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诗展(一)

2009-12-21 02:58翟见前衣米一陈亚冰
诗林·双月号 2009年2期
关键词:一树母亲

翟见前 邹 旭 衣米一 符 力 陈亚冰

翟见前的诗(三首)

春天的一树鸟鸣

我怀疑一树的叶子

一树的花朵

以及叶子和花朵上吹着的风

都是鸟叫出来的

就连裸露的树根

覆盖的银色月光……

鸟鸣中,我听见

这个春天最有力的声音

正穿过每一条叶脉

倾诉

我要把我的笔伸向低处,更低的低处

和土豆、番薯、萝卜们在一起的低处

跟它们交谈,深入它们的内心

打探它们的秘密

也把我的秘密托出

我没有更高的志向

活了四十多年也没兴趣攀上高枝

如果可能我就做一条简单的蚯蚓

穿行于这些低处的事物中

感受它们的快乐与忧伤……

倘若有人读了我的诗后叫我诗人

我要学遍野开放的笛子花

让幸福涨红脸庞

流水

一条河流流过心头

像一个无情的窃贼

随意地拿走了我的珍藏

就连我那不为人知的秘密

也被劫持而去……

望着它远去的背影

我突然觉得我是一只失群的鸭子

不停地呼唤着

迷失,在河岸上

邹旭的诗(二首)

姥姥住在月亮上

孩子,你可以这么讲

你也可以提前安排我的去处

天琴,天鹰,一只提着灯的流萤

或者一颗饱含泪光的露珠

世界原本美好

只是我历经沧桑

感谢你,孩子,从你的眼里

我看到了人类最初的善良

有了你的这句话

再长的路程我也不会惊慌

就算走到天黑

像此刻,我牵着你的小手

离月出还有一小段时间

风把林子摇得山响

孩子,别怕,咱们慢慢走

慢慢踏上月光铺就的山冈

开始,我只爱母亲

开始,我只爱母亲

爱她的奶水、笑声、抚摸

和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我说过,我要娶她

把她打扮成全村最美的新娘

给她幸福

让她不再为生活而暗自哭泣

今天,面对母亲的满头白发

我不禁自问:

母亲幸福了么?

我们在檐下扬谷

去年的谷子,里面除了不少幸福的虫子

还有少许虫子的尸体

我们常为追赶一只米象

捉住对方惊慌的手指

从碾房回来

虫鸣已经叩响黄昏的门扉

天空被田埂分割,我看见

母亲正用妻子的身子等我

张望的模样

像一颗织女星

母亲吹燃炉火

照例呛出一脸的泪水

我递过去一块毛巾

顺便接过她手中未整理好的韭菜

母亲端上甜米酒

我已经挪稳饭桌,点亮油灯

世界真静,只听到

筷子亲近碗时发出的声音

衣米一的诗(三首)

纪念

这是一个美好的早晨

云团悬浮于空中

槟榔花散发着清香的气味

我对镜梳妆

我对镜梳妆的速度比风要慢

一天的开始是万物的开始

衣服搭在空椅子背上

我们去日尚多

我们还有一个夏天没有用完

一个面包的上午

终于饿了

我们手拉手去寻找面包店

新鲜出炉的面包啊

像新鲜出炉的花

芬芳的,松软的

一路上我们就这样想

吃完面包

我们再接着赞美

初春——悼养父

与春天同时到来的

是他的离去

这一次很彻底

表现出不可逆转之势

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又少了一个

从正月初一开始

阳光却一天比一天温暖

明丽

他的白骨被一根根捡进深黑色棺木里

排列成生前的大致模样

在我伏棺痛哭时

他把回忆赠送给我

他没有了回忆

今年以后的冬天

我再也收不到风干的咸鱼

带着他的体温

爬山涉水

他在青山绿水之中

我在青山绿水之外

符力的诗(三首)

那吹起来的才是风

在草木的发梢

在江湖那浩渺的表情里

我看见了风

看见了一个不厌其烦的家伙

春夏秋冬

他东奔西跑

一年到头

他只办一件事

那就是

吹拂

我不欣赏石头

我对累坏了自己

却总是面带微笑的人,无话可说

此刻

我改变了看法

渐渐地爱上了风

爱上了风一样生活的

疯子

百转千回

有人终于让我看见了枝条上的那一朵花

看吧,就是那朵花

天地间的那朵花

她开得多么明白啊——

那吹起来的

才是风,就是风

南燕湾

一片白沙的快活,可能是

越过悠悠岁月

抵达南燕湾

南燕湾的快活

可能是跟诗人在一起,作别西天的片片云彩

我的快活,却是陪同三五知己

面朝大海,吃海鲜

喝白酒

醉了,也不归去

虽然倒春寒此刻已覆盖了大半个国家

虽然风吹海南

草木招摇

一朵又一朵浪花

就要溅上一首诗的眉梢

春日雨后

那些石头,那些湿漉漉的

心灵,还躺在路边

一睡不醒

小路的这一边

柳树换了新衣裳

换了好心情

好想法

枝条上的那些墨色的

嫩绿的叶子,一边滴着泪水

一边迎风飞扬

仿佛下一刻,就到了她们飘落的时间

仿佛她们今生今世,只能

遇见一阵清风

燕子,一群黑衣少年

掠过柳林

掠过我

驰向远处的明朗与开阔

听吧,飞行的发动机,暗暗地

加大了油门

陈亚冰的诗(二首)

穿过夜的森林

穿过夜的森林,那是我的床

我的诞生地和埋葬地

而之前和之后,我应该是云

或者风,也有可能是天外的流星

如今,我需要一张生长森林的床

画上绿草的床单和被套

我需要山野全部的植物颜色

包括它们根茎里郁发的苦涩味

每天的生活戏剧谢幕,灯花凋零

我就钻到森林里喂养老虎,调教狮子

我要用清溪冲洗一天的疲倦,里里外外

嘱咐萤火虫们给迷路者指引方向

东线春郊

一条曲水自远方款款而来

又款款而去

两岸是绿草和稻秧

错落有致

如果能在槟榔林里搭个草棚

听取鸟啼,放眼清风

一两头黄牛渐染草色

再邀三五野老,终南也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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