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余南登庐山”的理解、引申与猜测——答《〈庐山典籍史〉误解〈史记〉一则》

2011-03-18 04:03徐效钢
图书馆研究 2011年2期
关键词:九江庐山司马迁

徐效钢

(江西省残疾人联合会,江西 南昌 330008)

最近上网查自己的资料,看到九江学院学报(哲社版)刊发的《〈庐山典籍史〉误解〈史记〉一则》[1](以下简称一则),情有所感,心有所动,故遣笔作答,以就教于方家,也与一则商榷。

1 司马迁从南面登上庐山,史有所证,理有所据,事有所依。

汉元朔三年(前126年)司马迁登临庐山,并在《史记·河渠书第七》中写道:“余南登庐山,观禹疏九江”。这虽然是寥寥的十个字,却至少可以分析得出以下几点结论:

第一,庐山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从此发端,庐山文化也结束了它的积淀时期而进入新的文字和文献时代。

第二,司马迁不加任何解释,以一种直截了当、脱口而出、习以为常的语气直呼庐山其名。说明当时庐山并不是处于 “养在深闺人不识”的位置,“庐山”已经是当时普通常用的社会习语。

第三,司马迁特意指出他是从南面登山的。这说明庐山当时已有了比较方便和固定的登山道路。交通条件在庐山的具备,其意义与“车同轨”的意义一样重大,这表明庐山的古代游历活动已经形成的规模和达到的水平,也标志着庐山已走出蛮荒之境和蒙昧时代。

第四,司马迁登庐山,是为了考察大禹治水的历史遗迹。这首先说明在汉初甚或在汉以前,在人们登庐山的动机中,已经具备非常清醒的文化历史意识,同时也有着明确的社会功利目的。特别是司马迁以太史令继任者的身份,来到庐山探寻禹迹,观察社会经济文化生活,也体现了庐山在当时有着巨大的文化影响。

第五,司马迁对在庐山观察禹疏治九江的情况,抱有很大希望。这说明他也认为早于他两千年的禹治水时到过庐山,或者应该到达庐山筹划方案、指挥治水、察看成果,都有可能。不过司马迁并没有直接说明“观”的结果,不知道是已经看到了呢,还是希望看到。因为庐山的南面只有鄱阳湖,所谓“九江”也好,长江也好,也只是擦其肩而过。而在古代,庐山山上并没有从南贯通北面的道路。司马迁如果还要仔细观禹疏九江,就得再北登庐山一次才是。所以,司马迁在庐山观禹迹应该是一种泛指更为确切。正因为如此,庐山的历代文献典籍,对司马迁的这十个字都引征的十分频繁,看待的也十分神圣。可以说,庐山文化的整个历史,都是在这个的基础上才开始构筑和书写的[2]4-5。

一则只抽出上文中的几句,由此断论“这些猜测显然是误解所关”,既不对这些猜测一一驳斥、亦不屑我辈对司马迁“观禹疏九江”及庐山“禹迹”的态度。

在汉代,极为仰慕司马迁的班固完成了中国的第一部纪传体断代史《汉书》,其中记载了汉武帝“浮江,自浔阳出枞阳,过彭蠡,祀其名山川”诸事。彭蠡湖即今日鄱阳湖,湖滨之“名山”当非庐山莫属。尽管他明确提到了汉武帝在长江、浔阳(今九江)、鄱阳湖的游历,并谈到了武帝在庐山祭祀的情况,但就是没有顺理成章地直写“庐山”之名,他在司马迁已经取得对庐山的认识水平上,大大地退后了一步,这很遗憾[2]6。我们不应该用班固的态度来看庐山的历史。

又如,晋高僧慧远《庐山记略》载:庐山“众岭中第三岭极高峻,人之所罕经也。太史公东游,登其峰而遐观,南眺五湖,北望九江,东西肆目,若至天庭焉。”[2]58

古人以五老峰中“第三岭”为最高,今人以仪器测定汉阳峰为庐山主峰,而此两峰均在庐山之南,远公明确说司马迁“登其峰而遐观”,而山道险阻,此地已人之罕经,司马迁也就没有再从其他方向“若至天庭”的可能和必要了。至于他在庐山“南眺五湖”,理解为他还没有走到北极、四面皆南也可以,理解为一种泛指的东张西望也可以。

2 司马迁和一则都需要更多具体、相对的对东南西北的辨认和理解

一则分析并质疑说:“显然,司马迁这段话是总括他考察的过程,说他考察向南到了哪些地方,向东、西、北到了哪些地方。如果照徐先生的理解方式,“东窥”、“西瞻”等等又该怎样理解呢?”

一则当然有资格不理解 “徐先生的理解方式”。可是,远公比一则走得更远,连司马迁自称的“南登庐山”都不提,只说“太史公东游”到庐山。莫非远公也有对《史记》的“误读”?其实,司马迁的所谓“南登”、“东窥”、“西瞻”、“北自”以后,还需要更多具体的、相对的对东南西北的辨认和理解,否则不是要一条道走到黑?其实,远公与太史公是相通的,而“登”也比“窥”、“瞻”、“自”来得更直接,更真实、也更有肯定的价值。

李白在庐山有诗:庐山东南五老峰,青天削出金芙蓉,九江秀色可揽结,吾将此地巢云松。他也是在庐山南面五老峰上观望九江秀色。对此,我们至多只能猜测这位李家前辈只爱景色,却不大关心司马迁心仪的国家水利建设而已。

3 “庐山己有比较方便和固定的道路”不是引申,而是实际。

一则说,“由于徐先生误读了此节,他引申的结论——庐山己有比较方便和固定的道路——也就不可靠了”。现在不妨看看,庐山古代的道路是怎样的“不可靠”。

庐山南部是古代庐山的中心区域,而且庐山主峰汉阳峰和最重要的山峰五老峰也都在这个地区,自古以来道路起码比其他方向方便和固定。

如汉武帝“过彭蠡,祀其名山川”,身为中书令的司马迁与他一样,到庐山而没有道路的可靠则不能想象。

又如唐代高僧熙怡,于大历五年(766),“跻五老峰、望彭蠡,临瀑布,乃构凌云精舍为行经之地。旁引泉窦以涤尘垢,近蹑幽壑以求清凉。”(唐行尧佐 《熙怡大师塔铭》)凌云精舍在庐山南部五老峰东下,三叠泉谷口旁,尽管地处偏远,山崖险峻,道路崎岖,然而趋名望景,闻风而至的人们却不计其数。[2]143

事实上,不是司马迁先登庐山,然后才有庐山之路 ,而是司马迁登庐山证明了庐山己有比较方便和固定的道路。因为大禹早于司马迁两千年到过庐山,还因为古代庐山道路之牢固,至少宋代就可靠到能够考证古今寺庙之兴废沿革。

宋陈舜俞撰《庐山记五卷》中有“山行易览”篇,扼要记叙了庐山南北寺观间的里程,虽简略而足资参考。民国时期,江西通志馆馆长吴宗慈由此而论道:“陈氏所叙,罗罗清疏简而赅,虽今寺庙之名什九变易,然道路所由一无舛误。且可因道路而考证古今寺庙之兴废沿革焉。”[2]71

退一步说,即使司马迁不是从南面上庐山,他也要有其他道路可循,庐山有比较方便和固定的道路怎么就不可靠了?

司马迁以后的两千多年来,直到民国时期,庐山的治所多是山南的星子、南康、德化,古代遗迹也多在山南,以至今天,庐山还有“庐山之美在山南”的说法。近代以来,英国传教士李德立开辟了庐山山北莲花洞山道、蒋介石亦从此乘滑竿代步上山,新中国成立后,人民政府又修筑了北山公路,山南的道路优势的才慢慢减弱。

庐山文化历史悠久纷繁,山中故事人物文物古迹、三教九流莫衷一是。明清之际思想大家黄宗羲先生,在其《匡庐游录》中对此有一句箴言:“然流传既久,即不足信者,亦为古迹矣”,可称之为通识之论。当然,此话如出自我等山村野老之口,也只能是贻笑大方的引申了。

所以,庐山文化研究有时候也不必在一些字句的理解上自设樊篱,即使认识有所不同,在庐山也应该用求同存异、甚或信其有,究其疑的方法来对待。

[1] 李勤合.《庐山典籍史》误解《史记》一则[J].九江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3):55.

[2] 徐效钢.庐山典籍史[M].南昌:江西高校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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