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俊萍
今年7月12日至8月3日,我和英语老师小罗一起率领华师附中38位高中同学去英国剑桥游学。在三个星期的旅游学习生活中,我被这个古老的国家的点点滴滴感动着,深深地爱上了这里无瑕的蓝天、古朴的建筑和热情友善的人们。
寄宿家庭里的女主人
剑桥(Cambridge)是一座美丽、宁静、典雅的城市,800多年的历史孕育了一代代勤俭友善而又优雅的英国人。在剑桥游学期间,我们师生40人全部寄宿在当地英国人的家里,与寄宿家庭二十多天的相处,让我们大家都感受到了英国人的热情友善。
我和小罗老师寄宿在Niky的家里。Niky是我们寄宿家庭的女主人,也是家里唯一的成员。她身材高挑,衣着时尚,飘逸的大波浪金发自然地垂挂在肩上,若不是眼角眉梢那几条若隐若现的鱼尾纹,你很难猜到她已经五十多岁了。Niky有一辆挺好的小轿车,但为了环保,也为了省钱(在英国乘坐巴士挺贵),她每天都骑半个多小时的自行车上班。头戴一顶西瓜皮似的安全帽,利索地跨上自行车,然后回首对我们朗声道一句“Bye bye, see you later”,每天早上活力四射的Niky去上班的这一形象总让我觉得自己目送的不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妇人,而是一位可爱的妙龄女郎。
傍晚下班回家,Niky把自行车往后花园一搁,便立刻到厨房为我们准备晚餐。刚来的几天,我饮食不习惯,沙拉青菜、肉酱意粉,吃了我只想吐。Niky见我食欲不佳,就变着花样弄晚餐,今天是炸鱼炸薯条,明天是比萨,有时还煮米饭。她很细心地留意我的食量,看到我对某种食物吃得津津有味,第二天便会立刻去超市再买回来。一般的英国人家庭厨房都很干净,绝无油烟。可是Niky却不大计较,只要我们愿意,就可以自己下厨煎炒鸡蛋或蔬菜。有一次,我们煮菜的油烟弥漫了整个厨房,我们很过意不去,一个劲地向她道歉,她却不太在意,笑意盈盈地说“Not at all”。更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她第二天竟然也学着炒了一碟青菜给我们吃(英国人吃青菜都是生吃的),炒得还蛮香,我们都称赞她是中国大厨。吃饭时我们邀她一块吃,她连连摆手,其实她并不爱吃炒熟的青菜,全是为了我们。从此,我们再不提炒菜了,无论她做什么晚餐,我们都尝试着吃,还尽量吃完,一来是怕浪费,二来也是尊重她的劳动,让她高兴。
Niky是个开朗的人,很爱笑,只要一说话,总是笑声朗朗,感染力很强。因为我不会说英语,我和Niky的沟通,主要通过小罗翻译,这挺不方便,因此我和Niky语言交流不多。但无论我做什么,她对我总是说“Good Good”,同时还伸出大拇指。刚来的时候,我还真以为自己有多棒哩,后来发现这只是她友善的表示而已。于是我也常用这种方式对她,无论她为我们做了什么,我都笑着,伸出大拇指,用略带夸张的声音说“Good”“Thankyou”。这样的手势和赞扬鼓励,把我和她的距离拉近了许多,在二十来天的相处中,尽管我们语言不通,但我们的关系就如这里的旭日一样温馨。
在剑桥与Niky一样热情友善的寄宿家庭还有不少,有的学生告诉我,他们在寄宿家庭得到了家庭所有成员的真诚相待,有的主人不仅关心他们的饮食起居,还主动询问他们在贝勒比斯学校(BellerbysCollege)的学习课程,告诉他们,如果学校哪些课程设计不合理,可以向学校提出建议,说这是我们同学的权益。因为彼此之间相处融洽,游学结束与寄宿家庭临别时,大家都依依不舍,有的寄宿家庭还赠送果酱等礼品。
英国的天气是孩儿脸,说变就变,刚刚还是晴空万里,一瞬间就会倾盆大雨。但我要感谢Niky和与Niky一样友好的英国朋友们,因为在剑桥的日子里,他们的热情友好使我和我的许多学生每天都有沐浴在阳光里的温暖感觉。
祝福Niky,愿你永远快乐!
英国人的绅士风度
英国人守纪、谦让有礼,这是有口皆碑的,比如过马路不闯红灯,上巴士不争先恐后,这些他们习以为常的行为还是令我们不少中国人赞叹不已。
但那天在马路上目睹的一幕,就不仅仅令我赞叹,还令我对英国人油然而生敬意了。
那天,我行走在火车站通往剑桥市中心的一条马路的行人道上。马路上行驶的车辆虽不算繁忙,但也川流不息。我一边走着,一边看四周的风景。忽然,一辆City 3大巴在距离我十几米的站边戛然停下。而与我相距二十几米处,有一个约摸50多岁,腿脚不甚灵便的矮个子妇人,正牵着一条大家犬从人行道上缓慢地向大巴走近。她走得极慢,脸上似乎还有一些犹豫之色。大巴稳稳地停靠着,司机没有催促她,车上大约有20多位乘客,所有的乘客也都静静地等待着这位妇人。大约二三分钟后,从车上走下一位60多岁高高瘦瘦的老人,他从容地走到妇人身边,搀扶她,想帮助她上车。可是妇人向车上仔细地张望了一下,又向司机询问了几句什么,然后连连摆手,并说“Sorry Sorry”。看她的表情和手势,我估计City 3不是她要坐的车。那位搀扶她的老人得知她不上车后,便从容地走回车厢,待他坐稳后,司机才缓缓启动车子开走了。整个过程,至少耗费了六七分钟,但自始至终,我没有看到一张焦急不满的脸孔,也没有听到讪笑声。
我就这样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一幕,我被眼前的情景感动了。在国内,在“时间就是金钱”和“不要与陌生人说话”成了共识的广州,这样温馨动人的情景是罕见的。为了一个普通的妇人和一条家犬,司机、老人、乘客,他们表现出来的那种所谓的英国人的绅士风度,其实就是我们中国人今天常说的文明和素质。只是这样的文明和素质早已渗透到了英国普通百姓的骨髓,并成为日常的一种行为习惯。然唯其如此,才更令我动容,并让我油然生起深深的敬意。
泛舟康河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
《再别康桥》这首优美的诗歌让许多中国人爱上了诗人徐志摩,也爱上了那遥远的康桥。记得在多梦的花季,灯光下我第一次吟诵这首诗,少不更事,不懂得夏虫的沉默,更不明白“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的洒脱,但那一夜,梦中的自己竟然也“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后来登上了七尺讲坛,语文课上,每次讲到《再别康桥》这首诗,我都有与梦中情人相见般的欣喜,那深情的诗句,那缱绻的情怀,总把我的思绪带到那金柳依依、柔波绵绵的康河。即便已过不惑之年,我还是禁不住要用想象的彩笔在自己的心底细细勾画那令人神往的康河的身影。可是,无论想象的彩笔多么绚丽,勾画出的康河的身影总是模糊的,我心有不甘。
“这条小河就是康河?就是剑河吗?” 7月17日晌午,我和我的学生们来到了剑桥,面对一条宽约50多米,河面上漂浮着一些水草和浮萍的小河,学生发出了这样的质疑。我环视河岸,只见岸边有几棵柳树,但柳树的枝干很老很粗,没有“夕阳中的新娘”的一丝韵味。岸上熙来攘往的游人,似乎在提醒我们,这是一条给当地船夫挣小费的河,它没有诗意,没有诗人的影子。我的兴奋之情陡然落到了河底。
上船吧,领队吆喝着。我和4个学生跟着一个船夫悻悻地登上了一艘小木船。其他的同学也都三五成群地分别上了其它船只。我们的船夫是一个头发卷曲的白人小伙子,身材健硕,穿着一件白恤衫。招呼我们坐好后,他很郑重地给我们打了声招呼,便将小木船划离了喧嚣的河埠头。河水渐渐清澈起来,一簇簇在河里浮动的水草清晰地映入我们眼帘。“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不知是哪个学生“诗兴大发”,矫情地吟诵起来,“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杂草”,哈哈哈……另一个顽皮的学生竟然篡改了诗句。孩子们很快就用笑声感染了彼此,刚才那份失落和惆怅瞬间荡然无存。
康河绕着剑桥镇蜿蜒流淌,河的两岸,一边是一栋栋爬满青藤的石壁校舍和哥特式建筑风格的古老教堂,一边是垂柳依依、青葱翠绿的大片草坪。 船行渐远,我惊喜于岸边的柳树越发浓密,柳枝轻垂向水面,和风吹拂,沾着水滴的绿柳轻舞飞扬,像翩跹的舞女。一会儿,阳光直泻而下,柳叶儿顿时金光闪闪,披着光彩的柳条,俯首低眉,含情脉脉。呵,夕阳下的新娘又该是怎样一番情致?多情的徐志摩一定沉醉于霞光里婆娑的绿柳了。
我们的小船行驶了二十多分钟后,就远离了其它游船,流淌不息的康河上只有我们的小船在自由自在地飘荡。同学们拿着相机仔细地捕捉一个个美景,没有人说话,除了潺潺流动的水声和偶尔传来的鸽子“咕咕”的叫声,我感到安静极了,我忽然产生了一种感觉,觉得此刻康河是属于我的,而我也完完全全属于康河。
“看,那是国王学院的教堂,有好几百年历史了。”突然船夫打破了寂静,用一口纯正的颇有穿透力的英语给我们介绍。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座气势恢宏的古朴建筑呈现在我们眼前,令我们惊讶不已。有八百多年历史的国王学院(Kings College),就像一位历经沧桑的巨人,屹立在康河边,让人肃然起敬。当我们从船夫的嘴里得知徐志摩当年就在这个学院求学后,我们师生都兴奋不已,年轻的诗人为这座古老的学院增添光彩,我们不觉也自豪起来。有学生询问船夫是否知道徐志摩写的诗,他朗朗而笑,说这里的人都知道,有的还会背几句。他还告诉我们,去年国王学院在国王桥畔,柳树近旁的草坪上安放了徐志摩诗碑,碑文上刻着《再别康桥》一诗的开头和结尾各两句。诗人和他的诗成为了剑桥和中国联系的纽带,这又让我们感到无比骄傲。我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撑长篙的小伙子,下意识地想把他与那个“向青草更青处慢溯”的浪漫多情的诗人联系起来,希望现实能与那久远的历史在此时的康河上交汇。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我不禁哑然失笑。
将近一个世纪了,时光荏苒,岁月无情,诗人早已消失在他迷恋的土地上,然而诗魂长存,康河的柔波和水草,康河的夕阳和金柳,康河畔古老的学院……全都烙上了诗人的爱恨情愁。我们挥一挥衣袖,能与云彩作别,却无法割舍下诗人留在这片土地上,留在这条康河里深深的爱。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
小船靠岸时,我回首康河,轻声吟诵起这不朽的诗句。康桥,给予了诗人爱、自由和美的洗礼,她必将也会给我留下一段难忘的回忆。
(作者单位:华南师大附属中学)
责任编辑陈昭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