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密室

2009-11-27 05:39R·钉子
最推理 2009年2期
关键词:刘娜密室衬衣

R·钉子

我是谁?

熟读推理小说上百甚至千本的你,对我一定不会陌生吧。想起来了吗?我就是推理小说中出场次数最多命运最悲惨的那位,没错,我就是死者,没有任何感觉的尸体,有时候甚至是尸块。对于阅尸无数已经麻木到忽视的读者诸君来说,你有没有倾听过死者的心声呢?

什么?你竟然说毫不关心死者的尊严,负责解谜的侦探才是你关注的对象?就是那位穿着防水及膝风衣,帽檐压得看不见表情,书的结尾处跳出来自说自话的自大家伙?Anyway,我承认他是主角,作者心目中的天才名侦探……可是,处于最恶劣环境中的出场角色,名字被提及次数最多的,难道不是死者我吗?如果推理界评选十大劳模,无论怎样,我一定会进入前三甲吧?

怎么?凶手的惊人诡计你也很惊叹?就是那位被名侦探指着鼻子大叫“凶手就是你”的角色?那样的场景在电影动画小说里,已经司空见惯了吧,虽然作为死者角色的我来说,认为那种行为实在是有些冒傻气,“可是读者喜欢啊!”作者这样说。亲爱的读者,你真的喜欢这种陈词滥调吗?

作为案件的发起人,或者称之为发起尸也许更合适一点儿,推理小说的核心谜团都是围绕死者来展开,死者的重要作用毋庸置疑……

根据我这么多年来做尸体的经验,让我最觉得匪夷所思的案件,当属去年夏天发生在沙漠里的那一桩密室案件了,且听我慢慢道来。

待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奇怪的屋子里,身体蜷缩成一团,肺部被海水充满,嘴巴里有股海水的苦味。不用说了,这次作者安排我的死亡原因是溺毙,且是被海水溺死的。

我的身体已经僵硬,看来已经死去十几个小时了。我身下的地板很怪异,是松软的沙质地。房间里没有一丝光线,我环顾四周,当然并不是真正的环顾,因为尸体是不可以动的,周围没有门,其中一面墙的中央部位有一个由内闩住的貌似窗户的木板,大约两米多高,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上。我的身旁没有任何东西。

至于我为什么会死在这个地方?作为死者的我是没有权利知道的,那是名侦探该干的工作,他应该出来为我洗刷冤情,揪出杀死我的幕后凶手。

刚想到这里,果然听见那唯一的窗户外传来人声。只见窗户被由外朝里砸开,木板碎成几大块,散落了一地,一位个头矮小的中年男人从被砸烂的窗户里艰难爬进来。那扇窗户离地面有一米左右的高度,以男人笨拙的动作来看,他的确缺乏锻炼。

“啊!他果然在这里呢!”中年男人朝窗外叫道,然后急忙跑到我的身边,将右手食指放在我的鼻孔前方。

另外一名男子也爬了进来。“真是伤脑筋啊,为什么这栋房子竟然没有安装门呢?存心不让人进来吗?”那个男人穿着一件长及膝盖的风衣,戴着鸭舌帽,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八成是那个人吧?

“明大侦探,是李衬衣,他已经死了。”中年男人确认我的死亡后,跟那个自命不凡的家伙说道。

侦探的名字竟然叫明大,作者也太不负责任了,居然想出这个姓,一定是为了哗众取宠吧。我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明大侦探的后背,作为尸体,除了憎恨作者的无能和嫉妒侦探的才能以外,我不知道在这篇小说中,自己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啊呀,你啊,不要再抱怨了,作为配角的我,比你的命运也好不到哪里去啊。”中年男人忽然哭丧着脸对我说道。

原来他就是传说中专门误导读者的那个糊涂警察配角啊!糊涂警察在这个明大侦探探案系列中的名字叫布翔,这个名字更糟糕,难怪他要哭丧着脸了。

“起码你还有出场的机会啊,台词也不少。”我故意用讥讽的语气说道。

“那些说了几百遍,千篇一律的台词,读者大概都能背出来了吧。”布翔几乎要哭出来。

“好啦,那就是配角的宿命啊!”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们还是快回到小说中去吧,读者一定等得不耐烦了!”

咦?这句话为什么这么熟悉?啊!作者竟然在模仿《名侦探的守则》中的写作方法,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家伙啊!

明大侦探走过来,看了我一眼,又使劲撬开我的嘴巴闻了闻,转过头对布警官说道:“很明显,死者是被谋杀的,法医来了吗?”

“没有,明大,这里是沙漠耶……”布警官搔着脑袋回答。

“那……将尸体搬回去检验……不过,根据我的经验来判断,那具尸体至少死了16个小时以上。”明大侦探白了布警官一眼。布警官只好招手让两个部下过来搬移尸体。

“可是,明大侦探,死者为什么要孤身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呢?”布警官问道。

“你来看这个房子的构造。”明大侦探没有正面回答布警官的问题,而是将话题一转,“除了窗户——如果那个也可以称之为窗户的话,没有门,地板显然还没来得及装修好,所以还是沙地。刚才我们从外面推窗户推不开,说明从里面锁住了,这样说来,这间房子就变成了一间名副其实的密室。”

“啊——密室杀人?”布警官照例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错!而且是建立在沙漠中的密室!”明大侦探肯定地说。

“真是闻所未闻的古怪啊!”布警官感叹道,“凶手为什么要将密室安排在沙漠里呢?”

“为了远离水源!”

“什么意思?”

“刚才我曾掰开死者的下颚,闻到一股海水的怪味和鱼腥味,口腔里还有蕈形泡沫,恐怕死者是被海水溺死的。”

“啊——”布警官张大了嘴巴,“可是,这间屋子并没有任何水迹留下来啊。而且这里是沙漠,离大海有千里之遥,根本不可能让死者有被海水溺死的机会呢……”

“说得也是呀……”明大侦探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额头上的汗珠好像黄豆一样滚落下来。

搞什么嘛,这么热的天气,为什么要穿着长风衣?名侦探就必须要不顾天气状况而保持该死的形象吗?

“呃……那个……为什么有人会建造这样的房屋呢?而且建在这种地方……”布翔喃喃自语着。

“沙漠里的密室,真是前所未有的挑战啊。”明大侦探眯起眼睛,紧盯着天花板,似乎想找出有力的线索来。

作为尸体角色的我,其实并不是很清楚自己在这次的谋杀案中的身份,我仅需要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可以了。

这时,布翔警官的下属递给他一份用透明档案袋装着的资料。很明显,我的所有信息都在那家伙手上攥着呢。我不禁竖起耳朵,并用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布警官将档案袋打开,取出一张A4大小的纸张,照着上面的内容念出来。

“死者名叫李衬衣,现年43岁,职业是一名建造师。”

“建造师?你的意思是这栋房子有可能是他负责督建的?”明大侦探皱起双眉,忧虑地朝躺在地板上的我看了一眼。

MY GOD!作者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啊?居然安排身为建造师的我死在自己监造的房子里,这样的死法不是太离谱了吗?起码也要选择一个装修豪华的孤岛别墅才像个样子嘛。我又一次以建造师尸体的身份环顾四周,这房子从目前已经完成的部分看来,应该属于毛坯房,墙壁和地板都呈原始状态,石灰和沙地裸露了出来。尤其那扇钉着木板的窗户,连玻璃都还没来得及装,唉,实在太简陋了。

“建造师为什么会跑到这种鬼地方来?”明大侦探低声嘀咕着,捏了捏鸭舌帽帽檐,缓缓地沿着墙根走来走去。

“李衬衣的妻子名叫刘娜,是一名小学老师,儿子李双,目前就读于某高中毕业班。”布警官抽出另一张纸继续说道,“两天前,刘娜曾向警察局报案,要求寻找失踪的丈夫。”

“呃?”侦探背着手,突然抬起头,“她的妻子,还说了什么?”

“她说:‘我丈夫这个人从来都没有突然失踪的习惯,他的工作经常会出差,但每次他到哪里去之前,都会和我商量。到达目的地以后,他也会保证每天一个电话报平安,像这次突然离开,我觉得很奇怪,也很不安。”布警官挥挥手中的记录纸,“就这些了。”

“和案件有关的关系人的相关情况有吗?”

“我找找看……啊!在这里了。”布警官指着一本记录手册中的某一页说道。

刘娜,39岁,小学老师,李衬衣之妻。

李双,17岁,高三学生,李衬衣之子。

花田错,27岁,XX建筑设计院的工程师,和李衬衣同属一个项目组,曾经因为项目经费的问题,和李衬衣发生过激烈的争执。

罗媛媛,21岁,大学生,李衬衣的侄女,曾经找李衬衣借过一大笔钱。

米线,35岁,小区保安,因为停车位的事情,和李衬衣发生过纠纷。

“按你的说法,实际有嫌疑的人就是后面三个人啊?”明大侦探吸了吸鼻子问道,“你认为这三个人会因为那些理由,而将死者杀死在沙漠密室里吗?”

“呃……也许凶手就是那么变态啊?”布警官不以为然地说,然后不由自主地朝我猛看。

侦探先生眼神怪怪地瞅瞅这个搭档,问道:“死者的妻子和儿子都调查过了吗?”

“呃……还没有。”布翔警官习惯性地搔搔后脑勺。

“那你快点去搞清楚状况吧!”明大侦探的话里透露着鄙夷和不屑,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里实在是太热了,我要赶快去凉快凉快!”

“明明是你穿得太多了吧。”布警官偷偷地面向我,嗤嗤笑起来。

这个糊涂配角也太不敬业了,怎么能嘲笑侦探呢?虽然作为尸体的我来说,实在也很想无所顾忌地爆笑侦探那身行头,可我也是有尸体道德的。

“啊呀,真是无聊呀。”布翔开始向我大吐苦水,“老是让我去做那些调查取证的工作,作者太不厚道了呀。”

“呃?你的身份不是警察吗?难道这不是你的工作?”

“话是这么说啊,可为什么我得来的那些信息,最后必须让我得出错误的推理结论呢?而什么也不干的侦探,却可以趁这个机会去和女孩子约会,然后根据我的调查结果,只要说出‘凶手就是你这句台词,情形就完全不一样了啊,读者的注意力全部被他的推理吸引过去了,哪里去理会之前最辛苦的调查工作到底是谁在做呢?”

“这就是配角的宿命啊!”为什么我又一次提到宿命这个词?

几天以后,所有的涉案相关人员被集中到停尸房内,负责看守我尸体的老伯也在其中。作者为了别出心裁,居然将这些人召集到停尸房来揭开谜底,真是让人不得不对作者那个奇怪的脑瓜报以无可奈何的苦笑。

透过遮盖住尸体的白布,我扭头向那些当事人望去。

走在最前面的一位中年美妇低着头哭泣,两只眼睛肿成了桃子一般大小,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容颜和我见犹怜的凄美姿态。唉,不用说了,她一定就是我的妻子刘娜。跟在她身后的一位身材颀长的少年就是我的儿子李双了,他默默地扶着母亲的肩膀,眼睛里全是哀伤。看得我也忍不住心酸起来,眼角有热热的液体流淌出来。

站在他们旁边的是我的同事花田错,一位自以为是的年轻人。此时的他竟然耳朵里还塞着耳机,音乐声从耳机里泄露出来,惹得布警官狠狠地盯了他几眼,但这并不能阻止他追求音乐的步伐。我想起来,在我们合作做项目时,曾经因为某个工程问题发生过分歧,起因是一笔因技术原因导致的认证费用的评估,他坚持认为工程部不应该承担认证费,还骂我倚老卖老,想独吞项目经费。这家伙倒是和我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如果是他杀死我的,我一点儿不觉得奇怪。

离花田错半步之遥的地方,小区保安米线正在和布警官理论着什么。说起这个保安,我就一肚子火。我生前所居住的小区车位不足,许多有钱人花了大价钱霸占着几个车位,像我这样的人自然没有车位可用。所以我经常将车停在小区外面的马路上。有一次,我见一个车位接连几个星期都没有人使用,便自作主张将车停在空的车位上。谁知道那个叫米线的保安竟然叫来拖车公司,将我的爱车拖走了。为这事儿,我们大吵了一架。

我唯一的侄女罗媛媛站在离我最远的门边,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她欠了我五万块钱直到我死去都没有还给我,还幸灾乐祸地对我说,谁让我借钱给她呢?现代的杨白劳可比黄世仁牛多了。你说这世道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咳咳!”耳边突然传来布翔警官的咳嗽声。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该轮到糊涂警察错误的推理秀了。这家伙还真是可怜呀,我仿佛听见他的心里又在抱怨了。

“咳咳!”布警官冲着就近站立的小区保安米线说道,“根据我们的调查,米线先生有谋杀李衬衣的动机啊!”

“什么?警官先生,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哟。我可不会为了区区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就杀死一个人!我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要内疚好几天!”米线保安果然不愧为狡辩的高手,他那强壮的体魄,和蚂蚁渺小的身躯具有某种奇妙的对比。

“呃……说得也是呀,为了那么丁点儿大的一桩小事情,的确不足以构成杀人的理由。”布警官搔搔头顶仅残留的几根头发,面露难色。“那就是你了,罗小姐。”他指着站在门口打哈欠的罗媛媛说道。

“我?”罗媛媛哈欠打了一半,愣是将另一半吞了下去,“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亲叔叔呢?”

“恐怕为了五万块借款,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笑话!我毕竟是堂堂的大学生,为了那么点钱,还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来!”

“大学生?”布警官笑起来,“据我所知,你今年马上要毕业了,工作还没有着落,如今的大学生早就不是什么天之骄子了,一毕业就意味着失业。五万块钱对你来说,可不算一个小数目。”

“我写了欠条给叔叔,又没有要赖账的意思!而且,叔叔并没有催我还钱啊!”罗媛媛撇撇嘴说。

“死者没有催你还钱?这么说,你的杀人动机就不能成立了?”布警官皱起两条浓眉,作沉思状。虽然明知自己的推理是为了将读者引入到歧路上去,布翔仍然勤勉地努力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那么,只剩下你了——花田错,为什么你的名字听起来像某首歌曲的名字?”

“我正听这首歌呢!”花田错的身体随着音乐节奏轻轻地抖动着。

“严肃点!你知道不知道,你就是杀死李衬衣的凶手啊!”布警官将耳机从花田错的耳朵里拔出来。

“你说什么?”花田错惊奇得眼珠子都要弹落出来了。

“我说你就是凶手!”布警官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叫道。

“喂!我又不是聋子,用不着这么大声吧?”花田错捂住耳朵,“你凭什么说我就是凶手?”

“因为根据排除法,你是最后一个啊!”

“的确,我和李衬衣在工作上是有些分歧,我承认争执的过程中,是放过狠话,说过要杀死他之类的威胁语,可这是气头上说的,当不得真啊!”花田错耸耸肩,“更何况,我没有作案时间啊!案发的时间,我在国外出差,根本没有时间跑到沙漠里去杀死他!”

“布警官,人不是他杀的!他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一直站在看尸老伯旁边的明大侦探终于忍不住开腔。

“又来了!”布警官做出抓狂的姿态,“你只是一个私家侦探而已,不要影响警察做正经事好不好!”他极不情愿地说出这句说了无数遍的台词来。

“呃……那个……”明大侦探捏了捏鸭舌帽。他居然还是一副上世纪70年代香港电影里才有的侦探装扮,“我们还是先来解决一下死者溺死的问题,比较符合案件的发展方向。”

“真是伤脑筋啊!”布警官脸色呈现绝望的神情,“为什么在沙漠里会被海水淹死呢?”

“这不难解释啊!”明大侦探将帽子摘下来捏在手里,“只要用装满海水的塑料袋套住死者的头部,就可以达到让死者被海水溺死的效果啦。”

“说得也是。可是,侦探先生,那可是密室耶,凶手怎么能从密室里逃出来呢?看起来,那间密室除了一扇窗户以外,没有其他的任何出口啊!”

“这就是案件的关键所在嘛。”

“真搞不懂作者为什么要将密室安排在沙漠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因为这种密室只有安排在沙漠里才会成立啊!”

“跑到沙漠里用海水淹死一个人,然后关在密室里,这个凶手实在比较无聊呀!读者会喜欢读这种没有现实基础的玩意儿吗?”

“唉,所以这也是身为名侦探我的烦恼啊!必须按照作者的意志去解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密室之谜,到底密室有什么狗屁作用嘛!读者真的会关心密室究竟是如何形成的吗?卡尔,以及黄金时代的大师们,还有日本的那些本格和新本格推理作家们早就将密室的招式写烂了啊!”

“所以作者他也只能充当九流的写手啊!”

“咦?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发牢骚?其他当事人呢?”

“啊呀,被我们这些陈词滥调都吓跑了吧?看尸体的大伯都不见了耶!”

“不是啦,你看看,连扮演当事人的角色都已经睡着了!快醒醒!喂!你们还没有配合身为名侦探的我完成最后一项任务呢!”

明大侦探将歪倒在地上嘴角挂着口水的当事人角色们一一拉醒,返回到小说的世界中去。

“这么说来,你的意思是,凶手将李衬衣用装满海水的塑料袋蒙住头,使其造成溺死的假象?”布翔警官搔着光秃秃的头顶,迷惑地望着明大侦探。因为刚才不断地挠头,布警官头顶硕果仅存的几根头发已完全不见踪影。

“看起来,好像是这样啊。法医在死者的脸颊上找到了这个……”明大侦探举起一小块透明塑料袋碎片。

“什么嘛,一点儿也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布警官凑近看,“咦,这不是证物吗?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

“我找法医要过来,以证明我的推理是多么正确啊!”明大侦探得意地昂起头颅,“这里面是一小片塑料残片,所以验证了我之前说的话。”

“耶?你又不是公家的人,为什么可以比我先一步拿到证物?”布警官假装不满地嚷嚷起来。

“给我看看!”旁边一个妇女忽然冲上来,将证物抢了过去。原来是我的妻子,她哭红了眼睛,头发凌乱,此时像疯了一样,“凶手为什么要杀死我丈夫?到底是谁?”她声嘶力竭地抓住警察制服,拼命地捶打。

“喂,喂,夫人,你不要这样嘛,我们一定会帮你把凶手揪出来的!”布警官一边躲避着妻子的拳头,一边将她的双手和自己的衣服分离。

“凶手就在我们这间屋子里!”明大侦探突然大声说道,“就是我们中的一个人!”

刘娜被这突然而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停止了哭闹,嘴角却还在轻轻地牵动着。其余众人也为之一震,然后是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凶手很狡猾,他就隐藏在我们当中。”明大侦探将视线从每一个人脸上依次扫过,“但是,我已经看穿了整个谜团的真相!”

“呃……事实上,我曾经收到过这个……”躲在妈妈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双忽然跳出来说。他的手心里捏着一个信封。

“啊?这是什么?”明大侦探接过来,拿出信封里的东西一看,气得鼻子都歪了,“这是乘坐热气球的票子吗?”

“没错,爸爸走后,我就收到了这个。”

“乘坐热气球的票子?”

“啊,那个,我也收到了。”站在门边的罗媛媛好像才想起来似的。

“我也收到了呢。”其他几个当事人纷纷从口袋里掏出票子来。

“这么重要的证物,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啊!”明大侦探气急败坏地大叫起来。

“以为是小孩子的恶作剧,所以没有放在心上,扔到垃圾桶里去了。”花田错抱歉地赔笑着说。

“我也是啊,当废纸卖掉了。”小区保安一脸懊恼。

“那个东西啊,还以为是暗恋我的男孩子送的,所以被我拒绝了。”罗媛媛夸张的表情,五官挤成一团,看起来非常做作。

“原来那是去沙漠的热气球票子,到底是谁寄给你们的?”我的妻子原本坐在一边的凳子上,此时她挣扎着站起来,“为什么我没有收到?”

“啊——我知道了!”布警官精神马上来了,“凶手就是你,死者的妻子——刘娜,这回我说的一定没错啦。”他拉住刘娜的手,伸手到腰间去拿手铐。

“你——你——你——”刘娜指着警官的鼻子,一口鲜血喷出来。

“啊呀,怎么会这样!”布警官脸上、手上、衣服上,全沾满了血迹。

众人一哄而散。

“哎,请等一下,我还没有说出那句话呢,应该由我来做推理结案的,不是吗?”明大侦探几乎快哭出来,“怎么会这样?我还没说完呢。”

李双怀里抱着不省人事的母亲,大声叫唤着:“喂,谁来救救我妈妈?”

“警服脏了,我先去卫生间洗一下。什么?这里是停尸间,在地下室,没有卫生间?卫生间在二楼?”布翔警官向看守尸体的老伯打听。

“是啊。”老伯指指楼上。

“我们也要去卫生间。”米线、罗媛媛、花田错三人朝门口涌去。

“怎么办?我还没说出真正的凶手身份呢!”明大侦探望着布翔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哑着嗓子喃喃自语。

“谁来救救我妈妈?”李双的眼泪快流成了河。

明大侦探朝他走过去,蹲下来,轻声说道:“凶手是你,对不对?你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爸爸逼迫我一定要考上最好的大学,我不想上大学,我只想做一名热气球运动员啊!他为什么老是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我的身上?我恨他!”

那个“恨”字犹如一根钢针插入我的身体,我的心隐隐作痛起来。这孩子竟然为了这么个理由而策划出这样一出复杂的密室杀人案来!

“我将爸爸约到沙漠里的那栋空屋子里。我如愿乘坐热气球飞到上空,然后跳入屋子里。”

“等一下,跳入屋子里?那屋子没有房顶吗?”布警官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他的胸前衣服湿了一大片。

“是的,爸爸说,那间没有屋顶的房子用来做一个工程试验。”

“这可真奇怪呀。”

“为了报复爸爸,我将爸爸水壶里的水全部换成海水。海水是我从海边装在塑料袋里随身带过去的。爸爸一喝水壶里的水,发现是海水,知道是我使坏,他就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我,还说像我这样的小孩根本考不上大学,我纯粹在浪费他的金钱。他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动手打我。我当时也怒了,就随手将身边装有海水的塑料袋套在他的头上,没想到他竟那样死了。我坐在没有屋顶的房子里哭泣,本来以为自己肯定会饿死的,即使不饿死,也会被太阳晒死,可是过了没多久,天空飘来一个热气球,将我救了出去。”

“那……密室,是怎么回事?”布警官满头雾水。

“我不知道哇!为什么会变成密室,我完全不知情!”

“哦,我明白了,难怪那扇古怪的窗户会延伸到天花板上去,而离地面却有一米左右的高度,密室的机关原来在这里啊。那扇窗户根本不是窗户,而是一扇木门!”明大侦探恍然大悟道。

可是他的话并没有其他人听到,因为布警官已经将手铐套在了李双的手腕上,推搡着他走了出去。李双的妈妈,我的妻子,刘娜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

“呃,戏落幕了吧。我还要去接女儿放学呢。”刘娜对着空气的方向说。

“那个……我还没有说完啊,密室是怎么形成的,难道没有人关心吗?”明大侦探对着停尸间的天花板大喊大叫起来。

“啊呀,全身酸痛啊!”我也爬了起来,“尸体的角色也不好当啊。”

“密室的形成,我还没说呢。”明大侦探追着我说。

“不用说了,一定是刮大风嘛。沙漠里的龙卷风很厉害的,房子被吹翻了,所以掉了个个儿嘛,这个不用解释了。”老伯拿着钥匙,在我眼前晃动。

“可是,读者需要解释啊!”明大侦探还不死心。

“快点脱下你那套行头吧,我要下班锁门了。”老伯用力把侦探扫地出门,“喀嚓”一声,将门锁上。

走廊里黑漆漆一片,只有一个戴鸭舌帽穿长风衣的人影还在张牙舞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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