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鹏程的诗

2011-08-15 00:49高鹏程
扬子江诗刊 2011年4期
关键词:古井鹏程瑞安

◎高鹏程

靖南大街

和我从前走过的海塘不同。危险

不是来自一边的大海,以及它自身的漏洞

靖南大街,密集的楼宇构成了它的两岸

和我了解的河流不同。但不可比作流逝。

不可比作一个人

消耗的年华

它汹涌,但可逆旅,像一个人重复自己的命运

像更多的人,重复一个人的命运

和我见过的灯塔不同。红绿灯

仅仅制造短暂的犹疑和瞬间的加速

不是灵魂孤独的光斑,和我熟悉的渔火不同,

入夜后,巨大的

玻璃幕墙上,到处都是诱惑的眼神

楼宇夹缝的上方,点缀着一粒可疑的星辰

看上去也并不像一个砝码。看上去

也压不住靖南路,

这架不知往哪边倾斜的天平

午夜时分,我在靖南大街四楼的一扇

窗口后面写下这些,两边的

楼宇下沉,像迷失在海上的巨轮

抽烟记

黑暗中,有人在失眠

有人,试图用焦油,和尼古丁

逼出体内的另一些毒素

嗤——

记忆中的某个片段被擦亮

嗤——

记忆中的另一个片段在烟头上明灭

在两个片段之间,是磨损的嘴唇

是沉寂的海面。和

包含毒素的孤独

黑暗中,一座陈旧的灯塔,在塌陷

被它照见的事物,在深海中散落

被它照见的人,烟雾般的腰身

在闪现。在

消失

天亮时,一只烟灰缸

像一具微型的棺椁,盛满了时间

青灰的尸体

——其中包含着来自他自身的一些可疑的成分

退 潮

以进为退。这是潮水惯用的策略

不露声色,它们总是

一边上涌一边退后

并且,小心翼翼地抹去留在沙滩上的水渍

一些毫无觉察的贝壳,就这样

困死在了沙滩上

当最后一批潮水退去

海风就会吹白一只脱离肉身的花蛤

它细密的螺纹,保留着对涛声的记忆

用不了多久,海就会把自己全部搬进海里

用不了多久

会有另一批海水,从远处赶来

在无人知晓的时候,完成彼此的交换

古井圆月

我看见它了。一枚井口大的圆月,安静地

泊在了井底

天空没有道路

一轮圆月的车轮,碾过了多少虚无,才抵达天心

才抵达一口古井

幽深的底部

一口幽深、漆黑的古井,因为一轮圆月的到来

而变浅

变亮

像爱,夜夜抚摸它潮湿的胃壁

像恨,绝望的镜面,要由你来打碎

而在这首诗里,它只是一个喻体,一个幻象

只可凝视,拒绝触摸

阴 影

风平浪静。几朵白白的云

向海面投下阴影。这使此处的海面

看上去比其他地方要深一些。该有

一些不同的事物,

停在阴影中的不同层面。

而此刻,几乎一动不动,

横在海面上的那艘船

它的阴影应该和船身的刮痕有关,

和它走过的水路有关

而最底部的阴影,

已经和那些光线达不到的水域

混为一谈

我猜,它们的秘密,该与一个人记忆中的

一艘沉船有关

当我再次仰望,一只白色的鸟,在海面上空滑行

它是否会有阴影?

我想,如果有,它也是飘忽不定地

一闪而逝

——和此刻,一个人的心情有关

瑞安桥

几个人站在桥上,听一个当地的朋友

介绍瑞安桥。头顶的白云

一会儿白驹,一会儿苍狗

向回忆的深蓝里散去

一百年前,

背着蓝布包裹出门的年轻人哪里去了

哪里去了?

那个被踏着霜的鞋印踩疼的女子

头顶的电线,切割着二十一世纪的天空

它的倒影切割着流水

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桥和

到达不了的对岸

当地的朋友还在介绍它的历史

但此刻,我们不再吭声

各自盯着瑞安桥,桥下的流水

以及流水中各自漫漶的脸

注:瑞安桥位于象山县墙头镇方家岙村口。建于同治九年(1870),为县内最大的单孔石拱桥。曾是当年象西出县邑的必经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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