描写与对比既使读者有身临其境之感,也能通过其反衬作用深入感受人物的内心世界。

霍桑在《红字》中给读者展示的几乎是一个阴沉的世界,无论是主要人物的内心还是他们置身的环境无时不被灰暗所笼罩。这种暗色调从作者对塞勒姆海关的介绍章节中开始一直延伸到小说的结尾。当地建筑色调单一,在霍桑看来毫无美观可言,展现的仅是一种形式上的顺从(tame)。海关的办公场所蛛网密布,陈旧的墙漆使得屋子异常昏暗,地板上到处是灰色的沙尘。而故事开场展示给读者的更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场景 —— 一座木质结构的监狱,“文明社会的黑暗之花”(42)。这座苍老的监狱阴森可怕,沉重而锈迹斑斑的栎门透着一层悲哀的景象。而在这座面目狰狞的建筑物的墙外却是杂乱的野草地,长满了诸如牛蒡、茨藜、毒莠之类难看的野草。郊外是终日不见阳光、阴沉沉的森林,只有女巫们在深夜光顾。

这些场景的铺设为故事主要人物的悲剧结果埋下了伏笔。这片土地曾是霍桑的出生处,他也曾着迷于先祖们的一些光辉业绩。然而他体会更深的却是清教统治对这片土地和人性的扭曲和摧残。正如霍桑讲述的那样,在这片土地上,一代人恪守并延续着上辈人的行为和意识特点,长此以往,“人性会像在陈旧而贫瘠的土地上多次翻种的土豆那样得不到任何滋养,”(16)更谈不上健康地成长了。因此在这样的环境下,当年轻且孤独的海丝特触犯清教所规定的戒律时,无论是教会还是当地的居民并没有对她表现出半点怜悯,而是将她关押、示众,让她一生背负耻辱的印迹,在与世隔绝的茅屋内孤独到死。

与阴暗的环境对应的是故事人物内心的抑郁和阴暗。女主人公海丝特的通奸行为被发现后,罪责和外界的压力使她那颗本来充满幻想和青春活力的心为乌云所笼罩。此后的数年中,她感到周围的世界永远是灰蒙蒙的没有半点阳光,她以灰色粗布衣服遮体,用帽子掩藏自己一头秀发。而通奸罪的另一方,年轻的牧师狄梅斯代尔更是生活在黑暗当中,受着双重人格的煎熬。白天他要强装笑脸,面对充满敬意教民们;夜间他要忍受罪责的拷问,他不但在昏暗的密室内鞭罚自己,还立于刑台上赎罪。怯懦和负罪感使他不能和自己的孩子公开接触,使他在实实在在的生活面前退缩(Crowley 1970: 172)。在精神和肉体的双重责罚下,这位年轻的牧师日渐憔悴,在向公众告白的同时生命也随之枯竭。霍桑通过这种压抑且充满悲剧色彩的描述,让读者深切体会到清教戒律对人们精神的约束和摧残,清教对待通奸罪的无情。面对这一对被情感和罪恶感逼迫得几近疯狂的年轻人,周围的人们没有半点同情、体谅和真诚的劝导,仅有假借神圣之名施加给他们的残酷惩罚。

我们在《红字》的另一位主要人物的身上也看到了阴沉黑暗的色彩。海丝特的丈夫齐林沃斯既是受害者又是邪恶的报复者,他在故事中的形象随着角色的蜕变而发生着变化。在海丝特的记忆中,齐林沃斯虽然年纪偏大,身体略显畸形,但眼里透着温情,一派学者的风度。 即使在监狱门外他们四目相对时,海丝特从这位老人眼中感到的仍是一种智慧的灵光。 但是从他们在黑暗的狱室中会面的那一时刻起,齐林沃斯对于海丝特来说完全变得陌生,那双曾经熟悉的眼睛开始变得阴冷可怕。从那次会面开始,邪恶的复仇欲望使齐林沃斯从一位可敬的老学究蜕变成一个刻意探究他人灵魂的恶魔。从小说对他的描述可以看到,随着心理的变化,齐林沃斯身体更显畸形,原来就黑的皮肤似乎更加阴暗了。为实现复仇计划,齐林沃斯寻机与狄梅斯代尔住在同一居所,对这位本已饱受折磨的牧师进行精神摧残。此时的他显得出奇的丑陋和阴险,人们每次看见他总觉得他比以前更丑了,而且认为是实验室中来自地狱的火把他的脸熏得黑黑的,有时“医生眼里会冒出一股幽蓝的、不祥的光”。

霍桑的祖上是清教徒,这种家庭背景使他深受清教宗教意识的影响,作品极为明显地传达了作者在罪与罚上的立场。清教对于婚外通奸以及醉酒行为处罚极为严厉,尽管海丝特没有被处极刑,但也遭受了关押、示众和终身背负耻辱标记的惩罚。狄梅斯代尔作为清教的传道者却不能抵制罪恶的诱惑而亵渎了神圣,自然也逃不过惩罚,而他所承受的内心责罚在读者看来远远重于身体的痛苦。齐林沃斯同样不能逃脱罪责,他从一个受辱的人堕落为阴险的魔鬼,以隐秘手段窥探狄梅斯代尔的内心。霍桑通过狄梅斯代尔之口表达了对齐林沃斯的评判,“世上最恶的罪人不是我们!我亵渎了牧师的圣职,但还有一人罪恶比我更深重!他的复仇之心更阴毒,竟如此摧残一颗圣洁的心。”(160)齐林沃斯把自己装扮成“上帝”,残忍地折磨着年轻牧师的心灵,想逼他忏悔。这种报复行为彻底摧毁了牧师的精神,使他生不如死。正是这种罪恶的报复使他成了一个面目可憎、畸形变态的魔鬼,成了邪恶的化身。

霍桑虽然有着深远的清教渊源,但也受着十九世纪超验主义思想的影响,因此他的作品既体现了清教意识又散发着丰富的浪漫主义想象(Crowley 1970: 162)。在《红字》中,霍桑没有让清教主义的罪与罚成为故事主人公的最终命运,而是以一种浪漫主义的手法让罪者在一种超越中得到救赎。

《红字》中黑暗和低沉的色调并非故事的主题色彩,作者巧妙利用黑暗来衬托鲜明色彩的夺目。首先出现在读者面前的是狱门外的一丛野玫瑰,它们在这座面目狰狞的建筑物外竟然茁壮成长,争奇斗艳、竞相开放。这种艳丽与透着阴森的监狱是如此格格不入,但作者恰恰通过对玫瑰丛的着力描述烘托海丝特及其女儿的顽强生命力。这丛在野草中脱颖而出的瑰丽之花向人们展示着青春、活力、情感和自由。预示着同样在这一块刻板和阴暗的土地上,海丝特母女也将如争奇斗艳的野玫瑰一样,尽管看起来与周边的环境格格不入,仍将以一种超凡的生命力和美面对这个世界。

作者花浓墨描述的是女主人公胸前鲜红的字母“A”,这个红色的标识伴随着主人公罪、罚与救赎的全过程,其含义也随之发生着戏剧性的转变。这个鲜红的字母首先是作为一种罪恶和耻辱的标记,海丝特受罚终身佩戴,以昭示其通奸罪。但是人们在监狱的门口看到这个做工精美、鲜艳夺目红色标记的第一感觉就预示着这个红字将超越其原本的含义。那个亮闪闪的字母四周由金色的丝线精心刺绣而成,做得可谓别出心裁、巧夺天工,在人们看来这个红字与海丝特身上所穿的衣物相配几近完美,本来遭人们蔑视的罪妇此时却显得艳丽照人、气质高贵。而其后几年中海丝特正是凭借这手刺绣的绝活打开了生存的空间, 总督大人的竖领上、军人的饰带上、神职人员的领结上、小孩的帽子上,以及死人的装裹上,到处都留有她那些巧夺天工的作品。海丝特不但依靠这门手工得以生存,还尽余力帮助穷人。随着人们对海丝特态度的转变,她胸前本来表示“通奸(adultery)”的红色标识成了“有能力(able)”的标记。总督去世当夜,狄梅斯代尔恰好在刑台上忏悔自己的罪孽,那时天空有流星划过,呈现巨大鲜红的字母“A”,当地人认为那是天使的象征。“红字”象征意义的转变体现了霍桑的救赎观和道德观,在他看来每个人都背负着不同的“红字”,应勇敢面对、承担并反省自己的罪孽,用实际的善行来实现自己的回归。多年后海丝特独自回到那片给她带来伤痛和耻辱的土地,仍然佩带着那个醒目的红色标记,死后的墓碑上还刻了鲜红的“A”字,为这种回归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珠儿可以说是海丝特与狄梅斯代尔“罪孽”的结晶,是霍桑最为得意的形象。这个天使般的孩子从出生就与母亲共同面对残酷的世界。海丝特没有让珠儿生活在阴暗之中,而是尽可能让孩子的一切充满光彩。海丝特用灰色的粗布衣服遮盖自己,而为珠儿设计的衣服新颖别致,充满了丰富活跃的想象,使小孩原本就娇柔媚丽的容颜变得更加美丽惊人。在人们眼里珠儿是罪恶的结晶,是跳动在海丝特身边另一个火红的“A”字。而对于海丝特,珠儿是她在阴暗生活中的一种生命体现,珠儿的阳光和朝气正是海丝特对自由和阳光强烈愿望的表达,珠儿的叛逆性格也是海丝特在黑暗环境中的一种抗争。

《红字》是霍桑的成名作,这部作品是传说与现实的完美结合,它让读者通过多维的精神视角去观察世界。作品中细致入微的色彩描绘及其丰富的精神内涵让广大读者在领略作者高超创作想象力的同时感受人物的内心世界。这种描绘既传达着作者对历史的评判,又以一种超越时空的视角折射着现代人对生活和情感的理解和期望。

参考文献:

[1]Crowley, J. Donald.(eds). Nathaniel Hawthorne: The Critical Heritage[M]. New York: Routledge, 1970.

[2]Hawthorne, Nathaniel. The Scarlet Letter[M]. New York: Hungry Minds, inc., 2001.

[3]李世强.《红字》中人物的道德寓意研究[J]. 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8, (5)。

[4]胡铁生,王丽莉. 人格结构的裂变与升华——《红字》中丁梅斯代尔与齐灵渥斯的人格对比评析[J].学术论坛,2005,(12)。

[5]蒙雪琴. “他人就是地狱”论《红字》和现代主义文学的人际观[J]. 外国文学, 2003,(7)。

[6] 戚涛, 郝燕. 《红字》中齐灵渥斯形象的新解读[J].合肥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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