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往行为理论的深层次逻辑
——兼论哈贝马斯对物化现象的消解

2011-02-09 15:46高海青
关键词:阿多诺卢卡奇工具理性

高海青

(中共中央党校,北京 100091)

交往行为理论的深层次逻辑
——兼论哈贝马斯对物化现象的消解

高海青

(中共中央党校,北京 100091)

哈贝马斯的交往行为理论是工具理性批判的继续,交往理性和工具理性面对同样的主题:物化。第一代法兰克福学派为克服卢卡奇物化理论的困难,将物化理论发展为工具理性批判,但是工具理性自身也存在逻辑悖论。所以在语言学转向的背景下,哈贝马斯的交往行为理论实现从工具理性转向交往理性的转向,并在交往行为理论的框架内研究系统和生活世界的关系。在其理论框架内,物化也就意味着生活世界的殖民化,并通过建构基于交往行为理论之上的商谈伦理对其进行解决。

物化;工具理性;交往理性;生活世界;系统;商谈伦理

哈贝马斯(J.Habermas,1929~)的思想经历了三个主要阶段:第一阶段,从20世纪60年代初到1968年,继承霍克海默、阿多诺和马尔库塞等第一代法兰克福学派的批判传统,对资本主义社会积极批判;第二阶段,从20世纪60年代末到20世纪80年代初,在批判第一代法兰克福学派思想的基础上,从工具理性批判转向交往理论体系的建构;第三个阶段,从20世纪80年代初至今,主要关注西方道德意识发展和社会关系建设的问题。在此,主要研究哈贝马斯思想的第二阶段。哈贝马斯第二阶段的思想极其丰富,除法兰克福学派传统影响外,哈贝马斯还受到黑格尔、马克思、韦伯、卢卡奇、伽达默尔、波普尔、帕森斯、皮尔斯等各领域思想家的影响,也使哈贝马斯的思想表现出错综复杂的特征,但是依然存在一条主线,也就是哈贝马斯作为第二代法兰克福学派的旗手延续了法兰克福学派的批判传统,表现在对韦伯合理性思想的研究方面对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工具理性批判理论的继承和批判,正是借助从工具理性的批判转向交往理性而得以继续深入展开社会合理性批判的议题。

物化理论是卢卡奇《历史与无产阶级意识》论述的主题,也是对马克思的异化思想与韦伯的合理化思想进行调和的产物,卢卡奇是第一位接受韦伯合理化理论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卢卡奇的物化理论从三方面重新阐释了韦伯的合理化理论。可简单概括如下:第一,物化理论的讨论开始于卢卡奇对马克思商品拜物教的研究。卢卡奇强调,商品结构作为资本主义社会最基本的对象性形式,经由商品形式到生产方式所产生的物化是经济系统合理化的另一种表现形式。第二,对整个资本主义社会具有构成意义的合理化,卢卡奇将其解释为:商品形式具有一种普遍的特征,因而最终成为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对象性形式[1]338。但是卢卡奇认为韦伯的合理化忽视了经济的基础性地位。韦伯的合理化理论更大程度上是对宗教和政治的研究,倾向于文化的合理化。第三,卢卡奇经由韦伯的形式合理性将商品形式与康德的知性范畴结合起来,康德的知性范畴在卢卡奇的视域内被理解为资本主义社会物化意识的表现形式,从而引入黑格尔辩证法对康德的批判。第一方面和第二方面表明卢卡奇坚持辩证唯物主义的哲学观点,但是第三方面则意味着卢卡奇的物化意识暗含着必然走向客观理性的内在逻辑。因此,这三个方面集中解读了卢卡奇物化理论对辩证唯物主义和客观唯心主义进行调和的产物,而不是扬弃。

另外,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卢卡奇的物化理论在欧洲无产阶级革命失败和无产阶级对发达工业社会普遍认同的双重背景下遭到了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质疑。物化理论在其内部逻辑困境和物化社会现象偏离理论预言的双重压力下,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特别是法兰克福学派对物化理论作出了重大批判,主要表现在从物化理论转向工具理性批判,其具体内涵和深刻意义可归结为以下三点:第一,卢卡奇物化意识的基础在于交换抽象,商品的交换价值在意识形态领域内的反映,也就是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而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则认为,主观理性和同一性思想才是基础性的,劳动领域的交换抽象仅是主观理性在资本主义社会的特定历史形态。第二,决定物化意识结构的是工具理性,为物化意识的产生机制在类的历史上找到了人类学依据。第三,工具理性使得对内部和外部的控制成为生命的终极目标[1]361-363。工具理性具有了先验的特征。

在时间维度上,物化意识在类历史上存在人类学依据,所以物化意识不是资本主义社会的特殊现象;在具体方面,工具理性把生命的终极目标转向全面的控制,全面控制的社会也是工具理性的逻辑必然。因此,霍克海默和阿多诺使物化在时间和具体两方面普遍化,物化概念在此演变为更具普遍意义和个体意义的工具理性范畴。显然,工具理性从认知主体和行为主体的角度,而不是从被感知和控制对象的角度,来表现主体和客体之间的关系,所以,工具理性本身是一种主观理性。哈贝马斯对此产生质疑,他认为主观理性无法解释“社会关系和内在关系的工具化究竟意味着什么”[1]373的问题,更清楚地表达即为:工具理性对社会关系的影响到底是什么?也就是说,社会关系工具化的后果是什么?以及如何解决工具理性的灾难性后果?另外,如何在工具理性范畴内反对工具理性本身?这本身是一个逻辑悖论性的问题。

由于物化理论本身的二元性,所以卢卡奇只是从一定意义上意识到社会关系工具化,但是不可能具体讨论社会关系工具化的内涵。而霍克海默和阿多诺意识到社会关系工具化的灾难性后果,从法兰克福学派所思考的总体控制社会便可见一斑,在总体控制社会中,个体的行为将在总体控制社会普遍存在的管理和控制网络中被抑制,社会正在不断合理化并且控制更为全面,以至于人类就像囚徒一样生活在官僚控制的“铁笼”当中。

霍克海默与阿多诺试图通过艺术中的模仿理论试图解决工具理性本身的逻辑悖论,艺术企图模仿的是一种或许没有加入人的意向的表达,即实现一种自我否定,而拙劣的作品则常常要依赖于与其他作品的相似性,依赖于一种具有替代性特征的一致性。在文化工业中,这种模仿最终变成了绝对的模仿。商品社会的文化成为管理的手段。当社会生活中具有否定、讽刺和狂喜方面的文化被管理,那么这个世界就接近于被整体的控制。这表明阿多诺的模仿理论无法实现真正的解放功能。

哈贝马斯认为,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困境是因为他们一直囿于意识哲学所造成的,不管卢卡奇的客观唯心主义或者霍克海默和阿多诺的主观唯心主义,都是浸淫在主体意识哲学的范畴当中,所以难以洞察社会关系工具化的意蕴问题,哈贝马斯从意识哲学范式转向语言哲学范式,从工具理性转向交往理性,也意味着行为理论从目的行为转向交往行为。哈贝马斯在此基础上发展了交往行为理论。

哈贝马斯的社会行为理论中最具影响力的就是交往行为理论,交往行为理论是哈贝马斯区别于霍克海默和阿多诺的主要方面。哈贝马斯的交往行为理论深受美国实用主义哲学家杜威和詹姆斯等人的影响,使他在很大程度上表现出经验主义倾向,也正是在实用主义和理性批判主义的传统影响下促成了交往行为理论。

在此,首先分析哈贝马斯的行为概念,其行为概念可归结为四类:目的(策略)行为、规范行为、戏剧行为和交往行为。第一,目的(策略)行为,通过在一定情况下使用有效的手段和恰当的方法,行为者实现了一定的目的,而当同样具有目的倾向的行为者对决定的期待列入自己行为效果的计算范围,目的行为模式就发展为策略行为。这也是哈贝马斯主要批判的行为模式,即韦伯、卢卡奇、霍克海默和阿多诺等讨论的合理化行为。第二,规范行为,社会群体成员的行为具有共同的价值取向,每个成员必须服从或违抗某个规范。第三,戏剧行为,互动参与者相互形成观众,并在各自对方面前表现自己,不是直觉的表现方式,而是对自身的经验表达加以修饰的行为。第四,交往行为,两个以上具有言语和行为能力的主体之间的互动,使用各种手段,建立起一种人际关系。在这种模式中语言具有一种特殊的地位。

交往行为理论目的是回答两个相关的问题:什么使社会关系成为可能?如何使社会秩序成为可能[2]?在此,只有通过对交往行为作出说明,才能协调社会行为并解释社会秩序。目的行为和策略行为在解释社会关系方面忽视了规范性要求,所以无法对日常语言表达的规范方面给出充分的解释。对此,交往行为对目的行为而言是一种必要的补充,更确切而言,交往行为是目的行为的基础。哈贝马斯通过语言哲学实现上述解释活动,单纯的目的行为模式无法解释日常语言的基本特征:相互理解。正因如此,哈贝马斯强调交往行为概念在解释社会行为过程中是更为必要的,交往行动的世界是由日常语言支撑的世界,即“生活世界”。

哈贝马斯通过交往行为理论将“公共领域”概念与“生活世界”概念联系起来,由此呈现出一个新的市民社会境域。在哈贝马斯第三阶段的著作中,哈贝马斯他明确指出:“今天称为市民社会的,不再像在马克思和马克思主义那里包括根据私法构成的、通过劳动市场、资本市场和商品市场之导控的经济。相反,构成其建制核心的,是一些非政府的、非经济的联系和自愿联合,它们使公共领域的交往结构扎根于生活世界的社会成分之中。”[3]在此,第一阶段的著作《公共领域结构转型》中包含的私人经济领域从市民社会中剔除出去,使市民社会成为纯粹社会文化体系。市民社会以非政治和非经济的规则进行自我调整和再生产,以“维系并重新界定市民社会与国家的界限”[4]。生活世界在此成为一种纯粹文化意义上的市民社会范畴。

生活世界概念构成了交往行为的一种补充概念。交往行为者总是在他们的生活世界范围内运动。哈贝马斯借用了胡塞尔的生活世界理论,但是,要想理解生活世界在哈贝马斯交往行为理论中所具有的作用,就要转向卢卡奇的物化理论,在卢卡奇的《历史与阶级意识》中,卢卡奇设想了非物化(de-reification)的可能,在客观现实的物化形式下,人的现实性能够重新肯定自身并改变社会。”[5]哈贝马斯的生活世界概念同样是以抵抗已经演变为灾难性的交换关系对人类生活侵蚀而设想出来的。通过生活世界概念,哈贝马斯批判地继承了第一代批判理论家的观点。第一代批判理论家断言,人类不仅逐渐被物化,而且物化的受害者已经基本上丧失抵抗的能力。效率最优的生产组织需要人与人之间的合作,个体为了生存和工作就必然要牺牲生活中的其它部分,个体为了生存就必须牺牲他们的其它需要。在晚期资本主义社会,“生活的意志发现本身依赖于否定生活的意志:自我捍卫在主观性中取消所有生活。”[6]在霍克海默与阿多诺的论断中,自我捍卫也是与其工具理性理论密切关联的,这表明工具理性已经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在一次访谈中,哈贝马斯指出,生活世界思想主要关注的就是“发展为一种理论工具,通过它解决(卢卡奇)‘物化’现象”,哈贝马斯认为,第一代批判理论家的物化思想不可能详尽地分析在他的交往行为理论中所阐释的现代性的各个方面[7]。尽管哈贝马斯不同意卢卡奇所主张的人类的主观自然反抗物化,但是,哈贝马斯却同意卢卡奇所强调的物化具有限度的观点。哈贝马斯反对阿多诺和霍克海默的工具理性思想,因为他们不同意以下观点:世界看起来已经彻底合理化,但它在其自身合理性的形式特征方面达到了极限[1]361。

在《交往行为理论》第一卷中,哈贝马斯的核心观点是目的行为与交往行为的差异性,而与之相关的是在《交往行为理论》第二卷中的系统和生活世界的对立性。两对核心对应的范畴为交往行为理论提供了解释各种社会行为的框架。生活世界“讨论的主题是社会的规范结构(价值和制度)”,即市民社会,而系统“所要讨论的主题是控制戒指和偶然性范围的扩张。”[8]7所以,与生活世界相关联的是交往行为和交往理性,与系统相关联的是目的行为和目的理性。

生活世界和系统的区别表现在不同的合理性类型方面,同时也表现在它们分属不同的社会整合模式和社会再生产模式。哈贝马斯对系统和生活的区分以涂尔干对两种社会整合模式的区分为基础:系统整合和社会整合。所谓社会整合,也就是生活世界的交往行为通过规范坚固的和交往实现的一致共识所实现的整合;而系统整合,即是经济和政治亚系统的目的行为通过个体决断的非规范性的规章实现整合,而这些规章的拓展超越行为者的意识[9]117。

然而,系统和生活世界在其它方面也有重要区别。按照功能主义合理性的表述,经济和政治亚系统同样确保社会总体的物质再生产。相反,生活世界实现了它本身结构要素——符号——的生产和再生产:文化、社会和个性。符号再生产的实现是通过一种解释性的协作过程,在其中,生活世界的参与者同时与客观的、社会的和主观的世界相联系[9]120。由于历史的合理化进程,交往理性已经在其内部结构中实现充分的分化,以保证在三个世界方面能够保持一致性。

从上述三个方面来讨论生活世界和系统之间的区别实际上掩盖了极具相关性的另一方面。经济和政治等亚系统与生活世界所显示的不同的社会整合模式和再生产模式也正是由于系统和生活世界具有不同的合理性类型特征所决定的,不同的合理性类型在本质上支配着不同的社会整合与社会再生产领域[9]232-233。而且,这些相互错综缠绕的区别暗含更深层次的方面。通过对生活世界和系统作出区分,哈贝马斯也含蓄地使无自由的领域与自由的领域相对立,工作领域与休闲领域相对立,手工劳动领域和脑力劳动领域相对立。不需要后现代主义的隐喻,哈贝马斯在系统和生活世界之间作出的区分,是基于上述多元对立的范畴。

而上述对立范畴在哈贝马斯交往行为理论中的理论表征即是生活世界殖民化,在现如今的资本主义社会,系统整合很大程度上与社会整合相分离,社会整合实践是以在有效性断言——命题的真实性、规范的正确性以及真诚性和本真性[1]136的基础上实现的一致共识为导向的。亚系统中的协作行为是不依赖于交往所实现的一致,而是依赖于货币和权力等媒介,哈贝马斯认为系统整合是中立的,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其韦伯主义立场。所以,哈贝马斯的理论本身包含两方面:一方面哈贝马斯认为系统和生活世界的分化造成生活世界殖民化;另一方面哈贝马斯经常强调系统和生活世界分化所产生的进步性。积极的方面和消极的方面只是程度的问题,哈贝马斯认为,生活世界成员经历自由的丧失,只有当功能合理的亚系统侵入他们的符号再生产行为时才发生,这就是生活世界殖民化。但是生活世界不可能完全殖民化,因为经济和政治亚系统的要素和生活世界的交往行为理性相冲突。

哈贝马斯认为,经济和政治等亚系统的功能主义理性受到其单向度性的限制。它时刻受到处在日常实践之下的理性整体的限制。亚系统的一元的目的理性行为与生活世界的多元交往理性行为相冲突。尽管生活世界无疑受到亚系统的破坏,但是交往合理性内在地具有反抗功能性系统对生活世界殖民化的方面。

总之,哈贝马斯基本赞同系统的功能自组织性,只有当经济和政治对生活世界入侵时才批判系统。在这方面与马克思以及卢卡奇、霍克海默、阿多诺、马尔库塞等马克思主义者的异化理论、物化理论和工具理性理论相差甚远,他们认为在经济系统通过人的意识进而控制人的意识的形势下,自由就丧失了。这种差异性也反映在哈贝马斯在解决生活世界殖民化问题的策略上。与其他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立足于对现有资本主义制度的破坏和改造,主张无产阶级通过武装革命或者夺取市民社会的文化霸权来取代资产阶级统治的目的不同,哈贝马斯则借助于对现有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极力倡导运用一种基于主体间的交往理性及普遍语用学的“商谈伦理”来重建市民社会(生活世界),并借此来为晚期资本主义社会危机寻求解决途径。

哈贝马斯认为,系统危机源于矛盾的系统命令,并因此威胁着社会整合,所以晚期资本主义社会危机与生活世界密切关联。哈贝马斯曾把晚期资本主义称为“有组织的或国家调节的资本主义”,但“即使是由国家调节的资本主义社会,在发展过程中也‘充满了矛盾’或危机。”[8]3哈贝马斯把晚期资本主义的危机归为如下几种:经济危机、合理性危机与合法性危机、动机危机[8]63。并且指出,在晚期资本主义社会,威胁最大的危机就是政治系统的合法性危机。合法性危机解决与否直接影响到资本主义的发展。在现阶段科学技术成为一种意识形态,资本主义社会为转移矛盾和危机,在政治系统政策制定的过程中采用技术专家治国论的政治模式,根据“中立”的技术裁决实践领域的矛盾冲突,以缓和政治系统的合法性危机。

技术统治论解决了决断论模式中遇到的有效性和合理性问题,成功地实现了在客观所提供的战略框架内更加有效地使用可掌握的技术,由此将国家变成了一般说来合理的行政管理机构。然而哈贝马斯认为这仅仅是化解政治系统合法性危机的一个幻象,“这种模式以解决技术问题和实践问题中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合理性的连续性为前提”[10],即,用技术的方法解决价值系统的问题是难以令人信服的。这一模式可以更准确地理解为通过人所创造的客观规律代替人民意志的统治模式,所以政治系统的合法性问题依然不能彻底解决。

哈贝马斯沿袭法兰克福学派对工具理性批判的传统,认为政治系统合法性危机的出现并非是人们价值选择的结果,而是由于资本主义制度下系统本身的逻辑决定的,是工具理性发展的内在机制决定的,以此为基础的劳动过程的“合理化”造成交往行为的“不合理化”,其实际情况是“生活世界的殖民化”,即靠权力与货币的媒介组织起来的政治系统和经济系统对靠日常语言组织起来的生活世界的侵入。

“生活世界的殖民化”是哈贝马斯对现代资本主义的经典判断。商谈伦理理论的最终目标是重建系统与生活世界的关系。以货币和权力为媒介的经济系统和政治系统受工具理性的调节,以语言为媒介的生活世界受交往理性的调节,系统是从生活世界中独立出来具有一定自律能力的部分,在现实社会中,独立的系统却反过来干预甚至破坏生活世界的文化机制,造成生活世界与系统之间的冲突,这也正是资本主义社会合法性危机的症结。

为避免系统对生活世界的侵入及由此产生的恶劣后果,哈贝马斯指出我们必须使系统在生活世界中重新定位,即通过法律与道德的强制手段,使货币与权力服从人们的交往行为,而非支配人们的交往行为。为此,哈贝马斯在交往行为理论的基础上,建立了以商谈伦理为特征的平等的话语政治模式,商谈伦理学是一种超越功利主义、亚里士多德伦理学和康德道德理论的实践理论。侯才教授对哈贝马斯的商谈伦理学总结到,商谈伦理学的主旨在于对道德“绝对命令”给以商谈理论上的阐释,提供对道德规范应用之自身权利的商谈意义方面的说明。其实,哈贝马斯的商谈伦理学可以概括为话语政治,它是“一种程序主义政治,要求把交往理性的商谈原则贯彻到政治领域,以达到超越自由主义政治和共和主义政治的目的。”[11]但在现实中,哈贝马斯的商谈伦理并未实现。

从卢卡奇的物化理论,到霍克海默、阿多诺等第一代法兰克福学派的工具理性,物化具有了一种

先验的人类学意义,也表明他们放弃了卢卡奇有限化的物化,同时否定人类解放的可能性,或许第一代法兰克福学派都会否认在此对他们的判断,但是他们理论的逻辑必然产生韦伯意义上的“铁笼”社会的出现是毋庸置疑的,并且他们同样选择人文回护,只是韦伯选择政治家,第一代法兰克福学派选择艺术形式。哈贝马斯认为,韦伯、卢卡奇、霍克海默和阿多诺等思想家都过度沉浸于主体意识哲学而忽视主体间性,按照马克思的观点,人的存在首先是社会存在,哈贝马斯坚持了马克思的核心观点并断言,真实的人类存在是社会生活,交往行为而不是目的行为才是人类最基本的行为,生活世界才是人类存在的基础和发源地。哈贝马斯理论层面的交往行为理论,在实践层面最终走向商谈伦理。但是,哈贝马斯的理论是否真正具有说服力是需要深入澄清的。哈贝马斯的交往行为理论的本质是形式主义的理论,但是批判理论家都反对形式和内容的二分,因为从形式无法推论出内容,更无法先于形式的社会情景和具体事实,更谈不上能够确保“理想的对话情景”,所以哈贝马斯的理论存在深刻的逻辑困境,理论越形式化就越容易失去现实社会基础,在讨论此问题时曾经与安德鲁·芬伯格商榷,他认为,哈贝马斯理论的根本问题是忽略了权力在现实中的意义,也就是忽略了社会内容。

[1] 哈贝马斯.交往行为理论·第一卷[M].曹卫东 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

[4] Jari I.Niemi.Jurgen Habermas's Theory of Communicative Rationality:The Foundational Distinction Between Communicative and Strategic Action.Social Theory and Practice,Vol.31,No.4(October 2005):513.

[3] 哈贝马斯.在事实与规范之间[M].童世骏,译.上海:三联书店,2003:453-454.

[4] 哈贝马斯.公共领域结构转型[M].曹卫东,等,译.上海:学林出版社,1999:29-30.[7] Andrew Feenberg.From Critical Theory of Technology to the Rational Critique of Rationality[J].Social Epistemology,2008.Vol.22.(1):12.

[6] Adorno,Theodor W.Minima Moralia:Re?ections from Damaged Life,translated by E.F.N.Jephcott,London:Verso,1974:229.

[7] Habermas,Jürgen.‘Morality,Society,and Ethics:An Interview with Torben Hviid Nielsen’,in Justi?cation and Application,translated by Ciaran P.Cronin,Cambridge,MA.:The MIT Press,1993:170.

[8] 哈贝马斯.合法化危机[M].刘北城,曹卫东,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7.

[9] Habermas,Jürgen.The Theory of Communicative Action,Vol.II:Lifeworld and System:A Critique of Functionalist Reason,translated by Thomas McCarthy.Boston:Beacon Press,1987:117.

[10] 哈贝马斯.作为“意识形态”的技术与科学[M].李黎,郭官义,译.上海:学林出版社,1999:100.

[11] 曹卫东.曹卫东讲哈贝马斯[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69-71.

Underlying Logic of Communicative Act Theory——Habermas’Dissolving of Reification

GAO Hai-qing
(Party School of the Central Committee of C.P.C.,Beijing 100091,China)

Habermas’theory of communicative action inherits the criticism of instrumental rationality,which,just like communicative rationality,faces the theme of reification.In order to overcome the difficulty of Lukacs’theory of reification,the first generation of Frankfurt school constructed the criticism of instrumental rationality from reification theory,but there is profound paradox in the logic of instrumental rationality as well.So against the background of linguistic turn,Habermas’communicative act theory realized the turn from instrumental rationality to communicative rationality,and discusse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ystem and life world within the framework of theory of communicative action.According to Habermas,reification means the colonization of life world.In order to solve the problem,he constructed the negotiation ethics based on the theory of communicative action.

reification;technical rationality;communicative rationality;life world;system;negotiation ethics

B089.1

A

1009-105X(2011)03-0014-05

2011-06-13

高海青(1983-),男,中共中央党校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政治哲学、技术政治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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