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的本土化复现

余　宇

摘要：恐怖电影作为一种成熟的类型电影样式，在世界范围内具有广泛影响力。近年来东方恐怖片的崛起更是让人看到了这一片种的市场潜力。但是，纵观中国国产恐怖片的生产状况却不容乐观。本文试图从世界恐怖电影的坐标系当中找到适合中国国情的参照物，并针对目前国产恐怖片的现状提出几点思考。

关键词：国产恐怖片历史与现状发展路向注意问题

中图分类号：J90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5312(2009)-0022-02

在精神分析电影理论的视野当中，那些在银幕上呈现的影像，总被我们认为是梦境的投射。人们在生活中的缺憾和匮乏在大银幕上得到满足，电影成为美妙白日梦的替代品。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梦境都是美好的，在其中我们同样可能会遭遇痛苦、焦虑、恐怖，而这些噩梦在影院被不断复现的时候，一种电影类型就诞生了，那就是恐怖片。恐怖片在电影史上有着相当悠久的历史，从默片时期就不断有类似《卡里加里博士》这样的精品诞生。直到现在。世界范围内的银幕上仍然浮动着各种异形、幽灵、怨魂的影子，影院也从不缺乏观众的尖叫声。但是，当我们检视当代中国国产恐怖片发展状况的时候，就会发现我们在这一电影袭型的拓展上所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很长。本文试图从世界恐怖电影的发展图景中。找到适合中国国情的恐怖片发展路向的几种可能性，以及在这过程中我们所需要注意的问题。

一、国产恐怖片的发展历史和现状

在中国电影发展早期，恐怖片作为一种类型就已经出现。上个世纪的20年代末期。“神怪片”作为一种类型片就在“古装片”“武侠片”的风潮当中粉墨登场。最初是明星公司的《红烧红莲寺》所带动的“红烧片”热潮，而后更是出现了“描写‘十八层地狱和‘十殿阎王等恐怖场面的《唐皇游地府》”这样的影片。但是这样的风气很快就归于沉寂。甚至也有学者指出。中国真正意义上的恐怖片除了1937年马徐维邦导演拍摄的《夜半歌声》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典型。直到当今，中国电影市场上除了《黑楼孤魂》《雾宅》《闪灵凶猛》《天黑请闭眼》等少数几部明确打着恐怖片旗号的作品之外，很少有真正意义上的恐怖片出现。而且就已经面市的这些电影来看，国产恐怖片还极不成熟，无论是叙事元素还是视听元素都不及国外的优秀作品。而这种情况的出现是有多种原因的。一是受中国传统儒家思想的影响，“子不语怪力乱神”，神怪文化始终只在民间层面流行，游离于主流意识形态之外；二是中国电影没有分级制度，没有明确的观众定位。制作方无法准确把握恐怖的“度”的问题；三是中国电影理论界对包括恐怖电影在内的类型电影的研究还不充分，没有给生产实践提供有力的理论支持。在这样的背景下，国产恐怖电影始终无法迈开坚实的脚步。

与此同时，我们的邻国如日本、韩国、泰国等都在恐怖片的制作上尝到了甜头。在这些国家的电影市场上，恐怖片屡次登上票房排行榜的前列。例如根据韩国电影振兴委员会的数据，自1998年以来，基本上每年的韩国国产电影票房十强都有恐怖片的身影。《女高怪谈》系列、《退魔录》、《凶咒》、《蔷花红莲》等影片都掀起了观影热潮。而由于和欧美恐怖片的美学差异被不断发掘和得到推崇，日本的《午夜凶铃》、《咒怨》、《鬼来电》，韩国的《蔷花红莲》，泰国的《鬼影》等作品都纷纷被好莱坞翻拍，在促进本土文化的传播和交流的同时也获得了可观的经济效益。

事实上，随着我国电影产业化的不断深入，类型化的制作是不可避免的。而恐怖片作为类型电影的有机组成部分，必然有其合理的存在理由和潜在市场。不少国外优秀恐怖电影通过各种途径进入中国观众的视野，并取得了较好的反响，培养了一大批潜在的观众群。同时我们注意到，在准入制度相对电影来说比较宽松的文学领域中，一大批以恐怖文化为卖点的流行小说正大行其道，屡屡登上畅销小说的排行榜，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这个市场的前景。当前的中国电影市场正在不断走向成熟，在大片一统天下的格局中，制作更多中小成本电影的呼声越来越高。而恐怖电影正具有这类电影的特点：不需要明星、不需要高投入、制作周期短、回报率较高。或许我们可以探索通过恐怖片来填补目前国内电影市场的空白，开创新的档期热潮。进一步使电影产业合理化、成熟化。

二、国产恐怖片本土化发展路向的探寻

相对于其他的电影类型，国产恐怖片还处在起步甚至萌芽阶段。要走出一条真正适合中国国情的恐怖片发展道路，更多时候需要在世界恐怖电影的发展图景中寻找秘诀。

首先要面临的问题就是题材。纵观世界恐怖电影题材的演进和变奏，大体而言可以分为传统型题材和现代性题材两大类。前者主要是从各自的民族文化中去寻找养料，其风格带有明显的民族烙印，而这类作品在类型电影的传播过程中是比较难以越界的。例如，欧美国家有一类恐怖片是从其本民族特有的传说和故事当中去寻找原型(吸血鬼、狼人等)，发展出了一系列脍炙人口的恐怖片电影，如《惊情四百年》、《夜访吸血鬼》《诺斯费拉图》等等。而此次类型影片的美学风格又往往和其本土的哥特文学源头联系在一起，其特有的恐怖，神秘，超自然，厄运，死亡，颓废，住着幽灵的老房子，癫狂，家族诅咒等元素给了这些地区的导演无尽的灵感。而与此相对应的是日本恐怖电影中也有一批以本土民间传说为基础的作品。尤其是怪谈文学对其影响很大，沟口健二的《雨月物语》是这一类型作品的代表。由于最初脱胎于日本传统戏剧歌舞伎，其电影的美学特征也不可避免地显示出空灵、写意、虚拟性的特点。而日本其后的“怨灵”形态的恐怖片(以《午夜凶铃》为代表)则继承了这一传统。

而当把耳光投向中国的时候，我们发现传统文化当中可以作为恐怖片源头的文本同样丰富多样。从晋朝的《搜神记》到六朝的志怪小说再到《聊斋志异》，中国文化语境下从来就不缺乏鬼神传说。中国的志怪、志异文学往往短小精悍、简单质朴。这为后世的剧作改编留出了足够多的想象空间。但是，正如一些学者所指出的那样，这些文学作品往往“不以恐怖为审美感情……它想反映一个与人世间同样的世界，想提供充满了人情的事迹与人物”这也对改编提出了相应的要求，即如何在文本当中注入适当的恐怖元素以及如何与原作散发出来的诗意和意境保持一致。尝试这一类的题材，更容易找到中国传统文化和电影艺术的契合点，进而在建构中国本土化电影美学的过程中做出自己的努力。毕竟这些题材脱胎于中国博大精深的艺术传统，在造型、叙事方面都有深厚的民族文化基因可供汲取，这也是中国恐怖电影要想在世界范围内的同类型电影中站稳脚跟的一条路径。

恐怖片的另一种题材则从现实问题入手，体现了更明显的现代性。在这一实践路径上，东西方之间的隔阂相对较小，并不断地进行相互之间的借鉴与融合。典型的作品有《蔷花红莲》(韩国)、《鬼肢解》(泰国)、《闪灵》(美国)等，这些作品的解读和批评向度更多地与伦理评价和精神分析联系在一起，成为读解现代人生活与精神状态的一把解剖刀。让观众在体验恐怖的同时，进人更深

层次的审美体验，达到娱乐与艺术的统一。

以惊悚为外衣、伦理为内核是近年来韩国恐怖片的一大特色，这一点为中国国产恐怖片在题材上的借鉴、移植提供了良好的范本。而两国在文化上的相似性提示着这一借鉴、移植的可能性。在中国诞生的儒家文化以其强大的辐射力在创立之初就被传播到了韩国，一直到现在都对这个国家的文化品格产生着重要影响。韩国经济学家宋丙洛就认为在“某种意义上讲，它(韩国)是比儒学的诞生地中国更加遵从儒家文化的国家。”韩国经典的恐怖片《女高怪谈》系列、《蔷花红莲》《鬼怪密林》《四人餐桌》等影片都试图展示当下社会生活中人伦世界的复杂和残酷，并以血腥和暴力的影像来揭示伦理败坏的可怕后果。而这些影片在韩国的成功给我们的启示是：如果国产恐怖电影在这类题材上进行挖掘和创新，应该能够获得同样以儒家精神为文化内核的国人的认同。

而恐怖片另外一个传统就是对精神异常的人物进行细致的描摹，用其怪诞的思维和视角来解构、重构整个世界。这类题材在近年来尤其受到恐怖片导演的青睐，深究其原因，这是和目前人们的生活状态是密不可分的：越来越紧张的生活节奏、越来越突出的精神矛盾把人类推向了一个充满焦虑和疑问的境地。而这类恐怖片则正好从不同层面反映了这一现代人内心的梦魇。银幕上支离破碎、变形夸张的影像成为了人们自己精神状态的投射，而通过在影院观看恐怖电影这一“安全的冒险”，适当释放自己紧张、焦虑的心情。同时，由于影片的主观视点从“非正常”人类出发，在尉作上可以进行大胆的尝试和创新，形成独特的风格。这一类型的影片由于其充分的现世意义，无疑有一定的市场号召力，值得国产恐怖片导演进行尝试。

而对于国外另外一些业已成熟的恐怖片次类型诸如科学怪人片、科幻异形片、丧尸片、宗教恐怖片等，由于文化上的差异，对其类型的移植可能会有相当大的难度，甚至还会有“画虎类犬”的危险。但是由于在一定程度上这些影片也投射了人类在某些领域的焦虑以及体现出一定的生命意识，在剧作内核的融合上做一些有益的探索也未尝不可。此外，要想在国际影坛获得影响力，国产恐怖片导演还要担负起开创新的次类型恐怖片的重任。

三、国产恐怖片发展过程中需要注意的一些问题

首先是观众的定位问题。国产恐怖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建立起自己固定的观众群体，因此在影片投入制作之前做一个详尽的市场调查是十分必要的。总的来说，恐怖片的主要观众还是在年轻人当中。根据美国派拉蒙影片公司前任剧作读审劳伦斯·克莱默博士的调查，美国恐怖片的观众年龄大体上在17至23岁。正确的观众定位有助于影片获得预期的市场收益，而观众的口味和观影诉求应该成为贯穿整个电影制作过程始终的一条主线。毕竟恐怖片说到底还是典型的商业片片种，市场的口碑决定着其生存空间。

而由上一个问题衍生出来的问题就是如何把握“度”的问题。抛开审查机制等体制方面的问题，国产恐怖片在发展过程当中需要有良好的自我调控能力。娱乐电影最容易碰到的问题就是过度商业化后所带来的媚俗倾向。这在欧美恐怖片的发展过程历程中并不少见：大量血腥暴力和恶心场景的展示和拼接成为唯一的噱头，到最后只能是遭到市场的唾弃。

其次是类型的交叉和融合。由单纯统一到杂糅繁复是类型电影发展历程中的必由之路，恐怖片同样不例外。注重不同电影类型之间的渗透，有助于开拓电影观众群体，打开市场，并且使得不同样式的类型片进行对话，改变现有的类型结构。诸如爱情片+恐怖、青春片+恐怖等复合类型都已有前人做了尝试，而且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国产恐怖片虽然在目前的大环境下还没有出现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但是我们有理由相信，在中国电影市场越来越成熟的今天，强有力的市场需求一定能够催生出优秀的国产恐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