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呼兰河传》看中国现当代文学中的祖孙情结

2011-06-08 07:13赵芬赖雅琴
青年文学家 2011年2期
关键词:呼兰河传祖孙呼兰河

赵芬 赖雅琴

摘 要:萧红曾在《呼兰河传》中充满留恋的描绘了自己与祖父在一起的时光,而综观萧红的一生,我们发现,她与祖父的这份感情不仅造就了之后文学史上的女作家萧红,而且也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她一生不敢面对现实、面对社会的根源。由此我们想到,在中国现当代的文学当中,祖孙情结是一个独具文化意蕴的现象,它不仅影响了一些作家的人生,也为文学史上一些作品有着长远的生命力做出来巨大的贡献。

关键词:《呼兰河传》 祖孙情结

说到家族当中的人伦关系,祖孙情结确实是一种耐人寻味的东方文化,这两者一个是黄昏,一个是黎明,它们处于生命的两极,有着许多似是而非的共同点,但却能滋生出不同的情感模式。萧红和她祖父之间便是较为和谐的一种。在萧红的童年里,祖父是她的避风港,当父亲打了她之后,她常会坐在祖父房里,那个时候就觉得一切又都是美好的。因为祖父给了她无限的爱,使她觉得“在这世界上,有了祖父就够了,还怕什么呢?虽然父亲的冷淡,母亲的恶言恶色,和祖母的用针刺我手指的这些事,都觉得算不了什么。”[1]祖父对于萧红如此的重要,以至于“我若死掉祖父,就死掉我一生最重要的一个人,好像他死了就把人间一切‘爱和‘温暖带得空空虚虚。”[2]就是因为祖父,萧红回忆里的那片后花园才会让她陶醉了一生。她曾在一篇作品中提到:

二十岁那年,我就逃出了父亲的家庭。直到现在还是过着流浪的生活。

“长大”是“长大”了,而没有“好”。

可是从祖父那里,知道了人生除掉了冰冷和憎恶而外,还有温暖和爱。

所以我就向这“温暖”和“爱”方面,怀着永久的憧憬和追求。[3]

可以说,正是祖父的爱培养了她善良、热爱自然和美的天性。

萧红的祖父“在客观上培养与浇灌了萧红心灵深处任性不羁的性格之花,极度的爱与极度的恨情绪的自由蔓延,绝对的任性与绝对的部受约束,不畏强暴,反抗压迫等,再加上敏感与适量的后天教育,这几乎就是作家的胚胎了。”[4]因为热爱自然,在萧红的作品中对大自然景物的描写非常突出。因为童年的孤寂和祖父的早逝,使得那无处不在的寂寞让萧红最终成为独特的萧红。她的獨特,她的悲剧,她的犀利和魅力,都是这寂寞氛围不断的衍生。文学上的萧红是成功的,可她的人生却是失败的。因为童年时代父母的冷漠和环境的封闭,她几乎没有朋友,童年的日子仿佛只有祖父和后园,这也使得长大后的萧红虽然生活在开放的社会环境中,但在心里却依然与社会以及人们保持着无形的距离。祖父去世后萧红彻底的被寂寞包围,一生都没有能够走出来。这样的寂寞虽然成就了作家萧红,却无法成就一个平凡的萧红。童年的萧红因为祖父的宽容和爱,性格倔强却又不自立,到后来流浪他乡之后依然没有改变。从萧红个人的写作及她朋友们的回忆中可以看出,她虽是极端地渴望着能自持自立,但事实上却证明她是个极端需要依靠他人,特别是男人的人。萧红也曾经对朋友说过:“我为什么一定要一个人独立的生活呢?因为我是女人吗?”[5]她这样的倔强敏感又依赖他人,使得她的人生变得很艰难。

也许在萧红的回忆里,她生命中的许多不完整都会因为祖父的存在而得以弥补,祖父是慈爱、宽容、正直的象征,是她留恋与向往的一种生活状态。但是在中国,家这个理性的堡垒当中却容纳了包括等级观念、宗法思想、伦理道德、风俗习惯等在内的家族文化的诸多内容,正因为这样,使得像萧红与她祖父之间这种和谐的关系不是所有家族中都存在的。由于父母这一代人肩负着维持生活,教育孩子等社会功能,而祖辈则可以不顾这些,给予孙辈们纯粹的爱,因此祖孙之间的和谐是比较常见的。但是,若他们都分别成为自己所代表文化的一种象征,则双方就会打破这种和谐,甚至会达到彼此仇视的地步。

巴金说过:“我不曾爱过祖父,我只惧怕他;而且有时候我还把他当作专制压迫的代表而憎恨过。我们有几次在一处谈话毫不像祖父和孙儿,而像两个仇敌。”[6]这样的关系比起萧红和她的祖父是完全不同的。童年的巴金生活在一个三代为官、四世同堂的封建大家庭中,他亲眼看到了封建大家族的罪恶和封建礼教的虚伪,而祖父就是那个封建礼教最有力的捍卫者。他把家族当中的每一个人都牢牢的锁在封建礼教的枷锁中,以至于最后造成了很多的悲剧,这些人当中就包括巴金。有着新思想的巴金自然与维护旧制度的祖父是水火不相容的,他们两个之间完全就像两个仇敌一样。以至于巴金在一篇作品中提到,在祖父死后他感受更多的不是痛心失掉一个亲人,而是“庆幸我获得了自由。从这天起在家里在没有一个人可以支配我的行动了。”[7]这样的一个“家”无疑是罪恶的渊蔽,但却成了巴金日后创作的源泉。巴金曾经坦言在他《激流三部曲》之一的《家》中那个高老太爷就是他的祖父,这样的祖父与《呼兰河传》里那有着孩子一样笑容的慈祥的祖父自然是有着天壤之别的。高老太爷不曾对三个孙子有丝毫的疼爱,相反却操纵着他们的人生。而且他们作为两种文化的代表,也注定了这祖孙两代是永远都不能相互了解的。因为生活在这样的大家族中,也因为祖父的封建迂腐、独断专行,巴金在早年的思想中对封建主义、帝国主义以及旧社会无比憎恨,他在反帝反封建这一点上是非常彻底的。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出,在那个被封建礼教侵蚀的时代,连最基本的亲情都被扭曲,人们要获得新生,只有打破封建制度。正像在《家》的结尾高老太爷最终明白自己无力挽回封建制度走向灭亡一样,也许,只有在社会这个大“家”中,旧的制度屈服于新的先进的制度,在个人的小“家”中正常的亲情才能维系。

在祖孙关系极度的和谐与对抗之间还有一种情结也是非常态的,而这种畸形的祖孙情结也许只有在当代人忽略精神追求的生活中才会产生。余华在《在细雨中呼喊》中用很长的篇幅描述了祖父孙有元的一生,作品中那个年轻时豪迈、充满生命力,甚至还有点开明的祖父,在他的晚年却无法正常的表达对孙辈的关心和爱护。祖父的后半生一直都活在谦卑当中,他像萧红的祖父一样都倍受着儿子的冷淡和奚落,但不幸的是,他不仅失掉了做人的尊严,连同一个祖辈该有的慈爱和宽容、正直都一起埋葬了。在“我”哭着向祖父揭发出哥哥孙光平的“罪行”时,他永远都不会出来主持正义,相反,对于孙光平的指责,他却总是谦卑和虔诚的接受;祖父倍受自己儿子的欺侮却不敢反抗,反而为了在精神上对抗他而嫁祸于自己的孙辈,自己打破碗却说是四岁的孙子孙光明打破的,自己嫌桌子太高反而诱使孙光明锯掉,而这一切的后果就是孙光明总是被打。

这样的祖孙关系也许绝对是少见的,但细想来,祖父孙有元的一切行为却又都是可以解释的。他所有的谦卑都只是为了生存,从他看孙子时目光的亲切就可以想到,也许他心底里是爱着孙辈们的,但为了生活下去却不得不如此对待他们,在晚年还要遭受这样的孤独、欺侮以及心灵的巨大折磨,这无疑是值得同情的。而余华也只是在以此来揭示人生的巨大苦难和生活的无奈,现代人为了物质而冲淡了精神追求,甚至连最起码善的人性都泯灭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这种非常态祖孙情结的出现便是自然而然的了。

诚然,在中国现当代的文学当中,祖孙情结这种独具东方文化意蕴的意识形态并不是只存在于这几位作家,这几部作品当中。但我们却从中可以看出,这种传统的情结是随着时代和环境的改变而有着不同的意蕴的,它不仅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作家本身的人生道路,而且对于他们创作出独具艺术特色的作品也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参考文献:

[1] 萧红:呼兰河传[A],萧红全集(下)[M]。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1991:767。

[2] 萧红:祖父死了的时候[A],萧红全集(下)[M]。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1991:927。

[3] 萧红:永远的憧憬和追求[A],萧红全集(下)[M]。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1991:1044。

[4] 王炳根:雪里萧红[A],王必胜选编,雪里萧红[C]。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4。

[5] 骆宾基:萧红小传[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1:84。

[6] 巴金:家庭的环境[A],我的写作生涯[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6:42。

[7] 巴金:家庭的环境[A],我的写作生涯[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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