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离婚，让婚姻以退为进

王慧兰

一直以来,我们只听说“试婚”,最近,上海的一家“离婚公司”推出了一个新的项目——“试离婚”。如果说,“试婚”是为了两人更好得了解对方,更有利于日后生活在一起。那么,已经想好了要离婚的两个人,不打算一起生活了,还试点什么呢?“试离婚”是否白费功夫?“试离婚”如何来操作?有多少人愿意花钱去“试离婚”?“试离婚”有没有法律保障?带着那么多的疑问,我们去“离婚公司”探个究竟。

“试离婚”从一份协议书开始

一对80后的年轻人,相恋半年,赶上了2009年9月9日这个好日子,头脑一热,就匆匆忙忙赶去民政局登记结婚。才过了一个多月,两人因为在准备婚礼的过程中意见不和,再加上双方父母也闹得不愉快,就有了要离婚的念头。因为之前两人刚买了一套婚房,要等到2010年的3月才能交房,于是他们就跑到“离婚公司”来咨询有关房产处置的问题。婚姻咨询师在了解了他们的具体情况后,就拿出了一份“试离婚协议”,建议他们先尝试“试离婚”。“离婚还有试验的?”这对小夫妻也是第一次听说。

仔细地看这份“试离婚协议”,上面除了标注男女双方的姓名、职业、身份证号码、居住地址等基本信息之外,还对两人的恋爱和婚姻状况来了一个大盘点。比如,男女双方于哪年相识,经过自由恋爱,于哪年登记结婚,婚后第几年生育孩子等等。

在“试离婚协议”上,双方认可“彼此的婚姻起初感情尚好,现因性格不合,双方分歧较大,但感情还没到彻底破裂的程度,不过双方已有离婚的意愿。本着对婚姻家庭负责的态度,为慎重起见,暂时不办理法律上的离婚手续,并且双方一致同意试离婚。”婚姻咨询师介绍说,“试离婚”的时间一般约定为半年,也可延长至一年。在此期间,两人都要自觉遵守协议书上的条约。比如:女方仍居住在现住房内;婚生子随母亲生活,父亲可探视;期间双方不得干预对方任何自由;对父母、孩子不公开试离婚情况;期满后视情况,继续恢复正常婚姻生活或办理离婚手续等等。

小夫妻起初觉得这事有点荒唐,“离婚是每个公民的自由,为什么我们想离婚,而不让我们离婚,还要我们‘试离婚呢?”经过婚姻咨询师的一番解释,再看了这份协议书的内容以后,他们觉得“试离婚”或许是一个缓解他们矛盾的好方法,起码“试离婚”的初衷是好的,是希望他们本着对婚姻负责的态度来操作的。于是,在婚姻咨询师的指导下,他们签下了一份“试离婚协议”,开始了“试离婚”。

自从2009年5月,“离婚公司”正式推出“试离婚”这个业务以来,已经有80多对夫妻尝试过这项服务。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和这对小夫妻一样,起初是想来咨询关于离婚的事,但到了后来,听了婚姻咨询师的一番分析和介绍,就自愿签订了“试离婚协议”。

要指出的是,“试离婚”这个词其实早就有了,并不是这次提出来的。

我们都知道,在以前,离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除了需要单位的证明之外,民政部门的工作人员在接待每一对离婚夫妻时都会盘问来盘问去,有意延缓,比如一个月之后再来、想清楚了再来等等,往往会把夫妻们所有的离婚热情消磨一空。这样,离婚的事情也就只能暂时作罢。自从新的婚姻法颁布以后,结婚、离婚的程序就变得简单许多。想要离婚的两个人只要协议好了,带着有效证件到民政部去,就可以很快得把结婚证换成离婚证。

所谓物极必反,离婚太容易了,离婚率也节节上升,大家开始反思这种现象。渐渐地,就有媒体报道了一些“试离婚”的现象,并且给它下了定义——两个人都同意离婚的情况下,不急于从法律上履行离婚手续,在生活上先真正“离”一段时间,给婚姻一个缓冲区,同时也使双方能够冷静地对婚姻进行反思,对他或她进行再认识。

这些年来,“离婚公司”在实际的工作中,也总是遇到这种类似的情况。“很多人一开始来,都抱着要离婚的心态,咨询我们关于离婚后如何进行财产分配,如何抚养小孩等问题,但是在叙述的过程中,我们就发现,其实很多当事人对另一半并没有死心,他们的婚姻没有走到不可挽救的程度。”所以结果常常是,客户们抱着离婚的念头而来,最终在婚姻咨询师的帮助之下,并没有离婚。

既然有人愿意“试离婚”,为了迎合这种需求,“离婚公司”就推出了这个新业务。让感情破裂的夫妻们暂时不要办理离婚手续,先签订一份协议,接受一般为6个月的缓冲期,期间由婚姻咨询师帮忙协调两人的关系,帮助他们“补习”各种婚姻知识。到期以后,大家再决定是分还是合。

“试离婚”是试着不要离婚

如何说服夫妻双方都认可“试离婚”,并且签下“试离婚协议”,其实不是件容易的事。“离婚公司”的负责人舒心,给我们介绍了一些实际操作的经验,听上去,这还真的是一场斗智斗勇的心理战。

通常情况下,来“离婚公司”咨询的人总是婚姻中的受害方,他们比较容易接受“试离婚”的建议。在他们内心深处,并不愿意接受离婚的现实。有一次来了个30多岁的女人,因为老公执意要离婚,她就来咨询离婚中要注意的事项。婚姻咨询师首先和她详尽得交谈了一次,分析了这段婚姻之所以会失败的内因和外因。她听了后也做了自我反省,承认是自己的多疑、猜忌毁了和老公的感情。因此,当婚姻咨询师提出“试离婚”建议的时候,她很快就答应了,希望能给自己的婚姻带来一线转机。“可是,我担心老公不会答应,怎么办?”婚姻咨询师安慰说:“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帮你去沟通,你只需要把他的电话号码给我们。”

接下来,婚姻咨询师就会打电话给她的老公。通常,人们在接到陌生电话的时候总是会有所防备,态度不会很好,“我要离婚,凭什么要你们来管?”过两日,婚姻咨询师会再打电话过去,“引诱”地说:“这其实是你老婆委托的,你不想听听她的意思吗?”人都有好奇的心理,尤其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刻,他们也很想了解另一半在别人面前是如何来评价自己,于是抗拒的心理会一点点减弱。

婚姻咨询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给对方一个明确的暗示,“到我这里来对你是有利无害”。如果对方还是不愿意,他们就会告诉他,如果一方不愿意离婚的话,法院一审是不会判决离婚的,“所以你的婚是离不掉的。”而第二次起诉的时间要等到半年之后,“反正你们的关系暂时也缰在那里,何不尝试一下‘试离婚呢?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如此一层层地推进,最后提出的建议合情合理,很能让人接受。

不过,有些人对“试离婚”的做法还是会有点怀疑。这时,婚姻咨询师就拿出“试离婚协议”来做解释,其中有一条是比较容易打动他们的,“我们规定,双方不得干涉对方任何自由,你想离婚,无非就是想过单身生活,不想有人管你。”这可真是投其所好,他们一听到这里,基本上就答应了。

“试离婚”开始了,夫妻双方是互不干涉,如何协调他们之间的矛盾,就靠婚姻咨询师从中的工作了。比如,发短信告诉老公,这段时间来,你妻子一直在参加太太培训班,在努力提高自己的厨艺,在绣一幅十字绣……某天,是女人的生日,婚姻咨询师就会提醒她老公,女人都喜欢惊喜,希望他能给老婆准备一份礼物。果然,那天当女人收到礼物的时候,就第一时间就发消息给婚姻咨询师,向他汇报情况,表达喜悦的心情。3个月过去了,女人写了一封邮件给婚姻咨询师,叙述了这段时间来她的心情变化,还有想念老公、渴望重回过去和睦家庭的迫切愿望。婚姻咨询师把这封信略做了一些修改,传给了她的老公。没过多久,这对夫妻就重归于好,“试离婚”有了一个美满的结局。

刚刚推出“试离婚”的时候,很多人不明白,它到底和分居有什么不同。经过采访以后,我们就发现,“试离婚”和分居确实有所不同。分居期间,夫妻更多的是抱着要等离婚的想法,相当于到了不可挽回的情况。但是选择“试离婚”的往往是可以挽回的婚姻。况且,分居的时候,夫妻双方也没什么人来劝和,就算有,也是带着主观情绪的家人和朋友,他们的掺和会加剧婚姻的死亡。而“试离婚”期间,婚姻咨询师会站在中立的角度,进行有效得劝解,过滤两人之间对对方不利的信息,加强他们之间的信任感和依赖感,教他们如何经营婚姻,这是一个良性的发展。据统计,在已经尝试过“试离婚”服务的夫妻中,有80%左右的婚姻,最后会破镜重圆。

半年“试离婚”花费好几万元

如此听来,“试离婚”确实是件好事,那么它的费用是多少呢?

“离婚公司”名为上海维情婚姻咨询公司,因为专门为想离婚的人做咨询,解决离婚过程中的麻烦,所以被称它“离婚公司”。这里的收费也是有标准的。客户来做咨询,按照婚姻咨询师等级的不同,为每小时300——800元。咨询师帮客户解决问题,比如找夫妻双方谈心、应一方的要求调查另一方的财务现状等等,每个工作日按照8小时收费,另加交通费、通讯费、伙食费,为每天3000——5000元。“试离婚”属于公司的业务之一,在收费方面也是参照这个标准。

我们看了一个个案,一趟“试离婚”的前期费用是8000元。其中包括几次的咨询费,还有婚姻咨询师找对方谈心,循循善诱做思想工作的服务费,以及婚姻咨询师为他们起草“试离婚”协议的费用……“试离婚”协议签订以后,她还另外支付了一笔费用,聘请了一位婚姻咨询师担任爱情顾问,参加公司组织的太太学堂等,这笔费用是按照期限的长短,以及服务内容的多少来进行支付的,每月为30000——50000元。

半年的“试离婚”要花费两三万,这样的收费会不会太高了点?对于这个问题,舒心表示:“我们的收费遵循自主定价、协议收费的原则,看挽回的难易程度定费用。因为我们要倾听双方的婚姻故事后,有针对性地起草试离婚文本,还要跟踪他们的进展,协调他们的关系,出点子想办法,是挺费神的。”

我们做了一个小小的调查,问了身边那些已婚的人,他们都表示“试离婚”或许是个有效的方法,但是这个收费实在有点高,“甚至比请律师打官司都要贵。”另外,如果“试离婚”最后没有达到预期的结果,这又怎么收费呢?是否会把钱退还?

“试离婚协议”中有这么一条——期满后视情况,继续恢复正常婚姻生活或办理离婚手续。“这条协议已经明确地表示了‘试离婚有两个结果,夫妻双方在签署这份协议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所以,最后不管是何种结果,我们都不会退钱给客户。”对于离婚,舒心有自己的观点,“结婚是为了让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得比一个人好,离婚是为了两个人在分手后生活得比原来更好。”虽说大多数来“试离婚”的人都怀着挽救婚姻的想法,但是在“试离婚”期间,若是发现在没有另一半的情况下,生活比原来更好了,那就没有必要复合了。

目前这个“试离婚”是公司的一项业务,收费是商业运作的一个方面,说它高也是正常。我们也了解了其它的一些案例,基本上每笔业务的收费都在两三万,“一方面是因为公司的定位,通常来找我们做咨询的人都是比较有钱的;另一方面,大多数的人都有共识,一段完美的婚姻就是巨大的财富,因此在挽救它的时候也是在所不惜。”

这让我们想起了英国经济学家做的一个调查报告,一个能长期维系的婚姻所提供的快乐,等于一年赚10万美元。也就是说,一个单身汉跟一个已婚男士其他工作、教育条件都相等的话,前者需要每年多获取10万美元,才能享有跟后者一样的快乐程度。另一方面,离婚所带来情绪耗损,代价等于一年6万多美元。

没有走到离婚边缘的人,不会珍惜这种垂手可得的幸福,也很难理解为什么有人要一掷千金去挽救婚姻……

“试离婚”不是法律上的概念

维情公司推出的“试离婚”是一项业务,但是在经过一些媒体的报道后,它成了一种社会现象,讨论它的人变得越来越多。

法律界的人表示,“试离婚”在法律上是没有这种术语的,凡未到民政部门或法院办理离婚手续的,在法律上都是无效的。“试离婚”期间签订的协议,全靠双方自觉执行,约束力并不强,一定要谨慎对待。有的人以为签了协议之后就可以为所欲为,在“试离婚”期间发生婚外情造成事实婚姻,其实还是可以追究法律责任的。

民政局的人在听说了“试离婚”以后,也觉得这个做法不可取。他们认为,婚姻是神圣的,“试离婚”就像“试婚”一样,并不受法律的保护,他们更多的还是提倡婚姻自由、责任自负,双方都要用心经营自己的婚姻。况且,这个收费也太高了一点,“劝和”这种事,社区居委会那些婆婆妈妈们就可以出面来解决,公益部门来承担这个工作可能会更好一点。

新事物产生总要经历一段时间的考验,“试离婚”是否真的有弊病,是否能继续推广,这一切都言之过早。但是从目前的操作来看,“试离婚”是有市场的。

离婚对每个人都或多或少会造成影响,每经历一次婚姻会更加警觉,更加敏感。因此,再婚的失败率是很高的。现有统计数据表明,平均第二次婚姻的维持时间不到两年,离婚率是首次婚姻的两倍……“试离婚”的主要目的,是要把双方拉到一个理性离婚的轨道上,不管是对待财产,还是对待感情,都要有一个深入冷静的思考。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大家的心态都很浮躁,一会闪婚,一会闪离,其实折腾来折腾去,受伤的都是自己。所以,“试离婚”正是让他们放慢脚步,严肃对待自己的婚姻问题。

另外,“试离婚”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功劳,它提升了夫妻双方的心理建设能力。各自好好回顾一起走过的路,各自寻求从最初的美好走到今天的破碎的原因。这个过程,往往能让双方思考很多,发现很多。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补上了这堂婚姻课以后,你就能修补个性中的不足,获得更多爱的能力。

说到底,“试离婚”是婚姻有问题、有危机的时候实施的一种挽救手段,感情牢固的夫妻当然试也不用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