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深圳道路绿化的思考

王定跃

关于深圳道路绿化的思考

王定跃

城市道路不但承载着城市的人流与物流，而且是城市景观与风貌的载体。道路绿化是整个城市绿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生态保护、交通辅助、景观美化和文化隐喻等功能。深圳经济特区已经“三十而立”，综合实力跻身内地城市前列，经济社会发展正处于加快转型的关键时期。此时如采用当今国际最崇尚的人文绿化理念，着力提升深圳道路整体绿化水平，对于深圳建设现代化国际化先进城市，对于建设具有亚热带海滨特色的生态市具有重要的意义。

一、深圳道路绿化的历程

深圳的道路绿化是伴随着深圳的城市化、工业化、现代化快速发展起来的，大概经历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传统绿化阶段。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道路比较窄，道路绿化主要是传统的一板两带式与两板三带式，这种绿化方式容易形成浓荫大道，舒适性好，透视性好。这一阶段主要追求覆盖黄土，防止水土流失与尘土飞扬，追求浓荫遮日，消暑纳凉。植物配置方式比较简单，只有乔草、乔灌或灌草，结构简单，层次少，植物品种单调。

第二阶段：景观绿化阶段。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深圳道路绿化迅速发展，出现四板五带式的城市干道，道路两侧的绿化带宽达数十米，绿地面积大幅度增加，景观美化成为主要追求目标。通过不同植物的色彩组合、图案造型给人带来美的享受。受西方园林的影响，追求严谨的理性，“强迫自然接受匀称的法则”，对植物进行大量人工修剪，以大色块、大色带、模纹花坛与疏林草地为主，追求西式古典传统美学意义上的园林景观美。深南大道便是这一时期的“巅峰之作”，其中央分车带的大规模模纹，形成一道规则的彩带，充满韵律节奏之美，成为深圳乃至全国的样板路，曾被誉为“中国第一景观大道”。那时色彩鲜艳的美人蕉等草花大范围栽植，时花摆放与种植成为潮流，新奇特花木成为时尚，姿态独特的热带棕榈科植物广泛运用。

第三阶段：生态绿化阶段。二十一世纪伊始，生态绿化的理念深入人心，生态园林成为城市园林的发展方向。国内园林界深刻反思，西式古典园林绿化模式因不符合国情，不符合生态环保潮流而落伍淘汰，深圳道路绿化再次引领国内潮流，率先进入生态绿化阶段。

这一时期，深圳道路绿化以提升生态功能为优先目标，其次才考虑景观美学的需求。植物配置方式以群落式配置为主导模式，开始模拟地带性自然植物群落，追求自然生态风格。2000年建设完成的滨海大道道路绿化就是这一时期的代表之作，它成功实现了道路绿化的生态功能与景观功能的完美结合。缺乏树荫、生态效能不高的棕榈科植物的应用开始降温，高维护成本和低生态效能的美人蕉等草花与时花逐渐退出主流花卉舞台，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种植地带性树木和开花乔灌木，大批模纹花坛与疏林草地转化为乔灌草结合的人工林带与林地，市花簕杜鹃得到了广泛种植。乔、灌、草、藤有机融为一体，道路绿化的结构也更加复杂，层次也大大丰富，道路绿化的物种多样性与景观多样性得到充分体现。

在特区迈入一体化的新时期，深圳的道路绿化也面临大发展的历史机遇。钢筋水泥所铸就的现代化城市虽然有绿化的“外衣”，但如果这件外衣与城市的气质与个性不吻合，会显得不得体，不能充分反映城市的地域特色与人文精神。如果仅仅追求五彩缤纷，会显得花俏而缺乏品位与格调；如果刻意追求自然生态，又会显得凌乱与邋遢。所以，深圳的“外衣”，应该是时尚却不花哨，流畅而不凌乱，自然但不做作的艺术结晶。既要漂亮，又要舒服；既要符合低碳环保的理念，又要有气质、体现城市人文精神。科学绿化，精细绿化，以人为本，生态至上，是深圳道路绿化的发展方向。三十而立，深圳的绿化应该进入第四阶段，即人文绿化阶段。

人文绿化包含景观绿化与生态绿化的要求，是在更高的层次上向传统绿化的回归。首先，人文绿化不仅追求园林绿化的景观美，而且反映地域文化特色的视觉美，以民族文化自信为基础。反映民族文化的园林美学表达形式理所当然应成为主旋律，但也不排斥吸收与应用其他文化的优秀园林美学表达方式作为丰富与补充。其次，人文绿化也追求园林绿化良好的生态功能与丰富的生物多样性，但仿自然群落不是乔灌草的简单堆砌，而是植物之间的搭配能充分反映植物的生物学特性与生态学特性，反映自然生态系统的互助共生关系，植物与植物之间、植物与动物之间及植物与环境之间达到和谐，真正体现生态美。第三，人文绿化更加追求人的舒适性，充分体现人文关怀。靠近住宅小区的道路绿化首先要满足遮阴纳凉的需要；邻接商业区的道路绿化既要遮阴效果，又要视线通透。第四，人文绿化更加考虑人的精神需求，充分体现深圳的城市风貌、城市精神、地域特色和历史文脉。因而，人文绿化阶段的道路绿化应该是因地制宜、风格多样、特色鲜明、景观优美、生态和谐、宜人宜居，植物配置多元化的绿化。

二、深圳道路绿化的成就与问题

三十年建设与发展，深圳的道路绿化取得了巨大成就，道路绿地面积超过5900万平方米，行道树绿带超过500公里，成为连接市区的大小市政公园、街头小游园、绿化广场等零碎绿地斑块与风景区、郊野公园、森林公园等区域绿地的生态绿廊，改善了城市微风通道的空气质量，缓解了城市热岛效应，优化了城市人居环境。滨海大道、深南大道与北环大道等主干道两侧30-50米宽的绿化带，营造出风格各异的绿化景观，四季有花，赏心悦目，成为深圳靓丽的风景线。尽管取得成绩，但也存在一些问题，从特区一体化的角度看，深圳的道路绿化还存在较大的提升空间。

一是缺乏主色调与主题花木。深圳道路绿化集聚了许多园林设计师的智慧与心血，大家都在追求物种多样性与景观多样性，希望自成一体。但站在全市高度，显得道路绿化多样性有余，统一性不够，缺乏主色调与主题花木，不利于形成道路绿化整体的地域特色。在美人蕉退出主题花卉历史舞台后，除市花簕杜鹃外，很难找出第二个能代表深圳的主题花木。

二是缺少大手笔艺术精品。滨海大道是深圳目前绿化水平最高的景观大道之一，以自然生态的亚热带风光与海滨气氛为特色，除海滨公园的小品外，没有大手笔艺术精品。深南路中央分车带的模纹花坛，形成一道规则彩带，曾被誉为“中国第一景观大道”，当时为许多城市所模仿，堪称大手笔的艺术精品，可惜体现的是西方古典园林之美，与我国“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理念大相径庭。模纹花坛与大草坪养护不仅费水费工，生态功效也不高，与深圳现在创建生态、环保、低碳宜居城市的理念不符。

三是特色景观大道太少。目前深圳道路绿化景观同质化倾向非常明显，许多道路绿化的树种组成与景观特色差不多。滨海大道是以棕榈科植物为特色的景观大道，但深南路侨城段近年来大量栽种棕榈科植物，使两条最主要景观大道在植物配置上也出现同质化。其他主次干道绿化也出现了同质化倾向。青岛市打造银杏大道、雪松大道与樱花大道等特色景观大道，值得深圳学习与借鉴。

四是特区内外道路绿化不均衡不协调。特区一体化要求整个城市道路绿化全面、协调、均衡发展。目前，宝安、龙岗、盐田、光明新区与坪山新区的道路绿化在结构、层次、物种等方面有待丰富与完善。而罗湖、福田、南山、盐田等区，在立体绿化、特色绿化、精品绿化等方面还有较大的提升空间。

五是不少主干道与次干道植物配置有待进一步调整与优化。罗湖、福田、南山的大批模纹花坛与疏林草地通过近几年加种树木，转型为乔灌草结合的人工林带与林地。从追求整齐划一的修剪造型风格转到自然生态风格，从追求透视效果的疏林草地转化为复层结构的人工林地。在绿化风格转型中，有些道路植物配置显得零乱，有的地段树木种植过密影响交通视线，给人带来压迫感，也影响植物生长发育；有的地段植物配置不合理，高大乔木种在开花小乔木前面。在宝安、龙岗、盐田、光明新区与坪山新区，有的道路绿化风格还没有完成转型，无论层次、色彩、物种等均有待于进一步丰富，绿量有待进一步增加。

三、全面提升深圳道路绿化水平的思路与建议

（一）总体思路

针对深圳道路绿化存在的多样性有余、统一性不够等问题，进行色彩规划与树种规划，在变化中求统一，在统一中求变化。确立主色调、基色调与辅色调；选定主题花木；选择适合南亚热带自然条件下季相变换的表现形式；选定景观大道的特色树种，维持深南大道、滨海大道与北环大道等三大景观大道风格的异质化。

1.道路绿化主色调：红色系

英国著名心理学家格列高里说：“颜色知觉对于我们人类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它是视觉审美的核心，深刻地影响了我们的情绪状态。”人类对自然美的感知主要是通过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来获得的，但五觉中视觉的感知权重最大。色彩美是自然美中最直接与鲜明的，它是视觉审美的核心。

不同文化背景对色彩所反映的意义有不同的理解。黑色与白色在西方人看来，体现的是庄重、严肃、纯洁与高贵等意义，但在中国人看来，黄色、红色才表现高贵、吉祥、庄严与喜气等意义。红色常同血与火相连，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充满活力，给人温暖，使人激动与兴奋，催人向上，代表喜庆、热烈、奔放。深圳是一座充满激情与梦想的城市，从“速度深圳”到“效益深圳”，由“杀出一条血路”到“走出一条新路”。红色最能反映深圳充满青春活力以及激情燃烧干事创业的城市风貌，主色调取红色系最能表达深圳的城市个性。红花需要绿叶来衬托，深圳的地带性植被就是常绿阔叶林，大部分树木一年四季是常绿的，因而绿色系自然就成为基色调，其他色系则是辅色调。

2.主题花木：凤凰木

主题花木的花色首先必须是主色调红色，或红色系。本世纪初，深圳开始加大市花推广力度，仅2008年簕杜鹃的种植数量即达350万株。近年来，簕杜鹃的大红与紫红品种已经盛开在许多道路与立交桥上，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但是，簕杜鹃毕竟是蔓生灌木，能栽种的范围有限，不能提供树荫，生态功效也不如乔木。簕杜鹃的刺也让市民不敢亲近，仍有一定局限性。

“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凤凰木是举世公认最美丽的花木，可谓是园林观赏树木中的极品。凤凰木为强热带性植物，不耐寒，为典型的南国树种；凤凰木花红似火，象征着青春的活力，非常契合深圳先锋城市的特质，契合深圳激情燃烧、干事创业的城市风貌与敢闯敢试、敢为人先、五湖四海、兼收并蓄的人文精神以及南亚热带的地域特色。

凤凰木不仅观赏效果好，遮阴效果也很好，而且抗风、抗污染，生长速，见效快，非常容易推广。凤凰木无论姿态、花色及人文精神，还是生长栽培特性，都是深圳道路绿化主题花木的最理想选项。

3.季相：花色变化

在绿化景观中，季相是极为重要的因素。在南亚热带地区的深圳，气候夏长春秋短，而严格意义上的冬天不到一个月，植被四季常青，地带性植被是季风常绿阔叶林，本身就是季相变化不显著，刻意去追求所谓显著的季相变化是不现实的。因此，在深圳缺少冬季的低温条件，要营造类似北京香山的红叶景观根本是违背自然规律，是不可为的事。滨海大道的绿化景观已达到较高水准，但有的学者仍认为其季相变化不够突出，建议增加色叶植物。实际上，即使种再多的色叶植物也不会形成理想的季相效果，反而把南亚热带四季常青的特色丢了。

深圳地处南亚热带，气候温暖，四季都有开花的乔木树种，因而与其去追求季相效果与叶色变化，倒不如以不同的花色变化来再现季相变换，让深圳的大树四季鲜花盛开。

4.制定景观大道特色树种规划

虽然早就提出道路绿化要“一路一景观”的理念，但深圳真正形成特色景观，在国内有一定知名度与影响力的，只有滨海大道与深南大道。深圳许多道路的建设时间短，许多树木还没长成参天大树，或还没到盛花的中年期。然而，站在全市的高度，与道路绿化的树种规划也有重要关系，与道路特色的提炼有关，主要城市干道应形成各自的风格与特色。为此，建议选择既适应深圳气候条件，又容易栽培、适应性强、病虫害少、抗污染，且树形优美、花色鲜艳、繁花似锦，能形成壮观景象的地带性乔木作为深圳景观大道的特色树种。

5.三大景观大道绿化风格与特色定位

深南大道、滨海大道与北环大道等是深圳最重要的东西向大致平行的三大城市主干道，应明确维持其绿化风格与特点的异质化。

深南大道是连接深南路与宝安大道，贯通深圳东西部的主干道，是深圳的迎宾大道，素有“城市坐标轴”之称。以时尚靓丽、简洁流畅的绿化风格，与两侧建筑协调映衬，为“深南溢彩”增色，以“凤凰花开”为主题，充分反映深圳移民城市、充满青春活力的城市风貌与先锋城市、兼收并蓄的人文精神。

滨海大道位于深圳西南面的深圳湾畔，途经福田红树林自然保护区，连接南山区，是最南段的一条东西向城市快速道。以椰风葵影、清新雅致作为其绿化风格定位，绿化带与红树林的自然衔接充分反映海洋与陆地两个生态系统的交汇。椰风海韵、城海交融，充分体现深圳亚热带海滨城市的风貌特色。

北环大道是连接泥岗路，横跨福田，途经塘朗山郊野公园，西接南山的东西向城市快速道。以飘逸洒脱、缤纷娇艳作为其绿化风格定位，人工林带与自然森林的自然融合，山城相依、孕育共生，充分体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城在林中、人在景中，充分反映生态城市的气息。

文化是一个城市的灵魂。弘扬深圳的移民文化，打造靓丽、生态与宜居的家园就必须引入人文绿化的理念与方法，营造魅力独特、令人震撼、使人难忘的城市文化景观。通过提炼与打造十大特色景观大道，提升深圳景观通廊的观赏性与艺术性，丰富城市的文化内涵。

（作者：深圳市梧桐山风景区管理处副主任、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