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楼”:阈限中“羞”的释放——对大学生毕业仪式的一个剧场分析

2011-04-03 01:11黄志辉
当代青年研究 2011年8期
关键词:阈限剧场毕业

◎黄志辉

“喊楼”:阈限中“羞”的释放
——对大学生毕业仪式的一个剧场分析

◎黄志辉

本文关注的是一项由大学毕业生自发举行的“喊楼”仪式,并对其展演的舞台进行了剧场分析。研究认为,临近毕业的“阈限”与群体的在场构成了“喊楼”剧场的时空情境。毕业生在日常生活中“羞”于出口的情感与祝福,在这种时空情境中得以宣泄。

喊楼 阈限 羞 毕业仪式

一、毕业生“喊楼”——集体示爱的剧场

本文所关注的是一项名为“喊楼”的大学生毕业仪式。在中山大学,细心的观察者可以发现,每年的5月底至7月初这段时间里,时常可以听到一波接一波声嘶力竭的集体喊叫,这便是人称的“喊楼”现象。所谓“喊楼”,即在毕业生离校之际,少则三两个人,多则几十人,相约到“喊楼”对象的宿舍楼下,向对方大声喊出以表达爱意为主的、平时心中未曾抒发的情感与祝福。由于它主要发生在毕业时段,具备与毕业有关的象征意义,所以笔者将其看作是一项由学生自发举行的毕业仪式。据说,这项仪式已流传数十年。截止到目前,笔者在中大学习的四年时间里,“喊楼”现象愈来愈频繁。在广州乃至全国其他高校,也都存在这个现象。“喊楼”是在每年特定时刻发生的集体展演爱情的剧幕,也是笔者所要分析的 “身边的社会现象”。

戈夫曼的剧场分析或情境分析方法将日常生活中发生的交往行为作为主要的分析对象①,但是却较少讨论集体处于反常状态中的互动行为。维克多特纳填补了这一空白。通过对异域民族的仪式过程进行剧场分析,特纳发展了一套其称之为“反结构”的“阈限”理论。本文的目的,便是借助这个理论,并结合群体心理学说,对“喊楼”的仪式过程进行剧场分析。文章所要关注的具体问题是:个体在日常生活中“羞”于表达的情感,怎样在具体的时空情境下得到释放?

二、分析框架:在阈限中被集体感染的个体

笔者将“喊楼”看作是临近毕业的大学生在自己搭建的剧场中进行的集体展演,“示爱”是这种集体展演中上演的主要剧幕。要对这个舞台进行分析,有两点内容不可回避。第一便是如何整体看待“戏剧”的内容——即作为毕业仪式的“喊楼”现象,为何大学生将其作为集中宣泄个体或集体情感的主要场所;第二,为何“演员”们总是倾向以群体行动的方式展开“舞台表演”。另外,虽然生命历程或生命史的视角可以让我们将“喊楼”看作毕业生在其生命历程中所扮演的某个角色或“经历的某个事件”,但这些理论容易忽视:这场“演出”由学生自导自演而非外力所致;在大学生毕业前后或者说进入社会前后这个转折之间有别于常态的微观生活、情感等因素。

阈限理论正好可以用于解释这种转折之间的缝隙。如果将学生临近毕业的这段时间中发生的象征毕业的事件(正式的如论文答辩、毕业典礼;非正式的如同学的告别餐会、“喊楼”现象),看作是从学校迈向另一个时空状态间的转换仪式,那么这些事件发生的过程便可称作“阈限”。人类学家特纳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指出②,所有的通过仪式或“转换”仪式都有着标识性的三个阶段:分离阶段、阈限阶段以及聚合阶段。在转换仪式的中间阶段即“阈限”时期里,阈限主体不具有(或几乎不具有)以前的状况(或未来的状况)的特点,其行动都是反常于日常结构的——平时不敢做的,在“阈限”中却敢作敢当。在毕业期间,大学生将从一种身份迈向另一种身份——笔者将两种身份转换间的毕业过程看成是一个阈限,而诸如“喊楼”这样的仪式则称之为“阈限”事件。虽然本文所指的“阈限”——喊楼仪式是与教育制度下的正式毕业仪式相反的、具有自发性和非正式特征的毕业仪式,但是作为一个分析性概念,“阈限”可以用来解释毕业生在“喊楼”过程中的一些反常性行动。

“喊楼”仪式过程是以集体而非个体的形式发生的,集体为喊楼仪式的成员提供了一种行动情境。群体心理学说与集体行动理论认为,集体情境能够赋予个体发生癫狂行动的土壤。勒庞③说过:“若不是形成了一个群体,有些闪念或感情在个人身上根本就不会产生,或不可能变成行动。心理群体是一个由异质成分组成的暂时现象,当它们结合在一起,就像因为结合成一种新的存在而构成一个生命体的细胞一样,会表现出一些特点,他们与单个细胞所具有的特点大不相同。”他进一步认为,个体在群体中受到影响,从“有意识走向无意识”。弗洛伊德④进一步补充或批判了勒庞的观点,认为:“个体在群体中获得了某些条件,它们使他能够摆脱对自己无意识本能冲动的压抑。”也就是说,在群体的情境中,个体可以释放日常被自身所控制(或压抑)的行动。不过,两位大师都同意的是:“非组织化”群体中的个体,容易受到群体的“暗示”或“感染”而采取某种行动。

综上两种角度,“在阈限中被集体感染的个体”,就是本文欲对“喊楼”剧场进行分析的框架。与社会学家、人类学家对所分析的那种大型而又稳定的剧场不同,本文的分析对象——“喊楼”只是一种较为小型而又具有临时特征的剧场。而且,以往的剧场分析往往将其“表演”与表演前后的主体特征割裂开来,而笔者对“喊楼”现象的分析更加注意演出者“由内而外”所释放的个体情感。也就是说,那些进入毕业阈限过程的大学生,往往将阈限前(即大学期间)的情感、认识等特征带入剧场,并有意在这个剧场中宣泄。平时“羞”于表达的爱意便是这种有待宣泄的个体特征。

三、毕业生的狂欢:喊楼中“羞”的释放

(一)一个“喊楼”的剧场记录

时间:2009年7月1日21:30至22:40分

地点:康乐园园东区某宿舍楼楼底

人物:中山大学X系的女生与男生

注:笔者21:50分才到现场,所以“演出”的前一部份记录是在一些“演员”事后回忆的基础上补充的。

晚上九点半左右,女生们陆续来到楼底,共有二十人左右(都是L系邻近毕业的大四学生)。大部分人手里都拿着雨伞(当天下过细雨,但是九点后雨已经停了),脚上穿的基本都是凉拖鞋。一开始,楼下比较安静,女生们好像有预谋似的,在楼底东北角的空地上站成了三排,并保证每相邻的两个人之间有一把雨伞。一切布置妥当,山雨欲来。

九点四十分,“喊楼”开始。女生们开始对着三楼(居住着同系的男生)尖声大喊。“1、2、3”……“04级L系男生,出来”、“04级L系男生,我们爱你”。在女生们认为取得了向男生传达她们在场的讯息之后,便开始展开了已经准备好的一些合唱曲目。例如,《同桌的你》、《月亮代表我的心》、《今天我们要走了》。

此时,整栋宿舍每层的护栏边都站满了男生,隔壁楼栋的窗户里也密密麻麻的探出了看热闹的脑袋。口哨声、呐喊声不绝于耳。尤其是三楼L系,男生们倾巢而出。他们在听着下面女生求爱歌曲的同时,也开始用盆桶接水,准备向下面泼水。

互动进入白热化时期。女生们唱完第二首歌曲的同时,三楼就开始往楼下泼水。紧接着女生所有的伞都打开,组成了一片防水的“伞盾”。即使如此,很多女生的衣服都被泼湿了。伞下面接着有女生代表要求男生唱歌以示回应,并且所有女生异口同声:“L系男生,唱一个……12345,我们等得好辛苦,1234567,我们等得好着急。”三楼的男生也不甘示弱,唱了一些情歌回应下面的女生。歌声、呐喊声、口哨声、泼水声、尖叫声,与楼下打伞的女生、楼上不亦乐乎泼水的男生以及周围众多的看客一起,组成了一道夜色下狂欢的仪式。

在“喊楼”过程中,一些平时“暗恋”的事件被宣告出来。10点10分左右,一个女生替另一个女生向楼上大喊:“XX,你知道XXX一直喜欢你吗?”。接着便是另一个女生从自己的那一排站出来,向楼上大喊:“XXX,我爱你。”紧接着便是一阵骚动,楼上的该男生也向下大喊:“XX,我也爱。”而一些平时已坠入爱河的情侣,有的也会在楼上楼下再次公开互表爱意。整个“喊楼”过程中,以“爱”为主题,互诉衷肠。直到十点半左右,才开始有一些女生陆续撤出这个“舞台”。

“喊楼”的尾声阶段出现了一个插曲。在三楼男生向下泼水的同时,四楼的男生也向下泼水,甚至向下扔其他杂物。几次险些伤害到了下面的女生。L系的男生一部分跑到楼下保护女生,一部分奔至楼上与抛杂物的男生理论,最后打了起来。

(二)“羞”在日常生活中的内敛与在阈限中的释放

整场“喊楼”持续了近70分钟,是中山大学时间较长、人数较多的一次喊楼。并且,此次“喊楼”还有一个鲜明特征——以往主要是男生“喊”女生,而这次性别完全颠倒过来。另外还需要补充说明一点,在笔者4年中所观察到的“喊楼”现象中,没有单人“独喊”的现象,“喊”的人数都超过两个。借助阈限时期所提供的“反结构”舞台,个体将勒庞所说的那种平时不外露的“闪念或感情”在群体的庇护下释放出来。而大学生对属于隐私的爱恋的“羞”,就是这种平时不公开外露的“闪念或感情”。

羞,是现象哲学极为关注的一种人类内在价值感受,哲学家将其所属(而非其来源)的边界划在“自我”范围之内。例如,萨特⑤认为“羞”是“在他人面前对自我的‘羞’”;舍勒⑥认为羞感是对我们自身的感受的一种形式,因此属于自身感受的范围;以及“对自己的不当的惭愧就是‘羞’”⑦。哲学家们又倾向将“羞”与“爱”、“性”及其道德结合起来讨论,因为后者是前者的直接表现或判断的源泉。但是,正如人类学家道格拉斯所发现的那样,个人对事物的判断与具体的情境或秩序有关⑧。在某种情境下为羞的行为,在另外的情境下可能就相反。进一步说,一些“不当的”东西,个体会在日常生活中对“自我进行压抑”(弗洛伊德语),而在某种反常状态中可能就会得到释放。

毕业生除了通过制度机构(如所属学校)来接受一些加冕仪式,他们也会在毕业期间组织一些制度外的仪式,以宣告自己一个时代的结束,对过去有所告别,进行总结并准备进入另一个时代。实际上,可以将整个临近毕业的期间看作一个长长的过渡的“阈限”,只不过是在那些由制度赋予的或自身完成的仪式中,“阈限”反常于结构的特点得以集中发挥。在“喊楼”仪式中,自身内在被压抑的一些情感或有待激发的观念,借助群体的反常行动共同宣泄出来。“阈限”赋予了个体“反结构”的力量,群体传染给个体癫狂的感受。重要的是,个体有意借助“阈限”与群体的情境,由内而外的宣泄自身。如同另外一次的一位男生“喊楼”者向笔者所传达的,借助“喊楼”他可以达到“一吐为快”、“疯狂一把”的功效。

陈同学相貌中上,身高170厘米左右,大学4年没有谈过恋爱。虽然读的是文科,同伴、同系同学中很多都是女生,可供选择的范围不小,但是4年中他给自己和女生说话的机会都不多。陈说,他平时很活泼,但不大愿和女生说话(原因未讲)。实际上,他有自己心仪的女生。大三下学期的时候,那个女孩找了自己的男朋友,但不是陈。2009毕业的时候,同班的7个男性同学跑到女生楼底喊楼。在同学的鼓励下,陈向暗恋的对象大喊表达了曾经的爱意。事后陈说:“很过瘾的,说出来痛快点……不觉得害羞,反正大家都要离开了,以后都可能见不上面,我想她应该不会介意吧。不过要不是我那几个同学在旁边,我也不敢喊。挺疯狂。不过有些同学也不愿意以这种方式告别,各人有各人的方式吧。”

借助“阈限”中群体的感染力,日常生活中内敛的情感得到了宣泄。上述这位同学的事例说明,个体“羞”的释放源于时间与空间上提供的情境。时间上的情境便是“阈限”。正是因为这种面临毕业转换的时刻,赋予了个体如特纳所说的:“阈限中颠覆结构的力量”,做平时所不做却想做,说平时所不说却想说的。空间上的情境便是群体的在场。整个仪式的功能便是群体向对方“示爱”,这种整体统一的目标以及多人的在场,将暗示或传达给个体一种表达内心被压抑的某个观念的倾向。群体的感染力与阈限的颠覆性在时空上的交织刺激了个体去做一些反常的举动。下面笔者将继续根据上述案例以及一些零散的访谈材料去进一步分析这个剧场。

(三)“反结构”剧场的分析与“羞”的转化

1.情境

除了前述所交待的情境外,如毕业时期、群体间的互动、“喊楼”内容之外,还有其他一些时空情境需要具体说明。时间上的主要情境是黑夜——基本上所有的“喊楼”都发生在天黑之后。“喊楼”的时间选择在黑夜,至少与以下两点因素有逻辑上的吻合效果。第一,它与“羞”的表达主题有契合效应,借助黑夜可以隐藏部分的“羞”;第二,宿舍在晚上7点至12点之后,是观众最为集中的时刻,有足够的观众就有足够的公开见证人。时间上的另外一个情境便是“喊楼”经常发生毕业生的某个聚会之后。在某个聚会上,他们可能已经足够地得到他们即将远离过去大学生活状态的信息,并且将进入到另外一个自身不清晰的状态。这种转折很容易将“阈限人”的“阈限”感受转化成某种行动上的狂欢。

空间上的情境同样必须加以描述。“喊楼”主要是“楼下与楼上”的空间布局,很少看到在同一水平场地上的“对喊”现象。喊的人站在楼下空地向上喊,喊的对象由上至下的呼应。毫无疑问,周围宿舍一般有成百上千的观众。所以,喊的人所在的地点犹如一个中央的圆形舞台,也是核心的信息汇聚点,被喊的人与观众可以向下“全景敞视”(福柯语)。用一个夸张些的比喻来说,喊的人所处的位置犹如罗马角斗场中央的角斗士,除了与舞台上的其他人互动,还会与观众互动——而且观众高涨的热情极易感染“角斗士”们的情绪。

2.道具

在笔者前文所记录的那场“喊楼”现象中,出现的道具不多,却很常见。主要有雨伞、水与泼水的工具。三个道具连为一体,在一套行动中展开:楼上的人用瓢盆接水往楼下泼,楼下的人用雨伞挡住雨水。至于为何中山大学十几年来的“喊楼”现象中不断出现泼水的现象,笔者已无从考证,但是却有一些猜测。水与夏天(“喊楼”发生的季节)联系在一起,“泼水”总是能表现热情、凉爽与奔放。用水呼应楼下的“喊楼者”,一来它不会对人有所伤害,二来可以形成一种舞台相连的表演效果。往下不断泼水,更加能够刺激整个剧场,使演员兴奋起来。在其他“喊楼”现象中,出现过各式各样的道具。例如鲜花、礼物、蜡烛,甚至扬声器。鲜花或者其他表达爱意的道具的交接,使男生与女生直接面对面,往往容易将“喊楼”推向高潮。

3.表演

“喊楼”仪式剧场中上演的主要内容,以对话、歌唱以及表白为主。近两年来,这一仪式在广州的其他高校中甚至又增加了乐器、舞蹈等内容,表达爱意与祝福的内容走向多样化。不管以何种表演的方式,大部分加入仪式中的毕业生都是全神贯注的。努力的泼水或者切身的体会水浇;高声的表达、歌唱或者大声地回应;下面表演,上面喝彩。在表演过程中,一些人能得到唤醒“忘我”的体验:“我们只有大叫之后,才觉得能够告诉自己,我们毕业了”;“在说那句话的时候,我觉得脑子什么都没想了,不顾一切,再不说就没有机会说了。”一些成功的表演者,在某次“喊楼”之后也可能捕获芳心。

4.情境定义的破坏与“羞”的转化

戈夫曼认为“任一剧班都有一个总体目标”,即维护共享的“情境定义”。即使是在处于转折时期的“阈限”里,所有参与者需要能够有对颠覆性行动的“情境定义”——即在那一刻某个行动是合理的,才能完整地完成“阈限”的过渡。在“喊楼”现象中,参与者除了“喊的人”与“被喊的人之外”,还有更多的“观众”。所有人对“喊楼”至少有如下基本的定义:这是毕业生的“喊楼”;是表达爱意与祝福的时刻;爱意与祝福不是突然生成的,而是在“阈限”之前即日常大学生活中就有的;与剧中主角没有直接关系的观众不应该反串入“舞台”。

一旦不遵守这些定义或者说舞台遭到破坏时——即出现戈夫曼所说的 “不协调角色”、“叛逆者”时,整个仪式不仅会发生阻滞问题,甚至表演群体可能会出现“失控”行为。“喊楼”的过程同时也是外在的释放日常生活中内在的“羞”的过程,过程本身应是连续的,不应该受到舞台之外的打扰。在笔者所记录的那场“喊楼”仪式中,演员只应是楼下的女生与三楼的男生。不管四楼的男生是出于何种心理,属于舞台之外的角色加入到舞台,并危及到女主角时,男主角必会产生敌对的情绪。而这时候的“羞”,在失控的情境下转化为“愤怒”。

四、讨论与结语

青春勃发的毕业生告别过去大学生涯的象征,除了制度内的诸如论文答辩、毕业典礼等仪式外,他们还在制度外“寻找其他方式证明自身的存在”。“喊楼”便是这种制度外的仪式,它是一个允许仪式主体将压抑的隐私予以公开表达的舞台,给毕业生提供了一个示爱的“安全阀”。

任何处于仪式过程的“阈限”阶段,既“根植于过去,又面向未来”。“喊楼”仪式发生的基础,源于即将毕业的男女学生之间过去交往的历史、压抑的情感或者共同表达祝福的欲望。在青年期尤其是大学生身上,其情感被压抑的可能性出现的概率较大(中山大学的“喊楼”现象主要出现本科生身上,笔者从未听过博士生“喊楼”)。在人生历程面临转折的状态之间,出现了给予毕业生表达隐藏于日常生活中的情感的机会。“喊楼”即是这种机会本身,宣泄与表达即是目的——“喊楼”中的求爱者并非都抱着非成功不可的愿望 (特纳形容为 “实现交融”),他们在剧场舞台上自我展演的基本功能只是告别过去,成功的求爱多是意外后果。不过这种告别是特别的,它将日常隐于后台的“羞”事放于前台来竭力公告,并且以一种节日狂欢的态度来完成。

临近毕业时段的“喊楼阈限”仅仅是在时间上给予了仪式主体以一种“反结构”的力量,群体在空间进一步赋予了毕业生们以一种进入癫狂的感染力。用戈夫曼的话来说,他们在剧场上演之间就进行了“合谋”——在“喊楼”情境中共享情境定义。并且,由多人组成的群体情境,加上鼓励、喝彩、口哨声,不断地暗示“示爱者”向前迈出一步或者说冲破某个障碍,将平时的“羞”于出口的台词大声朗读出来,而这种对“压抑”的冲破是由内而外的。作为时间的“阈限”情境与作为空间的群体情境,交织成毕业生集体示爱的剧场。

本文以笔者身边发生的“喊楼”现象为例,对其进行了一个简单的人类学剧场分析。通过对剧场过程及对情境、道具、演员等的描述,文章认为:借助“阈限”与群体的情境,毕业生们自己构建了一个宣泄情感与祝福的仪式。此外,笔者除了向读者介绍这样一个现象并做一些粗浅阐释,更希望不断提醒自己去注意身边的人类学。特纳发明“阈限”概念的初衷,并不仅仅是为了解释原始社会的“仪式过程”。其目的在于向我们揭示对更加普遍的社会现象的认知。

注:

①欧文·戈夫曼.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M].冯钢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②维克多·特纳.仪式过程:结构与反结构[M].黄剑波,柳傅赟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

③勒庞.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M].冯克利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14.

④弗洛伊德.论文明[M].何桂全等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0:151.

⑤萨特.存在与虚无[M].陈宣良等译.北京:三联书店,1997年修订版:193.

⑥舍勒.价值的颠覆[M].林克译.北京:三联书店,1997:171-181.

⑦倪梁康.“羞恶之心”与道德意识的来源[J].东南学术,2007(2):20-30.

⑧玛丽·道格拉斯.洁净与危险[M].黄剑波等译.北京:民族出版社,2008.

责任编辑 有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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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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