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2011-05-14 12:26
中国新闻周刊 2011年23期
关键词:黄花梨阿美前夫

浮生

见前夫的时候穿什么

阿美最近为了一件事很纠结:见前夫的时候穿什么?

实心眼儿的纤姐说:“当然要穿上最漂亮的,让他后悔去!”我却觉得,男人不会因为你穿得金玉其外就痛改前非了吧? 阿美也犹豫道:不能穿得太好吧?孩子爹本来给生活费就不爽快,孩子的服装费1500元,他总是说自己最近紧张。自己再穿得像黄世仁一样明晃晃的,这不是更给杨白劳添堵嘛!

最近因为生活费的事,阿美一怒之下宣布:什么时候给钱,什么时候看孩子!阿美的前夫熬不住了,周日上午又来骚扰:孩子什么时候有时间? 阿美脱口而出:晚上。说完就后悔了。

从前,不管阿美说什么事,前夫总是说,回头给你电话,几乎成了本能。然后就永远没有“回头”了。现在阿美仔细琢磨这个话,觉得很扯淡。因为这等于对方完全置你于被动了。你不是有要求吗?我什么时候答应了什么时候再说。你只能等。

纤姐说:“也应该学以致用以牙还牙才是。”可是阿美不习惯,对方猛一问,她就说了实话。事后很后悔,好像打了败仗一样窝火。

阿美这回和前夫见面,三个人都可以得“最差着装奖”。

阿美上身穿得像个地主婆一样,下身居然配了一条五四学生裙,为了装钱还提了个绘着脸谱的大包包。暗夜里,脸谱的表情仿佛在咬牙切齿。阿美给孩子穿了件像农民工讨薪样的旧外套——不是为了让他爹掏服装费嘛。

阿美叹口气说,不知怎么的,见了他气场完全就乱了!纤姐说,凭什么总是你纠结?那他穿什么呢?

前夫刚离婚第一次来看孩子时,为了庆贺自己重获自由,收拾得像个80年代初志得意满的归国华侨。第二次,这大叔恐怕是为了顺利地重回市场流通,打扮成油头粉面的上海小开。第三次,他把自己又倒置成个假冒伪劣富二代。和阿美母子见面的时候,一边严厉批评儿子和他不亲,一边被应接不暇的约会电话打断,真是这边厢恨铁不成钢,那边厢恨不得一日看尽长安花⋯⋯

而这次,前夫为了哭穷,穿得像个行将就义的落魄书生:一件大学时代的旧风衣,连里面的T恤都是旧的。

我听完阿美的“白头剩女在,闲坐说前夫”,想象中把他们三个人拼接在一起:阿美前夫穿得像孔乙己,阿美一身地主婆打扮,押了个小叫花子似的孩子,义正词严地扬言:再苦不能苦孩子!本该做同情或义愤状的我,只好咬着牙不让自己爆笑出来。

但阿美没笑。因为她原想说,看到那件被自己过去洗得发白的旧T恤,还是没出息地心底一酸。

文/肖遥

城事

穷人的品位生活

这年头穷人的日子不好过。什么都涨价,工资就像大姨妈,一个月一次,一周左右就没了。不过,没钱也照样能有品位。我家门口的那家小饭馆就贴出了“白菜的价,鱼翅的味”这样的标语。洗脚城也有“百姓消费,老板享受”的广告卖点。凡客CEO陈年开玩笑说,想收购LV,让它卖跟凡客一样的价钱。

中国的商家都摸清了中国人的消费心理:砸钱买一件贵的商品,不需要任何理由;而买一件便宜的东西,需要一千个理由。所以那些便宜货做得越来越像模像样了。拜访朋友的公司,朋友留我吃中饭,说是他们公司的外卖工作餐好吃之极。菜单是用一张A4纸打印的,品种丰富匪夷所思,有龟蛇大补汤(虽然龟蛇变成花蛤和鳝丝)、四君子汤(党参、白术、茯苓、炙甘草变成番茄、白萝卜、紫菜和金针菇),还有十全大补饭(点了之后才知道是八宝饭送例汤)。这么奢华的菜单,菜价却都是十元二十元。

没钱有什么关系?没钱依然可以有生活情调。公司有同事织一条围脖说:“晚餐半瓶红酒微醺。”听起来竟然有一丝丝小性感。看到了吧,微胖秃顶的男人喝一杯产地烟台的张裕干红,也能拗造型玩情调。至于洗完澡躺沙发上擦乳液看亦舒的小资女友,尽管乳液只是二三十块钱一大瓶的超市货,却也不影响她的自恋情绪。乳液里鳄梨油的味道试图侵略掉原先沐浴露里薰衣草的香,却终于证明徒劳无功,两种味道纠缠不休,抵死挣扎——加一起不超过50块钱的沐浴露和乳液竟然能掀起女友这样的心情狂潮,真的好划算。

我其实也喜欢买便宜货。(谁不喜欢呢?)我和先生有一阵子热衷淘便宜的“古玩”收藏。先生去拍卖行买了好多壶底有印章的茶壶和越南黄花梨家具,价格低得离谱,当时以为捡了大便宜,后来才知道,无论什么壶都可以有印章。越南黄花梨听起来华丽,其实比起海南黄花梨差很多。何况,我们买到的也许是老挝、柬埔寨或者缅甸的黄花梨,当然,更有可能根本就不是黄花梨。

我曾屁颠屁颠地买过一张桌子,台面说是“火烧墨青石”(火烧石是花岗岩的一种),款式复古,经典。货到之后,我儿子用玩具小榔头敲这桌面,一敲一条裂缝。我本拟传家的火烧墨青石就这样毁于逆子之手。问题是,石头应该不会这么容易裂开呀?有一天晚上,我和先生仔细研究这张桌子,灵光突现——火烧墨青石,谁说是火烧石了?人家其实就是一块瓷砖而已。

文/上上签

世说

给太子做亲子鉴定

网上流传一个段子。公交车上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对旁边的小女孩说:“谁说不能预测未来?至少我能知道以后我的孩子姓什么,可是你就杯具了,你的孩子姓什么还是未知数呢!”小女孩反唇相讥:“哼哼,那是!但是,我的孩子肯定是我的孩子,你的孩子就未必了⋯⋯”

这真是男人的千年软肋啊。

父权不确定,抛开男人的面子不说,还意味着可能要替别人抚养儿子,将来还有继承问题。所以,古代皇帝采取的方法是,让内宫陪侍的男人都当不成父亲——阉了他们。这样内宫女人怀孕了,根据排除法,自然可以推导出父亲是谁了。

不过排除法也有个问题,那就是要绝对保证女人之前没有珠胎暗结。史载吕不韦娶了一位邯郸最美的美女,让她怀了孕,后将她献给在赵国当人质的秦国王孙,邯郸美女生下一子,名叫嬴政——吕不韦成了秦始皇的爹。虽然史学家有争议,但这种移花接木的手段无疑是存在的。春申君也曾将怀有自己孩子的女人进献给楚考烈王,后来那个孩子成了楚幽王。

电影《勇敢的心》中,华莱士英勇地反抗英王的统治,被俘牺牲。悲壮的故事却有一个意淫的结尾:王妃伊莎贝拉怀的不是王子的骨肉而是华莱士的,而这个孩子未来将成为新的英王。

正因为移花接木术中外通吃,亲子鉴定就显得尤为重要了。中国古代常用的方法是滴血认亲。不仅给人做,也给鬼做。《聊斋志异·土偶》中,王氏丧夫后,坚决不改嫁,还请人按其夫马某的样子雕了个土偶。王氏的情谊感动了冥司,土偶到晚上就变成真人,与王氏恩爱如初。后来寡妇生子被告发,便有了给鬼做亲子鉴定的一幕:先把孩子放太阳底下看有无影子,果然淡如轻烟,又把孩子手指刺出血,涂在马某土偶上“立入无痕”,涂到其他土偶“一拭便去”。官府终于相信了王氏的辩解。

这种滴血认亲的方法比现在的DNA检测可简单多了。不过还有更简单的方法。前不久,英国一对黑人夫妇竟然诞下一个白肤金发的儿子。面对医护人员又惊讶又暧昧的表情,男主角特施班古只看了孩子一眼,就完成了亲子鉴定。他说:“当我与孩子相视而笑的时候,我确认这就是我的孩子。”

文/武骏

流年

我家乡上空的飞碟

聚会上,认识了一对男女,相貌出众,谈吐不俗,使我们顿生相见恨晚之感。朋友们一致认为,这两人可以吸纳进朋友圈,我叹气:“凭他们的姿色才气,这里哪能留得住他们?最后还不是去北京了?”

这是经验之谈。在内地中小城市,北京上海广州,就是那个永恒的第三者,是第九区上空的飞碟,让他们时刻准备着离去,并请我们吃告别的饭。

我的朋友H的经历,很有代表性。他2002年离开L城去了沿海城市,很快做到媒体总监。彼时,他从前的上司另立门户,在L城创办了一张报纸,邀请他回来担任副总。而更令人动心的允诺,是给他放权。H是朋友眼中那种“理想主义余孽”,他立刻被这诚挚的邀请打动,返回L城。

刚开始,一切都崭新,敞亮,澎湃,但接下来的事情,是任何一个L城人都可以预见到的。复杂的人事关系、混乱的管理、对员工的盘剥——月底,每天上夜班到凌晨一两点的记者,在扣掉种种罚款之后,少的,得到了一百块钱,多的,是八百块钱。报纸的版面,也在三个月之后,恢复到从前那种样貌。H于是再度离开。

其他的人,也都因相近的原因告别。

即便没有这些卑琐的原因,当北上广以那样毋庸置疑的方式,提示着生活的另外一些可能时,离开也是无可避免的。有一件事或许能说明这一切。几年前,本城的一间寺庙筹划在节日放河灯,结果,那天晚上,从6点开始,出门看河灯的市民之多,令半个城的交通濒临瘫痪,许多看灯的人直到凌晨一两点才步行回到家中。此后几天,报纸辟出专版,用来刊登走失儿童的照片——是的,这是一个能为几盏河灯沦陷的城市。这样一个城市,如何抵抗北上广的入侵?

大都市收服了我这么多出众的朋友,该怎么待他们呢?他们齐聚北京上海,该怎么风流快活呢?我常畅想着,他们白衣飘飘地,下午看画展,晚上听音乐会看话剧,然后在文人雅士荟萃的酒馆流连到天亮。

H过年返家,我问,你和D一定经常见面吧?他们两人当年可是铁血好兄弟啊,而且,他们在北京的家,只隔着两个小区。我得到的回答却是:“我们已经三年没见面了。”我们呆在老家,一年倒还能见他们两三回。

但,所有的人,都没有回头。

一切飘零、煎熬,为的都是某种可能。这种可能,如果抓住了,就会给生活带来飒飒电光。也许,这种可能始终都没有降临,但,那些小城市,甚至不存在关于这种可能性的任何可能。

我去过北京,走在街上,不能不觉得,街道格外整洁,建筑格外气派,街两边的银杏树姿态特别美,掉在地上的叶子,连个虫孔都没有,而街道上的男男女女,身姿相貌谈吐,似乎都比别处不俗几分。可是这些人,他们其实都是别人的兄弟姐妹,别人的朋友啊。北京把他们抢来了,并不去管,那些原本温情脉脉的故乡,在他们的身后沦陷。

文/韩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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