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草纸上的遐思(创作谈)

2011-08-15 00:49
山花 2011年18期
关键词:草纸数理化山花

姜 波

我是个数理化成绩极不好的人。小学上到三年级以后,对于数学就已不共戴天。初中以后,眼前黢黑。高中,力挽韶华。大学没有数理化课,顿觉身为人类,尚有一丝希望。而我的父亲,作为八十年代初期的一名大学生,又是学化工的,自然此方面比较强。我六岁半上小学,十八岁半上大学,十二年来基本是在他的威逼利诱下完成那些书山题海堆成的数理化课程的。但是,不知是由于遗传,还是受到后天的启蒙,我对文字的迷恋与日俱增,简直将之视为半条命不止。于是,我父亲就质问我:“你还是我儿子吗?”诚然,从血脉上来说,我和父亲的关系无法割裂,但从追求上来看,我则是不孝子孙。我也常想,如果下一代人完全秉承上一代人的言行、思想、观念及生活方式,甚或把他们的自私、顽固、保守、偏执等都学了来,那么,人类的繁衍生息,民族的文化传承究竟还有多大意义?无非在同一层面上的重复嵌套。所以,我常带着对父辈的审思去写字,那些字里总有不尽的叹息和凝视。很多个夜里,我盯着电脑屏幕,为着几个人物在相互交织的事件中穿行而聚集我周身的能量,写下一句句我终于认为恰当的话;有时因思考的时间太长,电脑黑了屏,我在那块黑屏上看到自己的镜像,才明白我是始终隐遁在那些字的背后的黑暗中的。我那几个人物,一经我写出来,煞笔,仿佛就不再是我的,乘鲤而去了。过段时日,当我想起他们时,还能因他们不同的性格特征而产生不同的冷暖酸甜感受。刘震云说,他们就是作者的朋友,写作就是与他们聊天。

真正的写作是一种境界,我不敢妄言自己所做的事就是写作,姑称写字。但就是写这些字,在我,却很少是快乐的。写字的感受,我在一篇叫《圣灵如初》的小说中提到,是充满惊奇和痛苦的。在那些为着升学考试而奋不顾身的日夜里,展纸备笔写点儿东西,简直像老虎嘴里拔牙。在做数理化题目的空当儿,在演草纸上潦草的算式图形间写下几行文字,权作灵感奔袭而来时的记录。我蓦然发现,在那些地方演算时产生的灵感是如此丰茂!我就像从一个闷热不雨的屋里逃出来一样,如果说写字还有些快乐的话,那这即是一种。平日在一张白纸上写字,总觉得无限的空白乃最大的限制,而在演草纸上那逼仄的涂鸦间,才知道限制原本都是自心中生,是自个儿给自个儿的。讵不怪哉?

那时节我才体会到为什么人说文人“酸”。可是人只看到了他们“酸”,却不知那其实很甜。我不是文人,我写得不咋样,也乏那种与世无争、远离喧嚣商品社会的能耐,但那种甜总让我甘之如饴。在大家都认为写字是做无用功时,你仍去写,顶着多方压力和诟病,面对无人喝彩的局面,的确需要勇气。在你的作品不受人欢迎,乃至被业内人士弃如敝屣时,撑住腰继续登攀,只为一个信念,一个梦想,更是需要足够的魄力。但,我们这个世界会给予一个人多少时间和精力去做这些事,去这样做?大多数人放弃了,因为他们把这当做是一种尝试,不行,就变通,转而投他,还有人连尝试都没有开始。因此,不管在创作上走了多深多远,想想当年自己在这条路上踽踽独行的模样吧,想想在演草纸上信手写下随想时的畅快吧,我认为那才是一个写字的人的动力。

其实,回想起来,父亲在数理化上对我的一切严厉、大骂、嘲讽、责备,那些同学、朋友和老师对我写字这件事儿的种种看法和质疑,都是正常的,对我来说必不可少。是他们让我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某一面是冷的,社会人生充满现实性。而不管文学也好,数理化也好,都是看待世界的一种方式、角度。它们都是想让世界变得更美好,让人变得更智慧,更文明,更和善,更幸福。

我感谢我的老师张思源先生,他对我的认可、教诲和鼓励必将伴随我的一生。也感谢《山花》编辑部各位老师,你们对我作品的评阅、指正、批评和激励,促使我进步和成长。李主编对我说,把《山花》当成是一个起点,我听来备受鼓舞,但我要说,《山花》不是一个点,一个站,而是一片峰林,她既是我脚下的起点,更是我对面的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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