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契尼与柳儿的情愫

丁 苑（南通高等师范学校艺体系 江苏 南通 226000）

《图兰朵》作为普契尼最后一部未竟的“天鹅之歌”，代表着作曲家各种风格要素的全面综合展现。这部以中国题材创作的歌剧作品，让人领略到东西方音乐文化的碰撞与融合，柳儿作为剧中重要的女性人物形象之一，从她身上映射了普契尼气质女性的缩影——她们往往天生丽质，柔弱而善良，无论精神上还是肉体上承受多大的痛苦或烦恼，却最终无法摆脱死亡的悲惨命运，但也正因此赢得了观众的同情与喜爱，比如《艺术家的生涯》中的咪咪、《蝴蝶夫人》中的巧巧桑及《修女安杰丽卡》中的女主角。的确，在《图兰朵》中，恰恰是这个身份卑微的“女仆”给观众留下了最为深刻的印象。

一、柳儿的角色塑造

歌剧《图兰朵》中，普契尼对柳儿的精巧刻划可以说是费尽心机、无可挑剔的。她的死与蝴蝶夫人、托斯卡、修女安杰卡一样，都是为了爱情。为了能促成卡拉夫与图兰朵公主的爱情，柳儿甘愿牺牲自我，在这一点上，她与蝴蝶夫人选择了同样的道路，性格发展也惊人地相似。通过对巧巧桑、咪咪这些同一类型女主人公的成功塑造，使得普契尼能驾轻就熟地塑造出柳儿。这种似曾相识的角色特征，体现出作曲家一贯的创作习惯与固定模式。

但作为普契尼人生的终曲，他又试图努力摆脱以往在女性人物形象塑造上的束缚。他使柳儿在剧中拥有着双重性格：一面是温柔、谦卑与善良；另一面则是为了爱情把生命置之度外的刚毅与勇敢。通过两种截而不同的性格反差，增强人物性格在戏剧性上的冲突。此外，又将柳儿的真诚善良与图兰朵的冷酷残忍形成强烈对照，就算柳儿的死，也成为促成图兰朵人性复苏和性格转化的强大内因，正是这种精神之爱再结合卡拉夫的实体之爱，才最终化解了千古的仇怨。与咪咪、巧巧桑相比，柳儿这一人物形象无论从性格还是剧情安排上都显得更为丰满，更具有一种强烈的内在精神力量，而她的悲剧性也成为《图兰朵》最震撼人心的动力。

二、柳儿的音乐描述

“音乐作为歌剧艺术的主要组成部分，是衡量一部歌剧是否成功的决定因素。”[1]歌剧与其它艺术形式（话剧、电影、舞蹈等）的主要区别在于，它主要凭借音乐的一切构成因素和各种表现手段来刻画人物形象，推动剧情发展，展现戏剧冲突。普契尼对待柳儿这样一个对爱无限忠贞，虽遭受折磨仍不为所动的“小人物”的音乐描述，并没有拘泥俗套（给她安排固定音调），而是倾注了满腔热情，全剧精心设计安排了三首咏叹调。

第一首来自于第一幕的《主人，请听我说》，这是对柳儿内心情感进行细腻刻画的抒情性咏叹调，整首歌曲从力度的分配上，出现最多的力度标记是p或pp，即便是全曲的最高潮也未出现一个f，甚至mf。用弱的音量来暗示柳儿特殊的身份与地位，抒发源自心灵深处的悲痛和绝望，显示出作曲家的独到之处。之后的两首咏叹调都出现在第三幕，一首《隐藏在心里的爱比痛苦更坚强》与《主人，请听我说》具有类似的音乐风格。另一首《你那颗冰冷的心》柳儿死意已决的终曲，这首咏叹调的伴奏中，似乎有一个酝酿着不幸厄运的音乐动机，又仿佛是死神脚步的临近，柳儿虽然未死，但送葬的内在感觉已经初步展现，并贯穿全曲的始终。随着柳儿为爱献身，这首极为动听、肝肠寸断的哀怨咏叹调，又在之后的葬礼场景中进行了充分的音乐处理和发展，并将这一幕推向了情感迸发的最高点。而颇耐人寻味的是，伟大的作曲家在写完该段之后，也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使该剧成为歌剧史上永恒的遗憾。

三、柳儿演唱处理

柳儿在剧中最经典的咏叹调《主人，请听我说》，出现在全剧的第一幕，深爱着卡拉夫的柳儿试图打消心上人去冒险求婚的念头。由于社会阶级地位的悬殊，使得她对卡拉夫的爱慕之情只能深深地埋藏心底，正式这种内敛的、发自心灵深处的绝望与哀求，对表演者提出了较高的演唱要求，不要过多地追求音量，要在保证气息连贯的基础上，运用细腻柔和而富于变化的音色，诠释主人公的痛苦与无奈。

曲式结构上看此曲是一个单段体的乐曲，降G大调，咏叹调以柔板（Adagio）开始，没有前奏只用一个和弦作为调式的提示。在总共只有20小节的旋律中，就分别在第5、第7、第15以及第18小节出现了四次“渐慢地”（rit rall）速度标记，这样的艺术处理生动再现了柳儿的焦虑与悲伤，演唱时要注意速度的控制与把握，做到张弛有度。

第一句“Signore，ascolta！”中声区“i”的母音，演唱时要利用头腔共鸣的高位置，声音在控制的基础上弱而不虚，将后面几个音慢慢拉开。接下来的“Liu non regge piu”尽量用内在的声音演唱，以表现柳儿万分痛苦的内心情绪。“Ahime”后咽壁要立起，“cuor”到“ahi”的过渡要轻松、自然。接下来的一句出现了三连音与两个四分音符的连接，对于这两个节奏型演唱时要区分明显；“col tuo nome nella nima”一句要渐慢地演唱；“col nome tuo sulle labbra”要更加渐慢地演唱，表现的很夸张。三句连起来应形成“渐慢——再渐慢——更加渐慢”的趋势，表现出柳儿越来越激动的思想感情，但却不能因此而拖沓。

紧接着的三句速度上恢复原速，情感上却要逐渐激动。头一句“Ma seil”坚定而充满力量，“sti”的高音a2及前后两音要唱得连贯；接下来一句气息进一步拉宽，配合与歌唱旋律相一致的伴奏，情绪表现更加激动；再往下的一句，要特别注意几处小的音符连线，演唱时切不可忽略不计，运用气息的支持与控制，表现女主人公内心更为激动的情绪。这三句的情感表现应是“激动——再激动——更加激动”的趋势，与前面“渐慢——再渐慢——更加渐慢”形成鲜明对比。

下面逐渐转入咏叹调的高潮部分，力度标记却是pp，“Ei perdera suofiglio” 演唱时运用软起音，“e”到“i”母音的过渡要注意位置的统一。下一句同样用柔和、连贯的语气演唱，但第二句须唱得更加内在、含蓄，速度上逐渐放缓。因为柳儿毕竟只是个侍女，在中国古代的伦理关系下，要显得尤其谦卑，特别是表露自己的爱慕之情时，似有遮掩。“Liu non reggepiu！”速度由Adagio转为Lento。音高上存在八度的跳进，并且高音落在小字二组降A的位置，紧接着的“Ah，pieta！”同样存在八度大跳的问题，随即在小字二组的降B音上结束，这一句要用p的音量来表现，无疑对演唱者提出了较高的要求，它需要演唱时将腔体充分打开，在保证高位置的基础上，运用横膈膜对气息的支持与控制，将后咽壁拉紧，发出细腻、柔和而富有张力的声音，表现柳儿对心上人发自内心的祈祷与哀求，将人物的内心情绪推向戏剧冲突的最高点。

《图兰朵》作为普契尼告别人生的绝笔之作，它代表着作曲家不断尝试拓展自己艺术表现领域的顶点，是普契尼一生艺术追求的综合展现。纵观普契尼所创作的歌剧咏叹调，虽其创作的时代背景、内容不同，但都反映了曲作者在特定时期音乐创作的风格与特色。他擅长运用传统意大利式优美流畅的旋律，赋予咏叹调、宣叙调以极强的歌唱交响性；同时又注重借鉴、吸收外来一切优秀的艺术文化，如《蝴蝶夫人》中的“日本风情”，《西部女郎》中大量美国乡土音乐的渲染，《图兰朵》中在“中国元素”的运用方面，更是融合了拍子、节奏及各种伸缩性速度的表现，让观众仿佛置身于心旷神怡的东方异国情调中，恰到好处地塑造了人物形象，揭示戏剧冲突，推进剧情的发展，使得普契尼歌剧的音乐焕发出独特的艺术魅力。

[1]居其宏.《歌剧美学论纲》[M].安徽文艺出版社， 2003年

[2]杨燕迪.《图兰朵》的中国版解谜[J].人民音乐， 2008，(04).

[3]樊其光.普契尼歌剧女高音咏叹调的艺术特色及其演唱处理[J].中央音乐学院学报， 1995，(04).

[4]马骅.论普契尼歌剧中女性人物的性格刻画[D].上海音乐学院，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