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柳叶

徐　闯

柳枝是隔壁赵老头的小闺女。

赵老头三个女儿，没有儿子，便拿柳枝当儿子养活。柳枝自幼像个泼皮小子，爬树上墙，样样精通。时不时的，还骑了家里那条大黄狗，手里拿根柳枝，学人骑马的样子，满村里乱窜。赵老头看见了，从来不生气，还乐呵呵地眯起小眼，嚷道：”抓紧了啊，别摔下来。”柳枝和小子们干仗也异常凶狠，曾经把大她三岁的二虎按在跨下，武松打虎似的乱捶。

时光飞逝，转眼，柳枝到了出嫁的年龄了。别以为泼皮小子似的柳枝没人敢要。柳枝长的俊俏，柳叶眉，丹凤眼，唇红齿白，笑起来如牡丹经风，芍药临月。这样的美人儿，还怕没人要？

二虎家和柳枝家对门，这小子平时跟柳枝跟的最紧。也不枉他一片苦心，在经过最后一天晚上的交流后，柳枝嫁给了他。村里人嬉笑二虎说：“还是这小子有心，自小就故意给柳枝当马骑。”

婚后的前几个月，二虎拿柳枝宝贝儿似的。柳枝让他干啥他干啥，绝对不敢含糊。二虎經常端着柳枝的一盆衣服，低眉顺眼地到河边去洗。可半年过后，二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好像要报幼时之仇似的，每日对柳枝呼来呵去，颐指气使。至于二虎的态度为什么会改变，我们外人无从得知。

按说就柳枝的脾气，二虎这个态度，还不得再被按在跨下捶上一顿？可事情就出奇在这了，现在换成柳枝低眉顺眼了。二虎在家里俨然是领袖，常呷着二两白酒，给柳枝挑毛病。不是嫌柳枝不会做他最爱吃的腌蒜，就是嫌柳枝洗的衣服太干净。他说，我们都是农民，洗那么干净的衣服干吗？吃饱了撑的不是？柳枝依旧低眉顺眼，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可下次洗衣服，她依旧会洗那么干净。

一天，二虎的几个外地的朋友来二虎家吃饭。席间，众人问二虎是不是还怕柳枝。二虎喝高了，歪脖子瞪眼睛，用那不很灵便的舌头说：“谁怕她了？她现在很听我的话。我说这菜没放盐她就得再放。去，再放点盐。”果然柳枝乖乖的端起盘子，去了厨房。二虎的几个朋友目瞪口呆。那天，二虎是要足了十分的面子。他再也不会被朋友嬉笑，说他不是男子汉了。

二虎的好景不长，那天过后，二虎又变成了病猫。家里又变成了柳枝的天下。二虎洗衣服的身影又出现在河边。就这样，一直到他们有了独生女儿，到他们女儿长大，柳枝和二虎依旧轮换着做主。

我一直非常纳闷，柳枝和二虎为什么会轮流执政。后来，有人告诉了我其中的秘密。原来，在柳枝答应二虎求婚的那天晚上，柳枝给二虎说了一些话。她说嫁给你可以，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二虎头点的如母鸡啄米。柳枝接着说，我讨厌男人在家里什么事都当家，嫁给你后，我们要轮流当家，每人半年。二虎低着头答应了。

给我说这个秘密的人叫柳叶，是柳枝和二虎的独生女儿。这个柳叶，像足了她娘，幼时就是一泼皮小子，爬树上墙，样样精通。时不时的，还骑在我背上，手里拿根柳枝，学人骑马的样子，满院子乱窜。

还忘了交代一句，明天就是我和柳叶大喜的日子，今天晚上，不知她会不会来给我说些什么。

（选自《文艺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