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彬的诗(7首)

2009-11-13 03:53郑玉彬
诗歌月刊 2009年10期

郑玉彬

高温

路上的人在逃遁

手里握着饮料像握着

一根救命稻草

狂躁的太阳

点燃紫荆花,点燃柏油

和空气。人们的身上

流淌着橙色的汗水

匆忙,躲进清凉的暗房

鸟儿停止了啼叫

知儿停止了嘶鸣

只有空调机嗡嗡作响

在逃遁的人群中

一个老汉,

从这条街走到那条街

从这个垃圾桶找到那个垃圾桶

就像他以前侍弄土地一样

细心,他在垃圾中找到被丢弃的

希望,对着瓶口向里察看

仰着头,喝掉易拉罐里最后一滴水,

咂嘴,品尝水滴中仅有的糖分

然后,打开背着的蛇皮袋子

蹲在灼热的水泥地上

对烈日充满感激地

盘点自己开心的笑容……

长白山天池

云雾遮盖了你的脸

遮盖不了你的圣洁和深情

朔风裹夹着寒冷的水滴

潮湿了我的眼睛

潮湿的还有我的头发

它在白山之巅披散

犹如闪亮的瀑布

赤裸着奔泻而下

我感觉到你在云雾中的注视

感觉到你心跳的起伏

甚至,我抓一把火山灰

就触摸到你呼吸的炽热

我倚在峭壁

任风吹、云涌、雾漫

不再思想,仅仅聆听

心单纯成你身边的一片雪

如果可能,我愿隐没

到你千年的雪水里

与仙女、水怪作伴

欢快地把你搅扰

禾木

——神遗忘了的自留地

禾木,神最后的自留地

喀纳斯河卷走渐红的桦叶

美丽峰的雪封住了鹰的长羽

季节用色彩安抚着村庄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美酒高歌的生活如此惬意

生命之河是如此短暂

图腾在烟熏火燎中日渐模糊

禾木,神遗忘了的自留地

种子已烂在沙里

空壳的麦穗在风中沉思

——是神,也酩酊大醉了

还是神,已不复存在?

城市·晨色

晨曦收走了黑夜的面纱

天空,洁净如初生婴儿

千万个我涌出了家门

仿如千万个水浮莲拥挤

在城市的河涌里

斑马线上

白领们的脚步悲壮如赴刑场

公共汽车里

爱俏的姑娘拿着口红

为早晨添上动人的一撇

玻璃幕墙拉住了晨晖

定格纯净的底片

——城市的早晨没有新闻

只有环卫大婶在生气

她拎着干净的扫把

“吱滋、吱滋”

一刷一刷,狠狠地扫着昨夜

姹紫嫣红的玻璃碴子

阿嬷

低矮的屋檐下,在风中

祈求平安的桃符东倒西歪

收录机里机械的诵经声,在黄昏

牵来一丝慰藉

里屋,光线暗淡

雕花大床依旧盛开

再没有人去琢磨它

是开心,还是郁闷

陈年的胭脂水粉已风化成雪

长年的炭担也凝铸成背上如山的驼

神案上,阿公的眼神

仍是一支让你心惊的箭么?

往年教训媳妇的荆条

你还拎得起么?

浸濡了半个世纪汗水的扁担呵

偶尔,还温暖子孙们远游的心

夕阳透过门楣

灰尘与烛香在光柱中相追逐

多奇怪的景象啊

一束小小的光线也能让感觉温暖

一个世纪的恩怨也不过是浮在粥上

薄薄,薄薄的一层浆膜

我们的阿嬷,不经意间就

轻轻,轻轻地把它吞下了

青花碗里,白粥稀亮……

尖峰时刻

信息时代数字时代黑客时代

商场战场情场考场职场政场

激光大炮坦克卫星手机报纸

刀声霍霍,硝烟滚滚

绝对好戏!

楼市股市过山车高空玩游戏

热情物价定期探测大众的血压

高踞城市之巅的广告牌

优雅地邀请:

请看,谁已主宰了这个城市

绝对高度 !

宽广是时代最爱的修饰词

和谐是鱼与熊掌的胡椒粉

又好又快永远是前进的方向

自动加班才是好员工的标准

尖峰时刻,灼热如火

你我都是火中

一次性的消费品!

5.12周年将至……

我听到深林断孤野兽的嗷啸声

我听到失亲孩儿声声的唤娘声

我听到板房里雨水点点的滴答声

听到天国那道裂缝仍在呻吟

听到地壳在暗暗撕裂宇宙在缓缓远去

万种声音贯穿耳膜

我拿什么来拯救你——痛苦的精灵

如果说

呐喊世人的目光再次聚焦

落泪千百万颗震颤的泪珠

采撷上下五千年文字的叹息

去美丽天籁温暖孤单

去照亮天国的阶梯

都是空话

套话

废话

谎话

那么

伸伸手

为熟睡孩子掖好被子

把一块钱放进街边待助的双手中

甚至扛一把锄头

为先祖们松松土

为大地植一棵新绿

能否

算是

一种

救赎

最后告诉自己

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