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历史,历史的真实:对《愤怒的葡萄》之多角度解读

2011-08-15 00:42罗首元北京联合大学生物化学工程学院北京100023
名作欣赏 2011年26期
关键词:中心主义凯西葡萄

⊙罗首元[北京联合大学生物化学工程学院, 北京 100023]

《愤怒的葡萄》(The Grapes of Wrath)是美国著名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约翰·斯坦贝克的一部经典写实作品,小说以美国20世纪30年代经济萧条时期为背景,以乔德一家的经历为线索,真实地再现了该时期美国社会环境的混乱不堪,对“人类中心主义”进行了严厉的批判。同时,这部作品把生态系统的利益置于人类利益之上,表现了鲜明的生态整体主义观,并由此成为生态文学的代表作之一。生态整体观由来已久,从古希腊赫拉克利特的“万物是一”,到中国道家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归一”,无不透着整体观的思想萌芽。之后,许多著名的哲学家在此基础上发展了生态整体观,最终随着利奥波德的“和谐、稳定、美丽”三原则(integrity,stability and beauty)及罗尔斯顿的“动态平衡、完整”两项原则以及深层生态学代表人物奈斯(Arne Naess)补充的“生态的可持续性”原则而达到顶峰。而这一思想理论在《愤怒的葡萄》中得到了充分体现,本文将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分析:

一、对人类中心主义的批判

众所周知,在人类中心主义中,只有人类是价值判断的主体,人类利益至上。但是真的如此吗?康德说:“人是目的”,人的价值就是最高价值。但是我们应该看到,自然孕育了人类,所以人类不可避免地被包括在现有的生物圈内在这个包容承载人类的生物圈被破坏时,人类社会的动乱不安就已经注定了,正如《愤怒的葡萄》中描述的景象:一家人东奔西走,艰难地在动荡的环境中存活着。而这,只是一个缩影。人们为了利益,各自心怀鬼胎,而最终的承受者,是他们自己的生存环境。为了眼前可见的利益,农民疯狂开垦土地,过度种植棉花,对土地的贫瘠化熟视无睹,甚至把获利的希望寄托于战争!柏拉图说,战争起源于对金钱的贪欲。当人们都一味追求自身利益时,必然会产生冲突。“那边有一个橙子园——你只要一动手,那里有个扛枪的家伙就有权利把你打死。”这就是人类中心主义的社会体系中人的生存状况:一旦持有资产者的利益得到了完全保证,那么不仅是生态环境,连人的温饱都难以解决。利益分配的不均衡使社会矛盾激化,最终走向崩溃。“我们要避免我们的义务与我们的利益发生冲突,避免从别人的灾难中企望自己的幸福。”卢梭的话是最好的概括。存在的东西整个连续不断,如果人类把自己、他人和环境作为一个整体来思考,那么“摘棉花磅秤靠不住”的景象就会销声匿迹,也就意味着以生态利益为评判标准的人类社会建立起来了。

二、对纯粹工业文明和漠视自然规律行为的批判

自然规律是指不受人为干预,客观事物自身运动发展的必然联系。罗尔斯顿思想的实质也正在于此,尊重原有的生态系统及自然规律,把人类利益置于自然体系之下。斯坦贝克在小说中强烈地批判了破坏生态规律的行为,谴责过度工业化为人类社会带来的灾难,“拖拉机没有昼夜”,但是“当耕马停止工作,走进马棚里去的时候,马棚里是有生气,有活力的,那里有呼吸,有温暖”。拖拉机固然可以把农业利益最大化,但它却不能代替耕马所带来的生机勃勃,“四周像拖拉机的铁壳一般,死气沉沉”。同时,开着拖拉机的人也变得冷漠、陌生:“驾驶员鼻子和嘴上蒙着橡皮面具”,人,已经不是从前的人了,被机器泯灭了心灵,与机器融为一体,成为又一台没有情感的机器。但是当工业文明代替了农业文明成为人类的辉煌时,工业文明自身也在酝酿着被抛弃的结局。正如人类历史上经历过的狩猎文明、农耕文明的更替一样,工业文明经过了辉煌之后也终将因为它自身的痼疾而退出历史舞台,旧的时代应该终结,取而代之的是新生的文明形态:生态文明。人们往往在自然而不是在机械中得到启迪与灵感,斯坦贝克笔下的牧师凯西便顿悟于田野。如果身为自然一部分的人类不尊重不敬畏自然,那无异于脱离实际的空中楼阁。“只有顺从自然,才能驾驭自然”,只有对现有的工业文明模式进行反思,才能实现人类精神的救赎,同时也是从人类中心主义和工业文明到生态整体主义和生态文明的飞跃。

三、对人与人之间的金钱利益关系的批判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生态整体的一部分,当人际生态系统被简单的金钱交易所取代,那么原本社会的公平性与和谐性将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建立在高度发达的技术文明上的明争暗斗。而原本评判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标准却逐渐走向没落,随着爱、怜悯甚至人性的消亡,人还剩下什么?无非是利益而已。斯坦贝克描写了美国西部因科学技术而获得丰收的农作物,但同时,“千千万万饥饿的人需要这些橙子,却偏有人把火油浇在那堆积成山的金黄的橙子上。”为了追求市场上的高价,商人们宁可毁掉农作物也不肯给自己的同胞食用。于是“饥饿的人眼里闪着一股越来越强烈的怒火”,“愤怒的葡萄充塞着人们的心灵,在那里成长起来,结得沉甸甸的,等待着收获期的到来”。长期持续的人际间金钱利益关系,在贫穷的人们心中播下了愤怒的葡萄籽,当沉默到达临界点,这酸涩的葡萄将破土而出,把苦涩洒向每一个人。但是,并非每个人都沉醉于利益,在人们中间,总是有那么一些人保持着温暖、善良、热情。他们没有财富,但他们最富有。小说中,他们的名字叫穷人。牧师凯西主动拯救了汤姆;乔德妈妈把仅有的饭食分给别家孩子;结尾处身体虚弱的罗莎夏为一息尚存的人喂奶的举动,是对金钱至上价值观最犀利的批判,也同时恰如其分地体现了斯坦贝克的价值观:推己及人,舍己为人。生态整体中的人类整体,不是由金钱利益甚至技术堆砌而成的,而是由整个社会圈内的人互帮互助,最终由一个个的个体,蜕变成为一个具有非凡凝聚力的整体。这些,都是金钱不可能做到的。财富多并不算富有,真正的富有是精神的富有。壮大的工人运动,对斯坦贝克的思想也有着很大的影响,这一影响具体体现在《愤怒的葡萄》中,就表现为对金钱至上思想和对当时社会现状的批判,与对当时农民阶级的不幸遭遇的深切同情中。社会的现状是消极的、不思进取的,斯坦贝克对此感到失望,却又因为强烈的责任感而不忍抛弃社会。他要用自己的笔来描述发自内心的澎湃,而这种饱含激情的批判,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本书的灵魂与主线。

《愤怒的葡萄》让我们见到了斯坦贝克心中的生态伦理思想,同时,小说以犀利的笔锋,对社会中种种的黑暗进行了无情的鞭挞。书中鲜活的人物形象是另一个值得称道之处,牧师凯西原先是宗教的坚定拥护者,但是在目睹了越来越多的破产逃难者后,他的思想发生了改变,最后毫无保留地站在了逃荒者一方,用自己的力量为他们摇旗呐喊。虽然被警察打死,但是凯西所宣扬的思想却深入人们心中。汤姆出狱后随全家西迁,逐渐成为顶梁柱,他性情热烈,敢于见义勇为,最终接过了凯西留下的旗帜,继续为人们打抱不平。乔德的母亲在路上逐渐成为一家人的灵魂,在康尼跑掉,诺亚离开,大家人心不定的困难时刻,她却意志坚定,从未动摇过。她的心里充满温暖与阳光,在自己家最拮据的时候,也执意把为数不多的食物分给其他孩子;在汤姆打死警察将要逃跑的时候,是乔德妈坚决支持儿子的行动,并认为穷人的路越走越宽。从各个角度来解读《愤怒的葡萄》,都能够体味出斯坦贝克心中对生态整体观的向往和对现有文明的审视与批判。在自然生态环境因过度发达的工业文明和因为贪图利益而不顾生态稳定的发展而急速恶化的今天,《愤怒的葡萄》也许能带给人们一些启迪。

四、对当时社会现状的批判

20世纪30年代,美国社会的状况由于经济危机而由战后的繁荣急转直下,进入经济萧条时期。经济的崩溃使大多数人不得不背井离乡,到西部谋生。但是西部并不是想象中的乐土,资本家们疯狂摄取利益,“腐烂的气息弥漫了全国”,这里的“腐烂”不仅仅指的是水果谷物的腐烂,更是对变得没有同情心的腐烂的人心的批判与讽刺。当社会沦为利益交易的组合时,矛盾不可避免。斯坦贝克借乔德妈之口发出振聋发聩的呐喊:“我们干的事情,都是为了向前走。”为了生存,一切都无可避免,包括斗争。所以,凯西成为罢工组织者,汤姆怒杀警察……“农民身上闪着一股越来越强烈的怒火。”这是斯坦贝克笔下社会状况的写照。作为一名出身于乡村牧场的作家,斯坦贝克从小就领略着自然生活带来的好处。这种坚实的印象为他今后的写作打下了基础,也为他今后作品中对当代社会中种种农民被压榨的悲苦情状的批判与讽刺打下了基础。斯坦贝克对于生态整体主义,是持赞成的态度,这一倾向也在他作品中对金钱社会的严厉批判上明显地表现了出来。而20世纪30年代得到发展

[1]Tu Weiming.The Ecological Turn in New Confucian Humanism[J].Daedalus,Fall 2001,No.4.

[2]老子.国文珍品文库——道德经[M].陈忠评译.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6.

[3]Aldo Leopold.A Sand Country Almanac and Sketches Here and There[M].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7.

[4][美]罗尔斯顿.哲学走向荒野[M].刘耳等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0.

[5]Hessel&Ruether(ed.).Christianity and Ecology:Seeking the Well-Being of Earth and Humans[M].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0.

[6][美]斯坦贝克.愤怒的葡萄[M].胡中持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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