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国风文化论析

2011-02-09 13:26
长春师范大学学报 2011年4期
关键词:藤原国风贵族

卢 坦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北京 102488)

自古以来日本文化便因处于中国文化辐射圈内而带有丰富的国际性特征,然而以清和天皇时代为转折点,一直接受唐风文化熏陶的日本文化开始逐渐摆脱中国文明的影响。894年菅原道真提出停派遣唐使的建议被宇多天皇采纳,持续264年的遣唐使在第19批后终止派遣,日本由此停止了大规模学习唐朝的步伐。当时日本所处的东亚局势风云突变,907年唐朝灭亡,926年渤海国被契丹所灭,935年新罗被高丽所灭,消极的对外关系使得日本将重心置于国内的政治文化发展。在国内外诸条件的作用下,多年来积累的大陆文化被很好地消化吸收,适合日本风土生活的贵族文化即国风文化应运而生。在从清和天皇至后冷泉天皇的两百年时间内,藤原氏通过对非藤原氏进行打击的政争手段确立了其在国内的专制统治,此时的文化在各方面都带有藤原家族色彩,所以国风文化也被称为藤原文化。藤原良房和基经担任摄关的时期被称为前期摄关政治,10世纪后半期以藤原道长和其子赖通为代表的藤原执政期被称为后期摄关政治,在前后期摄关政治间有50余年的天皇亲政期。在藤原赖通之弟教通担任关白时,后冷泉天皇无子驾崩,后三条天皇即位后掌握实权,再加上赖通与教通的内部纷争,藤原氏的摄关政治力量逐渐衰弱。藤原氏的衰弱是历史的必然,因为645年大化革新以来的律令制国家是贵族成长壮大的基础,伴随着律令制的日趋解体,贵族政治也必然逐步走向尾声。

一、国风文化时期的思想信仰

(一)净土信仰

随着东汉年间佛教传入中国,净土思想也从西域传入东土。唐朝是净土思想的发展兴盛期,9世纪天台宗僧人圆仁将净土信仰从唐朝带入日本。净土信仰中的末法思想将释迦牟尼死后的时期分为正法时代、像法时代和末法时代,并认为1052年是末法元年,于是人们纷纷惧怕末法时代的到来,对现世感到不安而追求来世幸福。10世纪中期空也在闹市宣传阿弥陀佛离开俗世托生于极乐净土的信仰,985年源信著作《往生要集》提倡观相念佛并解释现世来世之分,空也与源信分别注重实践的口诵念佛和注重理念的观相念佛成为当时净土信仰的两大源流。大僧正良源著《极乐净土九品往生义》对净土思想进行理论发展,庆滋保胤著的《日本往生极乐记》号召人们通过念佛去往极乐世界。这些做法促使了净土信仰的扩大,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人们的精神寄托与追求。据说当时的最高权力者藤原道长在临死时口念阿弥陀佛,让僧人在周围诵读《法华经》,命人用五彩线将自己的手指与阿弥陀佛像的手指系在一起以求死后去往极乐世界。净土信仰刺激了当时阿弥陀佛像的大量制作,促使定朝等名师的诞生,佛像的大量需求使得雕刻技术从平安前期的一木雕像转变为此时的镶嵌木雕像。基于净土信仰,藤原道长于1020年建造法成寺无量寿院,藤原赖通于1053年将道长修建的别墅改作佛寺并建造平等院凤凰堂。法成寺无量寿院并没有保存至今,而平等院凤凰堂和日野资业于1051年建造的法界寺阿弥陀堂成为国风时代具有代表性的阿弥陀佛殿,里面所雕刻的阿弥陀佛偕众菩萨驾云而至,前来接引人们去往极乐世界的来迎图真实地再现了当时发达的净土思想。

(二)御灵信仰

御灵信仰是指为安抚冤魂及瘟神,防止在怨恨中死去的灵魂作祟,通过举行御灵会的形式进行祭祀的信仰。如菅原道真因左大臣藤原时平的谗言而左迁大宰权帅,死于九州后得到人们的厚礼祭祀等。御灵信仰起源于人们对自然灾害的恐惧,如火灾雷击和疫病流行等。御灵最早是指在被发配途中死亡的灵魂,后来则统指疫神与怨灵。御灵信仰成立于奈良时代末期,当时著名的话题便是早良亲王事件,由于政治冤魂多发生在贵族阶层,所以当时御灵信仰的对象多为贵族。9世纪后半期御灵信仰在贵族阶层的影响下逐渐扩大到民间,而御灵信仰从都市贵族逐渐向外扩散的现象也恰恰符合国风文化的贵族性特征。最早的官祭御灵会为863年的神泉苑祭祀,形式为读经、歌舞和相扑等[1]。随着10、11世纪的到来,御灵信仰渐渐脱离个人怨灵的形象而带上都市地域的色彩,祭祀对象也从个人魂灵过渡到一般疫神。统治者通过对疫神和灵魂的祭祀来达到驱灾镇魂、稳定人心、保护朝廷平和发展和加强人们共同体意识的效果。御灵信仰是律令制以来的特产,氏姓制度下的个别魂灵根本不可能被加上如此神秘的色彩。平安时代属于都市扩张期,都市生活促使了御灵信仰的发展,当初正是由于御灵信仰才使得桓武天皇下令从仅作为都城十年时间的长冈京迁都到随后开启了四百年历史的平安京,而从869年延续至今的京都园祭作为日本的三大祭之一也是平安朝御灵信仰的最好例证。在平安中期斗争复杂的摄关政治中,遭遇政治打击被贬官甚至死亡的牺牲者众多,执政贵族们通过把怨灵变为御灵来转移人们对各种不安的注意力,通过祭祀和镇魂的方式来满足其精神需求与政治目的,可以说国风文化时期的御灵信仰是包含在各种政治阴谋之中的。

(三)阴阳道信仰

阴阳道信仰于6世纪传入日本,是根据中国古代阴阳五行说解释天文历法的信仰。平安时代盛行许多现在看来是迷信思想的行为,如在外出时要尽量避免天一神所在的凶方,前一晚应住在另一朝向,第二天改变方向后再出发前往目的地;因忌讳凶辰而选择闭门不出;生病时找僧人前来作法驱邪等。阴阳道信仰在前期摄关政治期间得以固定,从贞观年间开始就有祭祀阴阳道天一神和太白神的信仰[2]。中务省设有专门负责日常占卜、吉凶上奏、制定立法等功能的阴阳寮,不仅中央有占卜朝廷运势的阴阳头,各地也都设置有阴阳师。当时全国的阴阳道信仰体系已初具规模,大到国家的战争、迁都,小到个人的疾病、灾难等,人们都往往借助阴阳道而不是自己的思考来作出决定,因考虑忌日、不吉日等因素而推迟各种大小祭祀活动或是因吉凶占卜结果而更改朝廷年号的现象十分常见。当时的阴阳道信仰并不仅是简单的占卜吉凶行为,而是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并成为人们行为方式中不可缺少的精神要素。平安时代是日本阴阳道信仰发展过程的高峰期,平安中期的藤原家族更是对阴阳道法术思想推崇有加。10世纪后,阴阳道逐渐被特定的家族所垄断,安倍晴明不仅在当时得到了人们的认可与尊重,其子孙后代更是一直垄断直到明治初年才废除的阴阳寮。总之,国风文化时期的思想信仰具有以下特点:第一,实用。净土信仰是为了摆脱末世的恐慌,御灵信仰是为了消除政治怨灵的报复,阴阳道信仰是为了免除灾难,三者都有消除恐怖感、获得精神安定、保佑自身的实用性。第二,念咒。净土信仰通过口念阿弥陀佛去往极乐世界,御灵信仰通过镇魂来祈求平和安乐,阴阳道信仰通过法术来驱邪避灾,三者的共同之处便是带有念咒行为。第三,方便。净土信仰只要口中念佛即可去往极乐,御灵信仰只需祭礼便可消除罪恶,阴阳道信仰只需注意行为即可破除灾害,这些简单便捷的信仰深得广大民众之心,也得到藤原家族的大力提倡。

二、国风文化时期的文学艺术

最能体现国风文化的便是假名文字带来的国文学发展。10世纪,产生了将万叶假名的草体进行简略化的平假名和来源于汉字偏旁或其一部分的片假名。醍醐天皇敕命编纂的《古今和歌集》开创了纤细精湛的古今调歌风,此后假名得以自由地表现日本人的感情心理。日记原是指政府机关制作的官方记录,纪贯之假借女性之笔创作假名旅行记《土佐日记》后,日记开始作为新的创作体裁登上文艺舞台,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的日记作者除纪贯之外几乎全为女性。贵族文化达到最高水准的艺术形式便是物语,可分为传奇物语、歌物语、历史物语等形式,其中要数宫廷的女流作家最为活跃,也由此诞生了以紫式部等人为首的女性文学。国风时期的文学创作以一条天皇时代为顶点,《源氏物语》和《枕草子》等名著均创作于此期间。国风文化时期的文学创作具有很大的开创性,无论是和歌、日记或物语,都成为后世文学发展之祖。国风时期的绘画可分为宗教画与风俗画,宗教画一般为佛画,风俗画一般指大和绘。宗教画与风俗画的手法在此时得到有机结合,如平等院阿弥陀堂门画上的来迎图便是以宇治附近的山水风景为背景,佛教内容与自然风景巧妙地结合起来。作为后世日本画源流的大和绘,其最早出现于建筑物内部的隔扇和屏风等,常见的表现内容有风花鸟月、风景名胜和季节特色。此时大和绘的特色之一便是与文艺作品紧密相连,而且一般都配有解说词。当时出现了综合绘画、文艺、书法等多种表现手法的画卷形式,经常以物语内容为题材,配上简单的文字,使人们对其表现内容一目了然。另外,从当时人们使用的生活用具可以发现,作为日本独特漆器工艺装饰技法之一的泥金画在国风时期很流行。而随着国风时代的到来,书法方面也渐渐脱离唐风影响,更加注重线条的柔和与优美,继平安前期的“三笔”后涌现出名家“三迹”,其书写风格被称为“上代”。

三、国风文化时期的生活样式

平安时期的男子礼服“束带”与女子礼服“十二单”堪称日本服饰史上最华丽的装束,相对于礼服样式,常用的服装多是贵族男子采用“直衣”,女子采用“细长”,下级官吏和上层民众穿着“水干”,一般老百姓使用“直垂”。男子的发型是将头发集中于发旋处加以固定,在底部用细绳系住后将发梢露出,头上戴有“鸟帽子”。妇女们流行染齿和剃眉,在婚礼和分娩的时候穿着“白装束”,外出时穿“装束”戴“市女笠”。平安时代的宫廷女性们同样热衷美容时尚,当时作为美女的重要条件之一便是拥有长发,所以贵族女性多是从小便开始蓄发,等到成年长发及腰时进行削鬓角的女子成人礼仪,多是由未婚夫或丈夫拿起小刀将脸颊两旁30厘米处的头发剪断。贵族女性和平民女性的发型差别不大,多是采用“大垂”样式,年轻女性是将头发往后挽,用细绳系成一束的“元垂”。平安中期是日本历史上贵族文化与公家文化的鼎盛期,宫廷的礼仪作法甚至一直延续到西化之前的明治天皇时期。当时的例行节日很多,各代天皇都热心于仪式法规的编纂,而藤原家族作为国风时期的实际统治者,其家族之风也成为各项礼仪标准的中心,并且出现了许多流派,如忠平的忠平流、实赖的小野宫流、师辅的九条流、道长的御堂流等。那时的贵族多居住在京城中央朱雀大路以东的左京地区,使用寝殿式建筑和带有假山水的庭园。男子普遍采用访妻婚的形式住在妻子家里,生下的孩子多由女方家里抚养长大,女方的娘家或外祖父对这些幼年贵族有很大的话语权。藤原家族不论辈分地将自家女儿嫁与天皇家,通过男方生活在女方家里或是其后代从小生活在女方家里等形式来达到他们对政治的控制。由于当时的政治具有仪式化倾向,所以很流行藤原道长大力支持的掌故学,人们出仕之时最重要的教养便是掌握先前惯例和礼法礼节,这个现象影响了日本文化的各个方面。

四、有关国风文化的几点思考

(一)关于国风文化的文化史地位。日本自大和朝廷诞生以来到近代为止的时期可以划分为三个阶段:4世纪-7世纪前半期,7世纪后半期-11世纪,11世纪-17世纪初。第一个阶段属于氏姓制度范畴,第二个阶段之初为律令制度,中期之后律令制度逐渐崩溃,渐渐迎来了第三个阶段武家制度的到来。平安前期的弘仁贞观文化尚处于律令体制之下,而平安中期的国风文化处于过渡阶段,到了平安后期的院政时代,武士势力得到增长,天皇的即位不得不依靠武士势力的支持,预示着武家时代即将登上历史舞台。如果说从院政文化中可以窥见武家制度开始的话,国风文化时期便是武家制度形成的胚胎期与酝酿期。如果没有藤原家族的摄关政治,那么国家超大型的庄园寄进制便不会形成,武士的势力也不会发展到如此壮大的局面,武家制度的局面也不会随后开启。历史是一脉相承的,国风文化恰好起了承上启下的作用,开启了日本文化的新篇章,国风文化时期以后的文化才能更好地代表日本文化的自身特征。国风文化之前的文化发展阶段一直活在中国的影子下,甚至官职的名称也要从中国引经据典,这些造成了日本从表面上看起来是更加注重公,但其实日本自国风文化时期后逐渐进入的武家制度才是日本自身真正的东西,这些决定了日本其实是更重武而不是公,公家有时甚至沦落为武家只是借助其影响力的工具。除了文化内部形成机制的特点外,日本文化中的二重性只是日本自身文化与外来文化的冲突与协调罢了。

(二)关于国风时期的女性文化。以女性文学为代表的女性文化是日本文化史上的璀璨明珠,造成这个繁盛现象的原因至少有四个。其一,继历史上圣德太子担任摄政以来,藤原良房开启了非皇族担任摄政的历史,究其法宝便是依靠姻亲关系和外戚势力扶摇直上 (如图1所示)。藤原氏大力提高自家女性的教养并使其嫁入皇族,他们一直把有才能的女官集中到女儿们的周围,给她们营造了很好的文化环境和发展空间。其二,与武士时代女子嫁入男方家生活的婚姻形态相比,国风文化时期男方前往女方家里生活的现象较为常见,男方会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女方或女方家里的牵制或影响。比起随后的武士时代和之前的氏姓制时代与律令制时代,这个时期女性文化产生的根基较为稳固。其三,平假名为女性参与文学创作提供了极大的便利,较之生硬的汉字和片假名,平假名线条柔和的特点极易为女性接受,所以日本女性才能一扫文学创作由男人把持的局面,开启日本史上女性文学创作的最高峰,平假名也由此被称为“女手”和“女文字”。其四,与男性积极开展政治外交相对,宫廷是女性进行后宫外交的区域。藤原家族女性身边的女官个个要求才貌双全,多是由地方官的女儿们来充当。由于天皇的夫人们之间会互相争宠,所以不同主子的女官之间也会形成微妙的竞争敌对关系,这些竞争使得她们更注重自身才能的提高,因此也间接提高了国风时期的文学创作水平。总之,宫廷女性是国风文学创作的主力军,当时的审美情趣一直延续至今,并发展成为日本文化特有的感受性与抒情性。

(三)关于贵族统治与文化创作。藤原良房在858年清和天皇时期成为摄政,其养子基经于884年废阳成天皇,拥立光孝天皇成为日本历史上最初的关白。969年安和之变中太政大臣藤原实赖联合其异母弟右大臣藤原师尹击败政敌左大臣源高明成为摄政,此后藤原家族开始稳固地执掌政权。藤原摄关政治是历史的必然,从经济上来说,寄进式庄园制使得藤原家在全盛时期成了全国最大的地主,拥有足以撼动中央权威的巨额财富;从政治上来说,藤原家族与皇室的联姻使得其作为外戚的势力不断强大,天皇本人多数时候只是祭祀或典礼的象征,巧的是被认为是日本国家起源的邪马台国,其第一任女王卑弥呼便是因拥有祭祀的能力而登上宝座。除了10世纪前半期醍醐、村上天皇亲理朝政被称为延喜、天历之治外,此后藤原家族几乎代代处于摄政或关白的地位,11世纪前半期的道长及其子赖通更是达到鼎盛期,分别执政长达21年和51年。繁盛终有结束之日,藤原政治与院政政治的矛盾渐渐给平安时期的摄关政治划上句号。国风文化处于贵族统治权威从兴盛到衰退的范围内,在藤原道长全盛期以后,以藤原氏为中心的贵族势力开始走下坡路,这个贵族统治的过程形成了以藤原道长为最高顶点的抛物线。而在文化创作方面,自紫式部从1004年以藤原道长为原型创作主人公光源氏的《源氏物语》后,国风文化时期作品创作的艺术能量也在逐步消失,可以说国风文化时期的作品创作是以《源氏物语》为最高点的抛物线。很容易发现,政治统治与文化创作的抛物线轨迹具有很大相似性。

(四)关于摄关政治与藤原氏。摄关政治与藤原氏密不可分,因中臣镰足在协助中大兄皇子灭苏我氏及645年大化改新中立下大功,天智天皇在669年中臣镰足死时赐姓藤原,藤原姓氏开始出现于历史潮流中。中臣镰足之子藤原不比等奠定了藤原家族的繁荣基础,其子藤原武智麻吕、藤原房前、藤原宇合、藤原麻吕分别成为藤原四家南家、北家、式家、京家之祖。平安末期藤原氏分为近卫、松殿、九条,镰仓时代藤原氏分为五摄家的近卫、九条、鹰司、二条、一条,其后又诞生出七清华家中的三条、西园寺、德大寺、花山院、大吹御门、今出川。纵观日本历代摄关列表可以发现,平安时期直至近代之前的摄关位置除了丰臣秀吉及其养子丰臣秀次两人外,都由藤原、近卫、松殿、九条、二条、一条、鹰司家占据,藤原氏几乎谱写了日本摄关政治的全部历史。平安时代尤其是平安中期为藤原氏摄关政治的最高峰,1086年后的院政时代里藤原氏摄关政治势力逐渐衰退,在中世和近世武士掌权的时代里藤原氏摄关政治经常留存于形式,在明治以后的华族制度中五摄家被列为最高爵位的公,七清华被列为仅次于公爵的侯,直至战后华族制度被取消,公爵侯爵都淡出历史舞台。不管藤原氏在摄关政治体制中是掌握实权还是停留于名号,藤原家把持摄关政治长达上千年的历史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五)关于国风时期的文化特征。其一,国风文化具有浓烈的贵族性特征。不同于随后武家势力的庶民要素,具有脱离民众色彩的公家势力此时最为强盛,大多数贵族作为不在地主身份存在,他们的消费性格发达,生产性格欠缺,闭塞的生存环境使得他们具有局限性的阶级视野,这些都间接造成了国风时期文化的纤细特质。其二,国风文化有着不容小觑的女性色彩。国风文化时期是日本历史上女性最为活跃的时代,源自外戚势力的摄关政治决定了后宫力量的重要性,后宫力量的重要性决定了女性活动的重要性,大量的女性活动势必会创造出繁盛的女性文化。其三,国风文化具有国际性特征。当时包括朝鲜半岛在内的东亚诸国都在10世纪后开始拥有带有强烈自身特征的国风文化发展阶段,这与中国文化辐射圈及当时中国的国情局势发展等因素密不可分。其四,与平安前期的弘仁贞观文化不同,国风文化优美纤细,具有很强的日本特色。但这些只是表面想象,在表面的平安风雅后存在着律令制度的崩溃、国内政治的错杂、武士力量的发展、家族制度的到来等改写日本历史进程的事件。此时的社会体制和国家基础在发生着动摇,地方实力在不断上升,平安中期以后朝廷不得不竭力维护中央同地方武士势力的关系,甚至是之后的武士时代包括战国时期的大名动乱和明治维新时期强大的西南藩势力等现象也是如此,虽然日本自大化革新以来便一直努力学习中国的中央集权体制,但其程度却远比不上中国。

图1 国风文化时期藤原氏北家与天皇姻亲系图

日本历史上的特权阶级主要有皇族、贵族和士族,日本近代以前的历史大致经历了皇族统治时代、贵族统治时代和士族统治时代,分别对应上古时代、中古时代和中世近世时代。中古时代国风文化时期的实际统治者便是以藤原家为首的贵族阶级,当时的贵族作为并不直接掌握农村土地的在外地主,自娱自乐地生活于封闭的京城空间内,当民众力量在农村内部得以迅速成长尤其是自下而上的武士势力发展期逐渐到来时,贵族赖以生存的基础开始不能得到保障,以贵族为主体产生的国风文化也不得不面临逐渐消亡的命运。国风文化的优秀成果从贵族阶层逐渐向民众阶层浸透,这个自上而下的浸透过程与自下而上的武士势力发展形成错综复杂的力量。国风文化是学习创造的结果,如果将日本文化发展史比作一个人的成长历程,那么国风文化便是一个人迈出了开始会走路的步伐。如果说国风文化对我们有什么启示,那么便是对先进文化的消化吸收,对传统文化的延续连贯,对自身文化的大胆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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