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奉及《齐诗》“翼氏学”述评

2011-08-15 00:47胡建军焦玉利
淄博师专论丛 2011年2期
关键词:五性汉书淄博

胡建军,焦玉利

(淄博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人文科学系,山东淄博255130)

翼奉及《齐诗》“翼氏学”述评

胡建军,焦玉利

(淄博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人文科学系,山东淄博255130)

汉儒翼奉传《齐诗》并创“翼氏学”,“推阴阳言灾异”,且以“五际”、“六情十二律”、“五性”言《诗》论事,是“齐诗“众家学中极具特色的一支。也是研究汉代思想以致中国传统思想重要的重要切入点之一。

翼奉;翼氏学;五际;六情十二律;五性

众所周知,《齐诗》是汉代今文三家诗之一,其“宗旨有三:曰四始;曰五际;曰六情。”[1](P39),又分出“翼、匡、师、伏”四家学。其中由翼奉开创的《齐诗》“翼氏学”解《诗》最独特,且《齐诗》三宗旨中“五际”、“六情”皆出自翼氏,可见“翼氏学”乃《齐诗》学之中流砥柱。虽“《齐诗》魏时已亡。”[2](P918)“是三家诗之失传,《齐》为最早,魏晋以来,学者少有肄业及之者矣。”[3](P324)而被陈乔枞称为“绝学”,但从《汉书·翼奉传》所保存的有关材料中我们还可大体窥见《齐诗》的概貌。故陈乔枞说:“(《齐诗》)其间微言有线未绝,独赖《汉书·翼奉传》一篇,存什一于千百而已。”[1](P40)

《汉书·翼奉传》中介绍翼奉生平的资料较少,只说:“翼奉字少君,东海下邳人也。”[4](P3167)也没有提他的生卒年月,但是有两次将翼奉、萧望之、匡衡三人并提:“后苍字近君,……授翼奉、萧望之、匡衡。……由是《齐诗》有翼、匡、师、伏之学。”[4](P3613)“治《齐诗》,与萧望之、匡衡同师(后苍)。”[4](P3167)又说:“三人经术皆明,衡为后进。”[4](P3167)翼奉总排在后两者之前,据此我们可推知:在三人当中翼奉入学最早,年龄即使不长于萧望之也应该是萧望之的同龄人。而在《汉书》中班固又提到翼奉于初元元年(公元前48年)由众儒推荐而“征待诏宦者署”,而就在第二年“(初元二年,前47年)十二月,中书令弘恭、石显等谮望之,令自杀。”[4](P283)且萧望之自杀时曾说:“吾常备位将相,年逾六十矣,老入牢狱,苟求生活,不亦鄙乎!”[4](P3288)则又可知萧望之于初元二年自杀时已年逾六十岁,而翼奉作为他的同龄人也应该是五六十岁的人了。那么翼奉则应生于武帝末年,历武、宣、元三朝。《汉书·翼奉传》中有关翼奉政治生涯的记载都集中在初元元年(前48年)到初元三年(前46年)这三年之间,由此可见翼奉是老而致仕但为官不长。这也符合《翼奉传》中对他性格的分析:“敦学不仕”,即专心于学术不喜欢做官。所以翼奉可能一直居家精心治学,不求名利,又因其“好律历阴阳之占”,所以他能创制出别具特色的《齐诗》“翼氏学”。

《汉书·翼奉传》主要以翼奉的几个上疏为主,从内容上大体可以分为以下几个方面:一、初元元年初致仕时,上疏讲述不肯教授平昌侯王临“五性”、“六情”之术的原因。以“五际”、“六情十二律”、“五性”等言《诗》论事。二、初元二年九月,因“关东大水,郡国十一饥”及“二月戊午,地震”上封事。谈有关灾疫、救灾及外戚专权等问题;三、初元三年六月,因白鹤馆灾,“上复延问以得失”上疏。谈“宗庙迭毁”即郊庙礼制改革及迁都的问题。《翼奉传》篇幅虽不很长,却涉及到了吏治、救灾、外戚、郊庙迭毁等等当时社会政治的敏感问题。不过历来人们谈论最多,争论最集中的却是由翼奉开创的《齐诗》“翼氏学”及“翼氏学”所特有的“五际”、“六情十二律”、“五性六情”等概念。

在《汉书·翼奉传》中翼奉两次提到“五际”,都是在初元元年的上疏中:

《易》有阴阳,《诗》有五际,《春秋》有灾异,皆列终始,推得失,考天心,以言王道之安危。(应劭注曰:“(五际),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也。”孟康注曰:“《诗内传》曰:五际,卯、酉、午、戌、亥也。阴阳终始际会之岁,于此则有变改之政也。”)

臣奉窃学《齐诗》,闻五际之要《十月之交》篇,知日食地震之效昭然可明,如巢居知风,穴处知雨,亦不足多,适所习耳[4](P3173)

由上述论述可知,翼奉用“五际”这种附会排比的形式来言《诗》论事,只不过是在当时流行的“天人合一”、“天人相与”思想的基础上,试图通过一种神秘的形式来把握自然规律——“知日食地震之效”,把握社会规律——“言王道之安危”。最终是为当时的最高统治者服务的,与以《禹贡》治河,《春秋》断狱别无二样:目的是善良的,想帮助人们认识自然、认识世界,只是形式搞得有些神秘罢了,但这也是一种无法超越的历史必然。所以“翼氏学”常被归入占卜迷信一类,班固在《眭两夏侯京翼李传·赞》中就早已提到了:“汉兴推阴阳言灾异者……元、成则京房、翼奉、刘向、谷永……察其所言,仿佛一端。假经设谊,依托象类,或不免乎‘亿则屡中’。仲舒下吏,夏侯囚执,眭孟诛戮,李寻流放,此学者之大戒也。”[4](P3195)但是对当时的经生来说,班固所提到的“推阴阳言灾异”只是一个表象,其后却有一“通经致用”的大道在。正如清人迮鹤寿所言:“然遇灾陈戒,不失直言极谏之道,岂得疑其附会而少之?”[5](P1)“遇灾陈戒”、“直言极谏”乃其本质所在,与后来之“拘拘注章小儒”相比,其可谓“大有致于国者欤!”所以对其我们应有一个理性的认识。东汉郎顗传《齐诗》,也谈到了“五际”:

夫求贤者,上以承天下以为人,不用之则逆天统,违人望。逆天统则灾眚降,违人望则化不行。灾眚降则下吁嗟,化不行则君道亏。四始之缺,五际之厄,其咎由此。岂可不刚健笃实矜矜栗栗,以守天功盛德大业乎!(注曰:……《翼奉传》曰:《易》有阴阳五际。孟康曰:《韩诗外传》云:五际:卯、酉、午、戌、亥也,阴阳终始际会之岁,于此则有变革之政)[6](P1069)

其中虽然也有“违人望则化不行”、“逆天统则灾眚降”等“推阴阳言灾异”的话,但其最终目的却是希望帝王“刚健笃实矜矜栗栗,以守天功盛德大业。”当然,最终还是落实到《齐诗》“通经致用”的老传统上。

但是,到了后来的纬书中这种的思想就有些变质了:

《诗纬·泛历枢》曰:“卯酉为革政,午亥为革命,神在天门,出入候听。”(宋均注云:神,阳气,君象也;天门,戌亥之间,乾所据者。)言“神”在戌亥,司候帝王兴衰得失,厥善则昌,厥恶则亡。[6](P1056)

卯,《天保》也;酉,《祈父》也;午,《采芑》也;亥,《大明》也。然则亥为革命,一际也;亥又为天门,出入候听,二际也;卯为阴阳交际,三际也;午为阳谢阴兴,四际也;酉为阴盛阳微,五际也。[6](P1056)

这就把“五际”谶纬化、神学化了。把翼奉原来当作形式的那种“五际”之间的神秘关系当成了目的。而后人又囿于这种思想,就“五际”而论“五际”,陷入了一种神秘的怪圈之中。如赵在翰《七纬》引黄宗周(石斋)《襍图纬论·四始五际说》中的阐述:

《文王》至《思齐》六篇,在文王庚寅火始之岁,日在癸亥,《鹿鸣》至《湛露》十四篇,应之癸亥。甲木之始,紫宫为治,天厩应之,是为一际。《黄考》至《行苇》六篇,在成王丙午火盛之岁,日在辛丑。《彤弓》至《行野》十四篇,应之辛丑。水德之宅,太微为治,天市应之,是为二际。《既醉》至《卷阿》六篇,在穆王壬戌内火之岁,日在己卯。《斯干》至《蓼莪》十四篇,应之己卯。木德之荣,天厩为治,太微应之,是为三际。《民劳》至《云汉》六篇,在懿王戊寅火始之岁,日在丁巳,《大东》至《鸳鸯》十四篇,应之丁巳。木之再荣,紫宫为治,太微应之,是为四际。《菘高》至《召旻》七篇,在宣王甲午火胜之岁,日在乙未,《頍弁》至《何草》十八篇应之乙未。木德之宅,太微为治,五车应之,是为五际。五际不当其世,而意义可通。[7]

这就将“五际”、五行与《诗经》里的篇目附会在一起,纯粹地就关系而论关系,已背离了西汉经生们“通经致用”的大传统了。

对于“六情十二律”,颜师古引张晏注中已经点明:“情谓六情,廉贞、宽大、公正、奸邪、阴贼、贪狼也;律,十二律也。”翼奉在他的上疏中讲的也比较清楚:

臣闻之于师,治道要务,在知下之邪正。人诚向正,虽愚为用;若乃怀邪,知益为害。知下之术,在于六情十二律而已。北方之情,好也;好行贪狼,申子主之。东方之情,怒也;怒行阴贼,亥卯主之。二阴并行,是以王者忌子卯也。《礼经》避之,《春秋》讳焉。南方之情,恶也;恶行廉贞,寅午主之。西方之情,喜也;喜行宽大,巳酉主之。上方之情,乐也;乐行奸邪,辰未主之。下方之情,哀也;哀行公正,戌丑主之。辰未属阴,戌丑属阳,万物各以其类应。[4](P3167)

又说:

察其所由,省其进退,参之六合五行,则可以见人性,知人情。难用外察,从中甚明,故《诗》之为学,情性而已。五性不相害,六情更兴废。观性以历,观情以律,明主所宜独用,难与二人共也。[4](P3167)

这就是《齐诗》的“六情十二律”及“五性”说。

“十二律”据谭德兴博士分析:“王先谦曰:‘班固之从祖(班)伯少受《(齐)诗》于师丹,诵说有法,故彪、固世传家学。’则班氏父子传《齐诗》学。《齐诗》‘十二律’说可从《汉书·律历志》窥知。”[8]也就是说翼奉关于“十二律”的界定与班固在《汉书·律历志》中对“律”与“历”的解释是相近的。而对于“五性”翼奉并没有展开论述,只是在“观性以历”下有颜师古引张晏、晋灼的注:“张晏曰:‘性谓五行也。历谓日也。’晋灼曰:‘翼氏五性:肝性静,静行仁,甲己主之;心性躁,躁行礼,丙辛主之;脾性力,力行信,戊癸主之;肺性坚,坚行义,乙庚主之;肾性智,智行敬,丁壬主之。’”[4](P3167)据谭德兴博士分析:“这有点像现代心理学对人的气质分类。静、躁、力、坚、智实际上就是对人的性格分类,而仁、礼、信、义、敬,则又包含一定道德内容。”[8]

可见翼奉“将五性、六情、十二律与干支、方位及月份等相配,其目的是为‘明主’提一种‘知下之术’。具体的操作方式是‘观性以历,观情以律。’即通过相关的律历来察知人的情性。例如,翼奉通过对平昌侯(王临)见他时的时、日等因素进行分析,判断平昌侯有‘邪臣之气’,竟不肯与之言。”[8]其目的还是“通经致用”的。

《齐诗》“翼氏学”因其失传早,流传下来的资料少,故常被称为“绝学”,但“绝”的只是它的版本,而它“通经致用”,以“五际”、“六情十二律”、“五性”言《诗》论事的思想,作为汉代文化以及中国传统儒家思想的一个代表早已作为一种“文化心理结构”的预设,存在于每个在中国传统儒家文化圈成长起来的人的思想中了。在此,笔者想借用于春松先生评传统儒学的一段话来作为未来我们研究、认识“翼氏学”的基础:

对于中国人而言,儒家文化是在现代性的背景下寻求文化认同的重要基准。尽管随着近代以来巨大的社会变革,儒家已不复成为中国人社会秩序和权力合法性的依据,但是作为一种绵延几千年的传统,儒家思想和别的中国思想资源一起融化为中国人的文化基因。因此,我们要对儒学的价值作出更为恰当的体认:既不能如原教旨立场那般不知与时俱进,也必须破除启蒙论者那种线性的历史观,简单地将儒学判定为一种落后的观念,甚至将之视为中国发展的障碍而弃之如敝履。正如余英时所言:“在道德和知识的来源多元化的现代,儒家自然不可能独霸精神价值的领域。但是中国人如果也希望重建自己的现代认同,那么一味诅咒儒学或完全无视于它的存在恐怕也是不行的。”[9]

所以现在既不能图新鲜,以猎奇的态度来看待《齐诗》“翼氏学”的研究;更不能象街头占卜之士一样把它奉为信条,用它来推演实事。而应把它当成一种已经融入到我们骨髓中的“文化基因”,来理性地研究它,分析它。这实际上也是分析历史的现实、存在的自我,以期获得一种清醒的“自意识”,去面对现今社会政治的巨大变革。

[1]陈乔枞.齐诗翼氏学疏证(续修四库全书本)[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2]魏徵.隋书[M].北京:中华书局,2001.

[3]陈寿祺.三家诗遗说考(续修四库全书本)[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4]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2002.

[5]迮鹤寿.齐诗翼氏学(续修四库全书本)[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6]范晔.后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2001.

[7]赵在翰.七纬(齐文化丛书本)[M].济南:齐鲁书社,1997.

[8]谭德兴,杨光熙.《齐诗》诗学理论新探[J].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1,(4).

[9]于春松.一以贯之和生生不息:儒家的构成和发展[J].东岳论丛.2005,(1).

(责任编辑:周静)

Yifeng is a Confucian in the Han Dynasty who spread theQishiand founded the Yi’s School.The School has many important features:"Yin and Yang","Five Ji","Six Qing and Twelve Lv"."Five Xing",is a unique school inQishiand the foundation to study the thought of the Han Dynasty and Chinese traditional thought.

Yifeng;Yi’s School;five Ji;six Qing and twelve Lv;five Xing

I207.2

A

(2011)02-0047-04

2011-02-27

胡建军(1976-),男,山东淄博人,硕士,淄博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人文系讲师,主要从事秦汉思想文化研究。焦玉利(1966-),男,山东淄博人,教授,淄博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人文系主任,主要从事文字及音韵学研究。

注:本文为淄博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研究课题“汉代‘齐诗’与齐地文化研究”[10xk012]阶段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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