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时期的崤山南道

2010-04-07 19:30曾谦
关键词:行宫山南洛阳

曾谦

(洛阳师范学院河洛文化研究中心,河南洛阳 471022)

隋唐时期的崤山南道

曾谦

(洛阳师范学院河洛文化研究中心,河南洛阳 471022)

崤山南道在隋唐之前就是一条比较重要的交通通道。隋唐以后其取代崤山北道成为两京之间最重要的交通通道。隋炀帝和唐高宗时期是崤山南道修建的高潮时期。修建后的崤山南道不仅扩宽了道路,种植了树木,沿途还修建了很多行宫和驿站,景色优美,行人繁盛。安史之乱后,皇帝基本不再巡幸洛阳,但仍有很多士人和官员行经于此,直至唐末。

隋唐时期;崤山南道;古代交通

崤山南道是古代西安经三门峡东南的洛宁、宜阳抵达洛阳的一条道路,在隋唐时期是西安、洛阳之间的主要交通通道。严耕望、王文楚等先生先后撰写《唐代交通图考》(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7年版)、《唐代两京驿路考》(《历史研究》1983年第 6期)、《西安洛阳间陆路交通的历史发展》(《历史地理研究》第 1辑)等论著,对其线路走向以及沿线驿站、行宫进行考证,之后又有胡德经、严辉、李健超、李久昌等先生对其进行实地探究。2008年李久昌先生发表《崤函古道研究的回顾与展望》(《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8年第 4期)认为,崤函古道目前的研究内容“主要集中在交通线路、关隘、漕运遗址以及函古道的历史作用及其文化内涵方面”。本文在前人基础上,拟勾画隋唐时期崤山南道发展的大致线索,以就教于方家。

一、崤山南道兴起的历史背景

西安和洛阳历史上曾长期是中国的政治中心,两地联系十分密切。在周代,两地之间“其直如矢”的周道,就是从丰镐出发,向东穿越崤山、谷水进入伊洛盆地的。春秋战国时期,随着秦国和东方各国交往的加强,在崤山北道交通日益发展的同时,崤山南道的交通也日益发展。如韩国在崤山南道上的重镇宜阳,“城方八里,材士十万,粟支数年,公仲之军二十万”。[1]公元前 307年宜阳被攻占之后,秦国通过崤山南道和东方各国联系的记载开始频频出现在各种文献之中。秦武王时“樗里子以车百乘入周 ,周以卒迎之 ”。[2]卷71《樗里子列传》秦昭襄王十七年,东周君朝秦“王之宜阳”,二十三年“王与魏王会宜阳”。崤山南道俨然已为秦国和山东各国交往的主要通道。

秦灭六国之后,以咸阳为中心大力修建通往全国的驰道。其中咸阳至洛阳之间的驰道是最重要的一条。秦驰道的走向从咸阳出发,向东经函谷关、三门峡、硖石县、渑池县、新安县抵洛阳。秦汉时期,洛阳和西安之间的交通主要由这条道路承担。秦末“周文败,走出关,止次曹阳二三月。章邯追败之 ,复走次渑池十余日 ”。[2]卷48《陈涉世家》周文进攻关中失利是从崤山北道撤退逃走的。之后,项羽进攻关中 ,也经新安入函谷关到达长安。[2]卷7《项羽本纪》另外,东汉建武十八年 (公元 42年),光武帝西巡长安 ,亦由崤山北道到达西安。[3]卷80《杜笃传》汉末董卓和孙坚作战失败后,自洛阳“却屯渑池,聚兵于陕”,于崤山北道以拒孙坚。孙坚占领洛阳后,“分兵出函谷关 ,至新安、渑池间 ,以截卓后 ”。[3]卷72《董卓传》可以看出当时董卓退兵的线路是经由崤山北道。

两汉时期,在崤山北道主要承担洛阳、西安间交通的同时,历史文献中也有关于从西安经由崤山南道抵达洛阳的记载。《后汉书·刘盆子传》:东汉建武二年赤眉军从长安向东,“光武乃遣破奸将军侯进等屯新安,建威大将军耿弇等屯宜阳,分为二道,以要其还路。敕诸将曰:‘贼若东走,可引宜阳兵会新安;贼若南走,可引新安兵会宜阳。’明年正月,邓禹自河北度,击赤眉于湖,禹复败走,赤眉遂出关南向。征西大将军冯异破之于崤底。帝闻,乃自将幸宜阳,盛兵以邀其走路”。从中可以看出,赤眉军向东实际上有两个选择,二是经由崤山北道至洛阳,一是经由崤山南道至洛阳。由此可知,在两汉时期,虽然崤山南道的交通没有北道繁忙,但也是西安至洛阳的一条重要途径。总之,隋唐之前的崤山南道,一直都作为西安和洛阳间的一条重要交通线路存在着。

隋唐两朝虽然都定都西安,但洛阳的政治地位依然十分重要。隋炀帝营建东京的诏书中说:“自古皇王,何尝不留意,所不都者盖有由焉。或以九州未一,或以困其府库,作洛之制所以未暇也。我有隋之始,便欲创兹怀、洛,日复一日,越暨于今。念兹在兹,兴言感哽!朕肃膺宝历,纂临万邦,遵而不失,心奉先志。今者汉王谅悖逆,毒被山东,遂使州县或沦非所。此由关河悬远,兵不赴急,加以并州移户,复在河南。周迁殷人,意在于此。况复南服遐远,东夏殷大,因机顺动,今也其时。群司百辟 ,佥谐厥议。”[4]卷3《帝纪三》洛阳不仅历史地位重要 ,而且随着形势发展,政治地位也越来越重要,所以他要在洛阳建都。隋唐两代特别是玄宗朝之前,几乎所有的皇帝都曾巡幸洛阳,并在此处理重大政务。唐太宗在洛阳做出了征伐薛延陀和征伐高丽的决定 ,[4]卷2《本纪二》唐高宗不仅频繁巡幸而且常驻洛阳,前后时间长达 11年之久,占其在位时间的 1/3。特别是显庆二年 (公元 657年),“丁卯,以洛阳宫为东都”,[5]卷200他把自己同皇后武则天所生的一岁幼儿李显封为周王、洛州牧,并置洛州官员同长安所在地雍州相应官员同样级别。这就更加确立了洛阳的政治中心功能和地位。

洛阳在隋唐两代不仅政治地位重要,而且交通便利,经济发达。“洛邑自古之都,王畿之内,天地之所合,阴阳之所和。控以三河,固以四塞,水陆通,贡赋等。故汉祖曰:‘吾行天下多矣,唯见洛阳。’”[4]卷3《炀帝纪上》由于地理环境适中 ,洛阳经济一直比较发达。自从隋炀帝修建起以洛阳为中心的大运河以后,洛阳的交通,“沟通江、汉之漕,控引河、淇之运 ”。[6]卷79《玄宗开元九年九日幸东都诏》在此基础上 ,洛阳成为粮食充盈的国家最大粮仓。仪凤三年 (公元678年)十月,高宗在《幸东都诏》中特别强调了洛阳在解决粮食供应方面的优势:“咸京天府,地狭人繁,百役所归,五方胥萃,虽获登秋之积,犹亏荐岁之资,眷言于此,思蠲徭赋。夫以交风奥壤,测景神州,职贡所均,水陆辐辏,今兹丰熟,特倍常时。事贵从宜,实惟权道,即以来年正月幸东都。”[7]卷13和洛阳粮食充足、府库充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隋唐首都所在地关中平原“地狭人繁”,生产量远远不能满足庞大的中央机构和驻军的需要。“关中号称沃野,然其土地狭,所以不足以给京师备水旱。”[8]隋唐时期在长安和洛阳间的道路上随之频频出现“天子逐粮”的情形。

无论是经济还是政治的原因,隋唐时期两京道上的交通日益繁忙。就长安至洛阳崤山以东的南北两条道路来说,北道便捷但道路狭窄,南道迂远但道路宽阔。严耕望先生指出:“自陕而东,经硖石、崤坂,取北道经渑池、新安至东都共约三百里;经硖石、崤坂,取南道经永宁、福昌、寿安至东都,共约三百五十里。”[9]88皇帝出行规模大、人数多,如隋炀帝“从行宫掖,常十万人,所有供须,皆仰州县 ”。[4]卷24《食货志》这样庞大规模的出行队伍 ,在道路选择上肯定更倾向于较宽阔的道路,故隋唐两代的君主出行大多选择南道,于是南道行旅日盛,所谓“门前洛阳道,门里桃源路,尘土与烟霞,其间十余步”。[10]《全唐诗》卷364南道上尘土飞扬,取代北道成为当时最重要的交通线路。

二、崤山南道的修建与维护

隋唐时期对崤山南道修建的情况,文献记载不多。隋炀帝时,莎栅道应是当时崤山南道一个比较大的工程。《资治通鉴》中对此有比较明确的记载:大业元年,隋炀帝营建东都时,“废二崤道,开莎栅道”。[4]卷180西北大学李健超教授认为,新开的莎栅道既东南斜行近乎直线走向为“弓弦”,道路便捷又避免曲流,减少路程;其长度大约为 35公里,具体路线是莎栅城 (驿 )、永宁县城 (鹿桥驿 )、三乡驿。[11]《贞观政要·行幸》记载:“隋炀帝广造宫室,以肆行幸,自西京至东都,离宫别馆,相望道次,乃至并州、涿郡,无不悉然。驰道毕广数百步,种树以饰其傍,人力不堪,非复已有,以此观之,好行幸,竟行何益 ?”[12]卷10《行幸》虽然唐太宗对隋炀帝穷奢极欲修建两京道多有指责,但从中也可以看出当时隋代崤山南道不仅道路宽阔、行宫相望,而且道路两旁还种植有不少树木。隋代崤山南道的另一项工程,是宜阳县境内的永济桥。《元和郡县志》载:“永济桥,在县西十七里。炀帝大业三年置,驾洛水。隋乱毁废。”[13]卷5《寿安县》由于史料简略 ,该桥情形至今未详。

中国古代一直有天子巡幸之前整修道路的传统,高宗来往长安、洛阳间的次数较多,道路修治也相对频繁。王建曾有诗云:“上阳宫到蓬莱殿,行宫岩岩遥相见。向前天子行幸多,马蹄车辙山川遍。当时州县每年修,皆留内人看玉案。”武则天以后,随着唐代诸帝巡幸洛阳次数的减少,崤山南道的道路整治逐渐被疏忽,道路行走逐渐艰难。《旧唐书》载:“明年……秋,驾幸东都,次永宁之崤谷,驰道隘狭,车骑停拥。河南尹李朝隐、知顿使王怡并失于伍部,上令黜其官。”[14]《资治通鉴》载:开元五年“辛亥,行幸东都,过崤谷,道隘不治,上欲免河南尹及知顿使官”。[5]卷221当时河南府官员刘彤在给玄宗皇帝的《奏论驿马表》中也表达了相同情况:“盖缘府界阔远,山谷重突,自春多雨,马蹄又软,驱驰石路,毙踣实多。比於陕虢已西,及汝郑等处,道路稍异,日夜倍忧。又西自永宁,东自汜水,南到临汝,北达河阳,正驿都管一十六所,常加填备,动以久阙。此皆臣无政术,上轸圣心,蹐地局天,不足所处。”[7]卷301从河南府的报告中可以看出,崤山南道在当时相对较差。有鉴于此,玄宗“开元十六年七月十九日敕。巡传驿。宜因御史出使。便令校察。至二十五年五月。监察御史郑审。检校两京馆驿 ”,[15]卷61《御史台(中)》专门下令对两京道路和馆驿进行整治和修建,于是,崤山南道又一次迎来了整修高潮。

隋唐时崤山南道修建的另一个重要内容,就是在道路两旁栽种树木。中国古代道路修建一直就有“古者列树以表道”的做法。由于两京道是中国古代最重要的交通线路,所以两京道旁前代栽种的树木不在少数。唐太宗《入潼关》诗中就有“古木参差影,寒猿断续声”的句子。隋炀帝大业年间“废二崤道,开莎栅道”,开辟驰道“种树以饰其旁”。之后,隋炀帝开始在崤山南道旁大规模栽种树木。崤山南道上的树木以槐树和柳树为主,玄宗时一改之前种植槐柳的做法,在两京道旁种植桃李。《旧唐书·玄宗纪下》载:“开元二十八年春正月,两京路及城中苑内种果树。”对于玄宗这个举动,当时主事官员殿中御史兼馆驿使曾有诗云:“九重承涣汗,千里树芳菲。陕塞馀阴薄,关河旧色微。发生和气动,封植众心归。春露条应弱,秋霜果定肥。影移行子盖,香扑使臣衣。入径迷驰道,分行接宫闱。”于是,崤山南道上开始有大量果树出现。

行宫和驿站是隋唐两京道交通的重要组成部分。据严耕望先生考证,隋唐时期崤山南路计有兰峰宫、崎岫宫、福昌宫、兰昌宫、连昌宫、兴泰宫等 6个行宫,然“两京道上行宫甚多,未必尽于此数”。[9]81这些行宫在隋代就开始修建,“自西京至东都,离宫别馆,相望道次”,隋末大量毁于战火。在迄今已知的 6个行宫中,福昌县的福昌宫始建于隋代,其他都建于唐代高宗时期,太宗时期则建置得相对较少。这可能和两个人的不同认识有关:“太宗车驾始幸洛阳宫,唯因旧宫,无所改制。终於贞观、永徽之间,荒芜虚耗。置都之后,方渐修补。龙朔中,诏司农少卿韦机更缮造。高宗常谓机曰:‘两京,朕东西二宅,来去不恒,卿宜善思修建。’”[16]卷156《州郡部二》太宗崇尚节俭 ,而高宗则视洛阳、西安为东西两宅,所以沿途建造行宫相对较多。玄宗多次巡幸洛阳,开元二十六年“十月,两京道行宫,各造殿宇及屋千间”,[15]卷30使崤山南道上的行宫得到恢复和重建。安史之乱后,崤山南道的行宫悉数被破坏,“自多难以来,兹事遂废。今宫阙、营垒、百司廨舍率已荒 ”。[5]卷243

崤山南道沿途计有嘉祥驿、鹿桥驿、三乡驿、福昌馆、柳泉驿、甘棠馆、寿安山馆、三泉驿、甘水驿等9个馆驿。对于驿站修建维护的情况,从目前已有的资料看,沿途驿站的日常维护、修建主要由所在地方官员负责。如,唐玄宗时期,河南府官员在给皇帝的上表中曾说道:“臣伏以当府重务,无过驿马。臣到官之日 ,惟此是图。”[7]卷301《河南府论奏驿马表》不过,可能由于由当地官员负责驿馆事务弊端太多,所以开元二十六年,朝廷专门任命监察御史郑审“检校两京馆驿”,以统一事权有效管理。此后,两京驿站再一次得到维护和加强。和行宫情况不同的是,安史之乱后,崤山南道上的馆驿可能再次得到程度不同的修葺。因为安史之乱后崤山南道上不仅继续有人往来,而且在大历十四年时“门下省奏,两京请委御史台,各定知驿使御史一人,往来句当 ”。[15]卷61《御史台(中)》既有专任负责 ,崤山南道的驿馆虽遭破坏,但有一定程度的恢复和重建。

三、崤山南道的交通状况

总体来说,崤山南道的地势是由高向低伸展的,在经过一段相对难行的山路之后,其他路段大都平坦易行。在洛河河谷至三乡永昌河谷一段,海拔高度 120-250米,地势平坦,水流平缓,道路宽阔,比较适宜通行。但永昌河谷海拔落差较大,短短一段距离海拔高度就从 250米提升至 750米。其下游的地势还相对平坦,从中游开始山势陡峭且逐渐狭窄,其间崇山峻岭,绝壁深涧,十分险峻。

由于崤山南道路大部分在河谷地区穿行,所行地区有山有水,风景十分优美,所以隋唐两代不少行经这里的诗人都对一路上的美色佳景歌颂赞美。如《白氏长庆集》卷五五《从陕至京》:“从陕至东京,山低路渐平。风光四百里,车马十三程,花共垂鞭看,杯多并辔倾。笙歌与谈笑,随分自将行。”永昌河谷段山势险峻,景色优美,也是人们停留、歌咏较多的路段:“山如巫峡烟云好,路似嘉祥水木清。大抵游人总应爱 ,就中难说是诗情。”[10]卷561《符亭二首》嘉祥驿位于永昌河谷中,以水清木华著称。《云溪友议》卷五《三乡略》记载:会昌时云溪子出长安,“涉浐水,历渭川,背终南,陟太华,经虢略,抵陕郊,揖嘉祥之清流,面女几之苍翠。凡经过之所,皆曩昔燕笑之地,绸缪之所”。即便是晚间路过,举目莫视,这里也泉水叮咚,引人注意:“夜过深山算驿程,三回黑地听泉声。”[10]卷301《过嘉祥山馆》深山夜静 ,泉水之声更显得清脆引人。

连昌宫是建于显庆年间的一个行宫,废止于唐肃宗时期,历时约 150年。连昌宫破败之后,后人行经于此多有感慨述怀。韩愈在《和李司勋过连昌宫》诗中写道:“夹道疏槐出老根,高甍巨桷压山原。宫前遗老来相问,今是开元几叶孙。”行宫的规模宏大与连昌宫的破败萧条形成鲜明的对比。唐代诗人张祜的《连昌宫》将王朝的盛衰和行宫的兴废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也令人感慨颇多:“龙虎旌旗雨露飘,玉楼歌断碧山遥。玄宗上马太真去,红树满园香自销。”著名诗人元稹更将历史和现实、故事和传说等诸多元素融为一炉,写下了脍炙人口、流传千古的《连昌宫词》:“连昌宫中满宫竹,岁久无人森似束。又有墙头千叶桃,风动落花红蔌蔌。宫边老翁为余泣,小年进食曾因入……”与连昌宫有关的诸多诗歌说明,在有唐一代它已成为诸多行人驻足凭吊之处。

甘泉驿和洛阳之间的行人相对较多。白居易《酬别微之·临都驿醉后作》说:“君归北阙朝天帝,我住东京作地仙……犹被分司官系绊,送君不得过甘泉。”洛阳送人西行大多最远至此。故洛阳至临都驿之间的行人更多。临都驿在洛阳西五六里地,洛阳送别一般至临都驿即止。白居易《临都驿送崔十八》诗云:“勿言临都五六里,扶病出城相送来。莫道长安一步地,马头西去几时回?”官员赴任,举城相送,行人更盛。白居易《卢左丞赴陕郊诗云》:“两邑县官,卑秩麻衣,倾都出郭,洛城为之一空。食器酒具,罗列道路,盛于清明簪洁松槚之日,填咽临都驿,前后十五里,车马不绝。”

皇帝巡幸仪仗是崤山南道上最为引人注目的群体。隋唐两代,隋文帝、隋炀帝、唐太宗、唐高宗、唐中宗、唐玄宗巡幸洛阳,都曾行走于崤山南道。其中唐太宗巡幸的仪仗最为简单,对于沿途行宫,唐太宗唯因旧制很少大肆修缮:“太宗车驾始幸洛阳宫,唯因旧宫,无所改制。终於贞观、永徽之间,荒芜虚耗。置都之后 ,方渐修补。”[16]卷156《州郡部二》对于隋炀帝在行宫之内多聚宫人的做法,唐太宗明确表示反对:“妇人幽闭深宫,情实可愍隋氏末年,求采无已,至于离宫别馆,非幸御之所,多聚宫人,此皆竭人财力,朕所不取,且洒扫之余,更何所用 ?”[12]卷6《仁恻第二十》沿途桥梁道路修筑得也非常简单。以永济桥的修建为例,据《元和郡县志》载,永济桥原为石桥,唐太宗时重修仅是一座浮桥而已:“永济桥,在县西十七里。炀帝大业三年置,驾洛水。隋乱毁废。贞观八年修,造舟为梁,长四十丈三尺 ,广二丈六尺。”[13]卷5《寿安县》

在崤山南道上来往的更多是官宦士人。沿途驿站根据其官职大小给予不同的供应。《唐六典》卷三《户部尚书》记载:“凡亲王入朝,皆给车牛驮马(车牛六十乘,驮马一百匹。若大妃回来,加车牛二十乘,马二十匹。别敕追入,给马六十匹)。内外百官家口应给递送者,皆给人力车牛 (一品,手力三十人,车七乘,马十匹,驴十五头;二品,手力二十四人,车五乘,马六匹,驴十头;三品,手力二十人,车四乘,马四匹,驴六头;四品五品,手力十二人,车二乘,马二匹,驴三头;六品七品,手力八人,车一乘,马二匹,驴二头;八品九品,手力五人,车一乘,马一匹,驴二头。若别敕给递者三分加一,家口少者,不要满此数,无车牛处,以马驴代)。”由此可知,凡官员入朝皆有车马,级别越高车马越众。中唐后期国力衰弱,沿途物质供应数量大有减少。如唐代宗时期,“其年九月十七日。门下省奏。准公式令。诸给驿马。职事三品及爵三品已上若王,四匹;四品已上及国公,三品五品及爵三品已上,二匹;余官爵各一匹。伏望今后,并约前件马数给券。其从人,每马一匹 ,许将一人。”[15]卷61《御史台(中)》特别是中唐之后更是如此。“今往来使客多是武臣,逾越条流,广求供给,府县少缺,悔吝坐至,属当凋残,实难济办。况都城大路 ,耗费倍深。”[15]卷61《御史台(中)》武将跋扈 ,对于他们的供给可能要远多于一般官员。

“寿安流水馆,硖石青山郭。官道柳阴阴,行宫花漠漠。”[10]卷453《西行》崤山南道上景色诱人 ,加上旅途劳顿,常有行人途中悠游停顿。“石渠金谷中间路 ,轩骑翩翩十日程。”[10]卷449《送河南尹冯学士赴任》既是翩翩而行,想必相当悠闲。甚至有人还携家带口把沿途驿站当成免费的旅店而盘姗留滞。“使人缘路,无故不得于馆驿淹留,纵然有事,经三日已上,即于主人安置馆存其供限。如有家口相随,及自须于村店安置,不得令馆驿将什物饭食草料。”[15]卷61《御史台(中)》当然 ,作为最重要的驿路 ,飞马流星的使者也是这条道上十分重要的一幕。“贞观十九年。太宗亲征辽。发定州。皇太子奏。请飞驿递表起居。又请递敕垂报。并许之。飞表奏事。自兹始也。”[15]卷61《御史台(中)》中唐以后 ,“幽镇兵兴 ,使命繁并,馆驿贫虚,鞍马多阙。又敕使行传,都无限约,驿吏不得视券牒,随口即供,驿马既尽,遂夺鞍乘 ,衣冠士庶 ,惊扰怨嗟。”[15]卷61《御史台(中)》这时 ,飞马传命已发展到劫掠百姓的地步。

崤山南道由于隋唐两代皇帝巡幸洛阳而不断走向兴盛,在唐高宗时达到顶峰。中唐之后,由于皇帝不再巡幸洛阳,沿途驿站和行宫被破坏,崤山南道的交通逐渐走向衰弱。所以,崤山南道的兴盛,是隋唐时期皇帝巡幸洛阳这一特殊背景下出现的一个历史产物。与崤山南道一时鼎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崤山北道道路便捷,商旅鼎盛,一直保持着相对较多的路人行旅,并在隋唐之后一直成为东西方交通的主要通道,遂使崤山南道成为历史的陈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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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outh Road of X iaoshan Dur ing Su iand Tang Per iod

ZENGQ ian

(D epartm en t of H istory and Cu lture,Luoyang N orm a l College,Luoyang 471022,China)

The south road of X iaoshan w asone of themo re im po rtant transpo rt co rridors befo re the Suiand Tang Dynasties.A fter the Sui and Tang Dynasties the south road of X iaoshan rep laced the X iaoshan North Road and becam e themost important transport corridors.Emperor Suiyang and the Emperor Tangzong reconstructed the road.A fter the road w asw idened,not only the treeswere p lanted,but also m any palaces and the Innswere built along the road.The sou th road of X iaoshan w as beautifu l and p rosperous.A fter the Anshi rebellion,the em peror seldom cam e to Luoyang but there are still a lo t of common peop le and officials retu rn to this co rrido rs untill the late Tang Dynasty.

Sui and Tang period;south road of X iaoshan;ancient transportation

K878

A

1672-3910(2010)04-0005-05

2010-02-25

曾谦 (1972-),男,河南南阳人,博士,从事历史地理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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