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因素对“言语”符号的影响

2010-08-15 00:47钢,杨
中国人民警察大学学报 2010年11期
关键词:所指言语符号

●李 钢,杨 坡

(武警特警学院,北京 102211)

语言作为一种表达观念的符号系统,其符号生命在一定程度上受政治、经济、社会等诸多因素制约。索绪尔特别强调了其中的政治因素,他说:“必须指出语言与政治史的关系。有些历史上的大事件,例如罗马征服其他民族,对于许多语言事实有无可估量的影响。殖民只是一种形式,它把一种语言移植到不同的环境,结果引起了这种语言的变化。国家的内政对于语言的生命也同样很重要:某些政府,例如瑞士,容许几种语言同时并存。另外一些政府,例如法国,却希望语言统一。高度的文明有利于某些特殊语言(法律语言,科学术语等等)的发展。”[1]在这里,索绪尔从总体上阐释了政治对整个语言符号生命的影响。“语言”作为“言语”的内在生成系统,其变化必然导致人们的“言语”活动的变化。本文从“言语”这一层面上,仅以一些历史与现实政治生活中鲜活的“言语”为例子,就政治对“言语”符号生命的催生、政治对“言语”符号的消解、政治对“言语”符号的曲解三个方面来探讨政治对“言语”符号的影响。

一、政治对“言语”符号生命的催生

语言作为交流工具,在人类社会中是必不可少的,因此语言本身也成为政治斗争的有力工具之一。政府为了维护其所代表的利益集团的统治,往往通过各种手段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对语言进行有目的的规划,使语言的内在系统发生变化,结果是催生了新的“言语”符号体系。下面分别以汉语和英语为例来说明之。

台湾民进党在执政期间为了实现其“台独”野心,也在语言上下功夫。他们利用政治强力,通过语言政策的制定,来达到在文化上分裂祖国的目的。2003年 2月 10日,台“教育部国语推行委员会”抛出所谓《语言平等法》草案,把 “华语”(即“国语”)等14种语言定为所谓“国家语言”,规定岛内使用的所有语言文字“在法律上一律平等,不得以公共权力禁止或限制任何语文的使用”;应设置全岛性公共广播、电视频道,“以保障各种语言的公平播出机会”;对各种语言进行“保存、传习和研究”,对濒临消失的语言“积极加以保护及传承”;“应编列预算建立完整的国家语言资料库”。《语言平等法》草案还故意用罗马拼音“Ho-lo”命名所谓“台语”,舍弃一般较常用的河洛话、闽南话等汉字用词,明显是否定“台语”源于大陆的历史,妄图抹去岛内民众“认同中原”的历史记忆。

在台湾当局的“政治”努力下,再加上台湾和大陆长达五十多年的分离这一政治现实,台湾日常生活中的“言语”已经和大陆发生了相当大的差异。在台湾,打电话到别人家里,一般会问“是某公馆吗?”日常生活中,同事和朋友之间多以“兄弟”相称,校友 、系友之间则以 “学长 ”、“学弟 ”、“学妹 ”相称;称特别敬重的老师,会直呼“恩师”;在各种正式的研讨、讲演场合,则经常能听到“各位前辈,各位先进”等 。至于书面“言语 ”中,“大启 ”、“钧鉴 ”、“顿首 ”、“足下”等这些在大陆差不多已经走入历史的词汇,在台湾还是司空见惯。另外,对一些东西的名称台湾和大陆也不同,如,在台湾,“花生”称为 “土豆”,“胶卷”叫做“底片”(而大陆经过冲洗的胶卷才叫底片。大陆所称的“打印机”,在台湾叫做“印表机”;大陆所称的“手机”,台湾叫做“大哥大”或叫 “行动电话”;大陆的“摩托车”,台湾叫“机车”。至于有些英文译名,两岸之间的差别就更大了,有时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如“永珍”其实就是老挝首都“万象”。另外,由于日本殖民统治台湾 50年,如今台湾人的言语之间也夹杂着少量的日文用词,比如“中古车”,其实就是大陆所说的“二手车”,而“便当”就是“盒饭”。在大陆,“单位”一词的涵义非常广泛,而台湾人相互寒暄时一般说“您在哪里高就啊?”台湾人没有单位,无论是扫大街还是大学教授一律都是“高就”。在大陆,赞扬一个人一般说他“道德品质优良”,而台湾人评论人时不论“品质”而是论“质量”,比如说“这个人修养质量太差”。我们都知道,质量是大陆人评价货物或服务时才用的词汇。因此,当大陆对台湾人抱怨“这件外套质量太差”时,对方就会犯晕:“一件衣服岂会缺少道德?”在日常生活中,我们经常使用“搞”这个字,如搞卫生等,但到台湾万万不可乱讲“搞”字,因为这是个贬义词,意思是“搞女人”或“乱搞”。在台湾如果问人家“你搞什么工作”,对方肯定会诧异地呆愣半晌。此外,大陆人通常称自己的配偶为“爱人”,台湾人则管情人才叫“爱人”。另外,台湾女人习惯称丈夫为“外子”,初到台湾的大陆人往往对此不知所云。

值得一提的是,马英九国民党当局虽然推行“识正书简”(认识繁体字,书写简体字)的语言政策,但其本质正如余光中所说,是为了不能“把中华文化的诠释权让给大陆”。在台湾无论是哪个党派执政,“根植于中华文明的汉字体系都超出了文化层面,笼罩上厚重的不同意识形态”。[2]

1066年的诺曼征服是英国政治史上的一件大事,也是英语史上的一件大事。法语成了英国的官方语言,而普通老百姓则讲英语。“这在刚开始时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是时间一长,这显然成了一项政策:因为统治者完全可以渐渐习得英语,可是他们却明显没有努力那样做。”[3]统治者与被统治者在日常生活中分别进行两种不同的“言语”活动。13世纪的一位英国作家写道:

Commonmen know no French.

Among a hundred scarcely one.

普通人怎懂法语?

百个难挑其一。[4]

可见当时的语言分化是多么的严重。这样以来法语与英语就直接在“英国政治”这一大的对立统一体中斗争、融合,这给英语的“言语”造成极大的影响。一些正式场合的“言语”活动中,来源于法语的词汇较多;而在日常的交流会话中,来源于日耳曼语的盎格鲁 -撒克森的词汇较多。如英语口语中“开始”为盎格鲁 -撒克森的词汇“begin”,而正式用语为法语“commence”。

英语实际上是一门“世界语”,世界上的主要语言几乎都能在英语中找到自己的身影,也就是说,世界上的许多语言都成了现代英语的“催生婆”,这些“催生婆”使英语极富生命力,这是其能成为全球语的很重要的一方面。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按照上述的索绪尔的观点,也是出于政治上的原因。具体说来,这是英国在历史上征服他人和被他人征服的结果。以斯堪的纳维纳人对英国的征服为例,征服的结果是英语中出现了许多以斯堪的纳维纳语为“母”的用语,如:bank,birth,dirt,down(means feathers),guess,kid,seat,sister,skill,sky,trust,want,window。这些词往往被认为是固有的盎格鲁-撒克森词汇,但却是毫无痕迹的外来语,是英语中最重要的词汇。

二、政治对“言语”符号生命的消解

一次较大的政治变革会消解旧有的语言体系,大者可导致整个语言的消亡,小者可引起“言语”符号能指或部分所指的改变。随着罗马帝国的灭亡,拉丁语也在日常的“言语”活动中退出了历史舞台,虽然其在书面语和神职人员的用语中还相当活跃。新中国成立后,国家为了普及文化知识,方便书写,大力推行简化字,使汉语的“言语”符号的所指发生了很大改变,部分所指消失,其能指附加到新的所指上,如“發”与“髮”这两个所指消失,其能指归于新的所指“发”。

值的一提的是,中国封建社会的“讳”这一现象在本质上讲是为了维护封建统治秩序。也就是说为了避“讳”,言语活动的一些所指必须在一定的时空范围内“避闪”,其能指让位于其他所指。换句话说,封建统治秩序给人们的“言语”活动设下一种禁区,如果口无遮拦,不慎闯入这一禁区,便遭众诟,甚至惹来杀身之祸。唐朝为了避唐太宗李世民的讳,“民”字在一定时期在全国是禁用的。因此,柳宗元在《捕蛇者说》中,极小心地写道“以俟观人风者得焉 ”,“人风”即“民风”。李贺之父名 “晋”,与 “进 ”同音,其报考进士竟遭世人诟病,文豪韩愈的《讳辩》虽雄辩滔滔,但终究无济于事,李贺也终生未能参加科举考试。

三、政治对“言语”符号的曲解

“语言”是“言语”的深层结构。位于表层的一个“言语”在“语言”这一深层结构中会有错综复杂的根系。也就是说,相同的“言语”符号会因场合的不同有不同的含义;不同的听者也会对相同的“言语”符号做出不同的解释。“言语”的能指因时因地发生变化,具有一定的“流动性”。“言语”的这种特性为敏感异常、处处是机关埋伏、圈套陷阱的政治斗争提供了非常适宜的表演舞台。明清的“文字狱”就是对“言语”符号的曲解,将本来并不存在的能指牵强附会地加到日常言语的所指之上,以达到其为政治斗争服务的目的。

明朝初期,统治者不仅利用言语符号的深层和表层意义来做文章,而且还利用文字的谐音和对其意义的生拉硬扯来玩弄权术。北平府学训导林伯瑾所写的《贺冬节表》,内有“垂子孙而作则”一句,本想奉承朱元璋,说朱不仅自己,连他的子孙都是人类的模范、表率。但是朱把 “则”附会为 “贼”,于是杀林。杭州府学教授徐一夔作贺表,内有“光天之下,天生圣人,为世作则。”这个奉承更为高明,但朱元璋看了,把“光”附会剃 “光头”,然后联想到 “和尚”,把“圣”附会为 “僧 ”,又是 “和尚 ”,“把 “则 ”附会为“贼”,即农民起义军。这些都和朱的身世有关,于是徐被杀。“文字狱”就是从位于深层的“语言”层次上,对“言语”提取有利于达到自己意图的“言语意义”。清朝入关之后,为了维护、巩固其统治,在康熙年间就大搞文字狱,雍正乾隆年间尤甚。人们“言语”活动中,“清”和“明”两个所指是清政府最为敏感的,一切不利于其统治的能指皆可附加在它们之上。内阁学士胡中藻写过一句诗“一把心肠论浊清”。这句诗中“清”在乾隆看来就有“大清国号”这一能指,结果是胡中藻被腰斩。

政治是人类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自然与人类的“语言”和“言语”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政治的强力可直接作用于语言,促使人们的日常“言语”活动发生这样或那样的变化,从而引起“语言”在历史的长河中不断变化。

[1]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M].高名凯,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43.

[2]石勇.台湾语言文字政策的意识形态之争[J].世界知识,2009,(18):46-47.

[3]Baugh,Albert,Cable,Thomas.A History of the English Language[M].Pek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8:44.

[4]刘润清.英语与英国文化[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7: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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