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离

2009-11-13 03:54紫苏水袖
中外文摘 2009年20期
关键词:维维女同学

紫苏水袖

他轻视她的感情就像轻视她的身体,尽管她是一个让他感到痛快真实的姑娘,而他不明白,那种淋漓尽致的痛快就是爱。

萍水相逢的身体和笑容

马维维不漂亮,没胸没屁股,脸小到过分,下巴尖到过分,衣服换一换,活活就是旧社会不让吃饱饭的使唤丫头。

马维维是我在一次长途旅行中认识的,那时候我恰好失业,所以纵容自己到处乱跑。有一次跑去张家界,坐在破烂的旅行车后排,颠簸得快要吐了,坐在身边的女孩子递过来一包纸巾,就这么认识了。那时候马维维穿一件裹得紧紧的红大衣,极致的红直染到眉骨上去,看上去还满不错的样子。

到目的地时,我们已经相当熟了,很自然就开了同一间房,主要是为了省钱。

然后该发生的就都发生了,其实我并不是一定存着什么心思,大家都是坦荡的年轻人,只有最下作的人才会胡思乱想。

房间里有两张床,我睡了其中一张,马维维关了灯,躺上另一张,半天没有声息,就在我以为她睡着了时,她忽然“咯”地笑了一声。

这一笑就完了,就把我隐藏得好好的下作欲望给勾了出来。我一个虎跃,就从自己床上飞到了马维维床上,肢体却没有控制好,小腿骨撞在床栏上,疼得我惨叫连连。

马维维什么都没有穿,可是一摸到她的身体,我便后悔了——她太瘦了,前胸后背都干巴巴的,我的手顺着她的胸往下,甚至可以一根根数清她的肋骨。可是她整个人都在发烫,一个火凌的女人是很要人命的,就算她没有一对好胸。

那个夜晚变得很短,然后天就亮了。

天亮后我和马维维告别,因为她要从张家界去桑植,而我则要去凤凰。相信我们分别的时候,彼此都认为此生将永不再见,我却对马维维说,以后来找我。

马维维说,好。

阳光下,马维维的笑灿烂到透明。

没有我她怎么活

其实我就根本没有给马维维留电话,我觉得这丫头有一点傻。

比如分别那天,她隔着车窗递给我一包核桃,她说,这里的核桃好便宜,才七块钱一斤,两斤十五块。

然后,我还来不及表达我的错愕,车就开走了,留下被无良小贩忽悠得入神共愤的马维维,红色大衣像火一样,直到烧灼成一个小红点。

这样的女子,谁都可以下手骗一骗,幸好,她不是我的谁。

所以马维维忽然打电话给我时,我吓了一跳。马维维说,我偷拿了一张你的名片,所以来投靠你了。

马维维是学舞蹈的,毕业于某所破破烂烂的艺术学校,养活自己的方式,是去各种娱乐会所及演艺厅跑场,给歌手伴舞。那些地方活跃着许多马维维这样的女子,夜夜在迷幻中梳理自己虚假艳丽的羽毛。

当然,实际上马维维活得兴高采烈,根本用不着准来同情,只是因为我和她上过床了,所以就有安顿她的义务。

我帮她租下一间房子,她却每个周末来我这里做饭吃,煮一锅乱七八糟分不清谁是谁的东西。好在她肯陪我上床,我说,今晚别走了,她就不走了;我说,算了你还是走吧,她就走了,一点都不磨蹭。

她送过我一个琉璃镇纸,因为听说我在练书法。那东西她买得不便宜,可是我只用它来当烟灰缸,然后她看见了便说,好吧,丫长得真像烟灰缸。

我说马维维你这么傻,要是没有我,你可怎么活?

马维维毫不示弱地回答,要是没有我,你又怎么活?

让人不痛快的旧情

不久我的生活有了一点小变化,因为一个五年没联系的女同学忽然与我联系上了。大学时我对这位女同学有点小心思,并闹得全系皆知。于是我想我得把马维维打发掉。

其实马维维十分好打发,我只要对她说,你走,她就会走的。可我发现自己竟没有胆量对她说这样的话。

我觉得离开我的庇护,她就活不成了,没人替她跟房东交涉水电费的超支问题、水龙头的漏水问题以及她的信用卡负债问题。她的问题实在太多,她又实在太笨,就像一株牵牛花,随便攀附在什么东西上,都可以生根。

女同学千里迢迢地从南京专门来见我,然后我整个周末都泡在她下榻的宾馆里聊人生聊理想。其实很无趣,人长大一些回头看往事都很无趣的,幸好女同学依旧年轻漂亮。

只是周末都快过完了,女同学仍然裹得严严实实地和我讲话,我试着挑逗她,她却端着架子。我泄了气,知识女性就是没劲,还是马维维那样的姑娘让人痛快。

我打算告辞,这时女同学却发动了,她说我脖子后面有点痒,你帮我看看怎么回事,我就去看,她脖子后面什么都没有,除了白还是自,然后女同学忽然转过身抱住我,她说,傻。

那晚我和女同学尽情地颠鸾倒凤,女同学实在风情极了,穿上衣服真是看不出来。

那天以后我就拒绝马维维来找我了,她说要过来吃饭,我说我在外面;她说水管堵住了,我说我在外面。

然后马维维就消失了。我想好吧,我本来也没有对她尽责任的义务。

然而女同学却出了状况,她回了南京后给我发来一条短信,说其实那一晚我们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真想问候她全家。

于是我又去找马维维了,我以为她一定还在原地等我,然后她果然就在原地等我。找到她时她正要去赶场,妆已经化好了,像只蓬勃的小野鸡,我想没错,还是马维维这样的姑娘让人痛快。

狡猾的条件丰厚的女人和傻气的一文不名的马维维

马维维居然变得很忙,忙得没有时间应酬我。她说,我要拍戏了,有个导演看上了我。

我说马维维你没有当明星的气场。

马维维不管,她说我要出去,然后就出去了,穿了七寸半的高跟鞋,却能小跑带风。

我生气了,不是因为马维维想当明星,而是因为她居然不再缠着我。

我开始缠她,我说你不要那么晚出去,你不许和乱七八糟的人喝酒。我的理由是她傻,我说别人把你卖了,你还替人数钱呢!

然后马维维就笑,她说你终于在乎我了啊!

马维维坐回椅子上,那样瘦的身材居然敢穿低胸衣服,越发显得空荡荡的没着没落。然后我就特别满意,我说谁会在乎一块搓衣板。

说完这话我们就扭在了一起,她骨节突兀的身体硌得我不舒服,可是她灼人的温度让我很舒服,我就这么不舒服叉舒服地和她好了一次又一次,忽然她仰起脸说,如果你肯娶我,我就不去当什么狗屁明星了。

房间里只有一盏小灯,灯影全部投射进马维维的眼睛里,唯有瞳孔又黑又亮,别的五官却如褪了底色的旧照片,只有雪白的轮廓。

此刻的马维维炽烈又虚弱,我只好避重就轻地说,有本事当一个给我看看。

然后马维维眼里的光便小了下去。

我们后来再也没有谈过这个话题,马维维继续在外面跳舞、喝酒和试镜,我也找到了新工作。唯一的交流就是做爱,一见面就上床,有时候时间仓促,连衣服都没脱完就草草了事。

后来便连做爱也少了。因为马维维总是不回来,而我在某一天重

新收到女同学的短信后,便也不在乎马维维是否回来了,爱回不回。

我承认,对女同学我是有过掂量的。论丰满,论学历,论经济条件,她甩了马维维几条街。

女同学很狡猾,明明春心荡漾得要死却偏要吊足你的胃口,我真厌恶这种狡猾的女子,可是像马维维那种傻妞,世上还剩几个呢?

假如世上没有马维维,一点都不影响地球运转,不是吗?

有一种疼,木木的

我决定去南京投奔女同学,走的前一晚却怎么都下不了决心给马维维打一个电话,那时候她已经很久不来烦我了。

然后我决定就这样静悄悄地走掉。马维维并没有我想的那样傻和笨,没有我替她与房东交涉,没有我提醒她还信用卡。她还是活得好好的。

而我的世界如果没有马维维,也不会有任何不妥,远在南京身材丰满的女同学,分分钟都准备给我一个炽热的拥抱。

想到这里我就有些迫不及待了,提前三个小时就提着行李直奔机场,刚刚下楼。却发现马维维站在那里,穿了一条很短的裙子,又细又直的两条腿在初春的晨露里冻得发紫。她说,他们叫我拍不穿衣服的戏。我不肯,就回来了。

她说,不管你娶不娶我,我都不走了好吗?

马维维对我仰起脸来,要命的光芒又在她眼睛里亮起来。可是我瑟缩着,早晨的气温太低,我冷得恨自己为什么要长耳朵和脖子。

然后马维维眼里的光又小下去了,她问,你要去找她么?

我没有回答,或者等不到我回答,马维维就走了,裙摆短得连她的膝盖都遮不住,她走路也是一跳一跳的,像只寒风里的兔子。

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马维维本人。两年后我在某部电视剧里,看到她扮演了一女服务员,被人非礼后哭着跑出门去。

我没有看到她不穿衣服的镜头。我很高兴。

我与女同学没有后来的故事,我去了南京,她只在宾馆里招待了我一晚,第二天就告诉我她要出国,去嫁给一个老外。

我再次被这个女人涮了,可是这不怪她,当年我追求她的方式过于专横,致使她与真正心仪的男人失之交臂,所以她得报复回来。我罪有应得。

我不会告诉马维维我想念她。虽然我一直留着她的手机号码。因为我自己也不能确定那是否是一种想念。我会冷不丁想起她的身体,干巴巴的尽是骨头,然后心里便木木地疼一下,只一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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