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文山地方史研究的思考

2011-08-15 00:53
文山学院学报 2011年2期
关键词:文山云南民族

李 和

(文山学院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研究部,云南文山 663000)

一、文山地方史的历史定位

地方史的研究历来是历史学科的一个重要分支。所谓地方史研究,就是专门考察、分析某一地区(一般是某一行政区划)的历史变迁的史学工作。[1]文山地方史,或称文山地区史、文山区域史,也可简称为 “文山史”。顾名思义,文山史,就是今云南省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地区的社会变迁史,诸如文山地区的疆域、民族、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等,皆涵盖其中。文山地区的历史丰富多彩,同时因其所处战略地位的特殊性,文山史同其他地方史、边疆史一样,无疑是中国通史研究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文山”一名有两层含义:一是指今云南省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辖文山、马关、西畴、麻栗坡、富宁、广南、砚山和丘北 8县;二是指今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下辖的文山县。本文所说的 “文山”,指的是第一层含义。“文山”一名的来历大致有两种:第一种,也是民间流传最广的,其意为今文山城东郊有山名东山,清雍正三年 (1725),开化知府佟世佑指出东山的山脉走向形成一个“文”字,认为以 “文”代 “东”,改东山为文山,不仅好听,而且还有文明进化的美意。至雍正八年 (1730),设一县附开化府,知府姜之松和首任知县徐本仙商定,将文山作为县名。[2]第二种,认为文山之名出自《易经》贲卦、大畜卦,“取诸贲而得文之原,取诸大畜知山之用”,故名文山。[3](P305)这里的 “文山”,意为文明而有节制,同时要有大积蓄,为此需不畏艰难险阻,努力修身养性,以丰富德业。

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地处祖国西南边陲的云南省东南部,东与广西百色市接壤,南与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接界,西与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毗邻,北与曲靖市相连。在此地域内,自远古为句町、进桑等诸部族之地,西汉设置郡县,始入历代王朝统辖范围之内。建国后,于 1958年 4月 1日,经国务院批准,建立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实行民族区域自治。[4](P1-2)尽管古今文山地区设置的机构之名有别,疆域大小有变,但其方位与管辖地却是古今重合。因此,我们所说的“文山地方史”,实际就是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历史的总和。另外,历史上涉及到的文山历代疆域及民族,自然也包含在“文山地方史”研究范围之内。

文山地区的历史悠久,她也是中华文明的发源地之一。1949年以来,在文山州各地相继发现了旧石器时代、新石器时代、青铜时代、铁器时代的各类考古遗迹,证明文山也是中华民族的祖先最早活动的地区之一;还证明古人类在文山地区的活动,不仅历史悠久,而且连绵不断,从未中止。特别是2005年至 2007年,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文山州和红河州文物调查项目中新发现了 3个古猿化石地点:马关县山车仙人洞、广南县上寨村硝洞下洞和西畴县马桑洞。[5](P12-18)这些古猿化石的发现和发掘,是我国乃至世界范围内古猿标本最重要的发现之一,标志着文山也可能是人类发展的摇篮之一。

文山自古就是多民族活动和聚居的地区。该地区地域辽阔、民族结构复杂,既有远古以来就生息着的世居民族如壮族等,也有元时迁入的蒙古族、回族,还有明清时期从外地迁入的汉、彝、苗、瑶等族。迁入者或为戍兵,或为流寓,或为经商,或为逃难,但更多的是自发性迁入。迁入后与当地各族交往密切,对这一区域政治、经济、文化诸方面的发展都产生过重大影响,并构成了当地民族关系史的重要内容,体现了文山地区民族关系多元化的特点。[6]这一地区的各民族富有创造力,极具进取心,不断地表现出历史的活力与历史的主动精神,显示出巨大的历史创造力量。

公元 968年 (北宋乾德六年),丁部领建立“大瞿越”国 (北宋封其王为交趾郡王,南宋改封安南国王,称其国为安南;1802年即清嘉庆七年,安南改称越南),历史上的越南开始成为一个独立的封建国家。此后到 1885年中法战争后的 917年间,中越之间的宗藩关系一直未变,越南以藩国的身份接受中国封建王朝的羁縻,双方在陆地边界上长期处于有伸有缩的弹性或模糊不清的状态。文山紧邻越南,国境线长达 438公里。自越南独立后,中越虽属于宗藩关系,但国际关系、国际争端的特点已日渐显现。简要来说,涉及文山地区的主要是中越两国的陆地边界交涉。1979~1991年对越自卫还击和防御作战期间,文山作为前线而受影响,对外开放时间比内地整整晚了 14年。今天,文山州所属 8县仍为国家级贫困县,[7]且仍有几十万群众生活处于绝对贫困线以下,全州的生产总值、人均财政收入、人均有粮、工业农业情况、国家对文山的投入等重要经济指标均处于全省落后行列,有的方面甚至距全省平均水平都还很远。[8]如何加快步伐跟上全国发展水平,是这些年来文山人所要思考、解决的问题。

文山地区具有独特的地理位置、优越的自然环境。文山州气温适中,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日照充足,雨量充沛。优越的光、热、水等气候条件,带来了丰富的自然资源。最著名的生物资源,为三七、八角、辣椒、草果、阳荷、八宝米等,尤其是被明代医学家李时珍誉为“金不换”的名贵药材三七,无论是种植面积还是产量,均占全国的 90%以上,而且因种植历史悠久,三七文化丰厚,文山还被中国特产之乡推荐暨宣传活动组委会认定为“中国三七之乡”(文山、砚山)。除此之外,还有 “中国辣椒之乡” (丘北)等。同时,文山还具有丰富的矿产资源、水能资源、旅游资源。特别是随着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的构建,文山将由过去云南对外开放的边缘一跃成为核心地带,其区位优势更为显著,具有无限的发展前景。[4](P1-5)以 “艰苦奋战、无私奉献”、“一家不圆万家圆,辛苦我一个,幸福十亿人”为核心的“老山精神”,“搬家不如搬石头,苦熬不如苦干”、“等不是办法,干才有希望”的“西畴精神”等作为发展的动力,去征服种种困难,文山的明天一定会更美好。

以上,仅列举文山的几个要点,已见文山地方史可研究的内容无比丰富,亦知文山地方史在中国通史中占有重要地位。因此,真正将文山地方史研究明白,并非易事。以文山地方史内容之厚重,涉及的问题之复杂,绝非短期研究就能奏效,更无法想象文山地方史的研究工作可一蹴而就。

任何事物都有其发生、发展的过程,这个过程或长或短,总是在一定条件下显示出其阶段特性。文山地方史的研究发展也是如此。首先,文山地方史作为一个专业学术研究,历来未真正进入学术研究领域,或说得直白点,文山地方学术界还没有地方史研究的明确意识,还不认识文山史也是中国通史的重要组成部分,因而没有给文山史以应有的学术地位 (这主要指近代以前,当代情况稍有好转)。其次,文山地区的历史学者很少涉足地方史,而专门从业于文山史研究的则更少。笔者认为,总体上研究文山史的学者为数还甚少,其研究成果也是屈指可数,还谈不上系统研究,仅有部分学者从事某方面专题研究,且高质量成果不多,尚不具有大的影响力。

二、古文献中对文山的相关记载与论述

在文山地方史研究中,史料的匮乏是一个突出问题,有限的历史资料基本属于汉文文献,仅极少数的古壮字经文等涉及当地历史变化的某些方面,兹就部分有关汉文史籍概述如下:

在中国这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中,云南历来是祖国西南边疆多民族聚居的地区,古往今来,它与内地的联系均有迹可寻。但把云南历史作为中国历史一部分进行专篇研究和记录的,却是始于西汉的司马迁及其《史记·西南夷列传》。[9]《史记》是古今史家研究云南历史所依赖的最早文献资料,其言:“西南夷君长以什数,夜郎最大。”[10](P2991)西夷为滇、邛都等地区,南夷为夜郎地区。南夷地区在被汉兵征服之前,其境有数十部族,以夜郎为最大,其所以联结成一个单位,当由于这些部族地域毗连且族属相同。[11]《史记》载汉使至南夷,夜郎君长多同说:“汉孰与我大?”由此记载可知,此时南夷地区部族社会已发展到一个新阶段,以夜郎为首联结成地方势力,这一事实则是设置郡县的基础。所谓“西南夷君长以什数”并不详有哪些君长,然从设置郡县后的地理情况却可略知其大概。《史记》又说:“遂平南夷为牂牁郡,……夜郎遂入朝。上(汉武帝)以为夜郎王”。又 《汉书》卷 28上《地理志》第八上说:“牂牁郡。武帝元鼎六年 (前 111年)开。户二万四千二百一十九。口十五万三千三百六十。县十七:故且兰,镡封,鄨,漏卧,平夷,同并,谈指,宛温,毋敛,夜郎,毋单,漏江,西随,都梦,谈稿,进桑,句町。”[12](P1602)据方国瑜考证,今文山、马关县属进桑县地,西畴、砚山、麻栗坡属都梦县地,丘北属镡封县地,广南、富宁属句町县地。[11]今文山地区八县大部属牂牁郡,为边郡。据《汉书·西南夷两粤朝鲜传》所载,夜郎王与句町王、漏卧侯举兵相攻,当为此时之事。王朝统治者利用土长间的矛盾来加强统治,以势力大小而改变职位称号,句町侯后改为王即为一例。具体说,见于《史记》、《汉书》等文献中关于今文山地区的记载涉及到族群、地理、物产、风俗、社会文化及政治制度等多个方面,基本上勾勒了一幅早期文山地区的社会全景图,是文山地方史研究的重要材料之一。之后的《后汉书》、《华阳国志》等也以地理及建制沿革为线索对这一地区进行了记载,虽只寥寥数语,但其相关记载确为历代史家所沿用,其在文山史研究中具有很高的地位。

两晋南北朝时期,由于政治分裂与南北对峙,使得各政权无暇顾及西南边陲之地,我们很难在正史中找到这一时期与文山地区相关的记载,即使有也多为照抄前代文献,或只作地理方面的记载,如《晋书》、《南齐书》就只记载兴古郡设置的简要情况及属县名称而无其他社会生活的信息。此期间最可贵的是东晋常璩的《华阳国志·南中志》。作为我国现存最早而比较完整的地方志,该书记载了公元四世纪中叶以前古文山地区所属郡县的沿革、治城的所在、主要的山川河流、物产、风俗、民族乃至大姓等,为文山地区古代地理、政治史、经济史、民族史的研究提供了许多珍贵的史料,如记载当地“多鸠獠、濮。特有瘴气……有桄榔木,可以作面……人民资以为粮。……镡封县,有温水。……句町县……其置自濮王姓毋……”[13](P186-190)等等。据笔者查阅,晋时云南两方志《南中八郡志》、《永昌郡传》辑佚内容,其中有总计近两百字有关文山的记载,大略记叙了当地的物产如“莎树……鸠民部落而就食之”,[14](P11)环境如 “纵经千里,皆瘴气……江有毒瘴”,民族风俗如 “九县之民皆号曰鸠民,言语、嗜欲不与人同……”等,[14](P17)虽仅寥寥数语,但也十分难得。

隋唐时期,统一的中原王朝势力积极向云贵高原地区渗透,后起的南诏地方政权也同样在积极经营云南。相应地,与文山地区相关的材料在诸如《隋书》、新旧《唐书》、《资治通鉴》、樊绰《云南志》等史籍中都可零星看到,如《新唐书》中就有“西原蛮”的相关记载。

宋元时期,记载文山的史书逐渐增多,主要有《宋史》、《宋会要辑稿》、《元史》等。特别是李京的《云南志略》,原书虽早佚,但尚有片断留存于陶中仪纂辑的《说郛》及陈梦雷、蒋廷锡编修的《古今图书集成方舆典》中,其所载“罗罗”、“金齿”、“百夷”、 “土僚”等,均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

与之前各代史料的单薄相比,明清两代——尤其是清代关于文山的记载就丰富多了。就明代而言,《明史》、《明实录》中均有不少与文山相关的资料,如关于汉族迁入、土司制度等。清代有关文山的记载,其内容之丰富是前代无法比拟的。在《清史稿》、《清实录》中,保存着大量与文山相关的诏令、奏折、法规等,较详细地记载了文山的地理、设治、民族、社会生活等资料。清代的各级档案中也有不少与文山相关的内容。明清云南地方志的编纂进入了全盛时期,纂修了丰富的志书。如明景泰《云南图经志书》、正德 《云南通志》、天启《滇志》等分府州立地理、建置、沿革、事要、种人、艺文等目,对云南各地包括文山的物产及少数民族情况作了勾画,颇具参考价值。清代云南纂修的六部《云南通志》,叙事都比较详细,分量也远远超过明代纂修的通志。除此外,尚有《滇史》、道光《云南志钞》、《云南备征志》、《滇云历年传》等,也对文山的有关情况作了记载。

以上所列史籍均不是专门为文山作史,所以涉及到文山历史的内容在其中占的篇幅不多,大多寥寥数语。对文山历史作专门记载的,主要是清乾隆、道光年间几易成书的《开化府志》及《广南府志》,民国时期的《马关县志》、《邱北县志》、《广南县志》、《富州县志》及《麻栗坡地志资料》等,均按照当时志书体例进行纂修,史料颇丰,缺点在于史实上的有关记载还需认真考证,不可一概信之。

总之,各类史书对文山的记载,显然与文山悠久而丰富的历史真实不尽一致,但这并不能降低各史书在文山历史研究中所具有的重要作用。从古至今,无论任何史书其卷帙多浩繁,都不能够完整无缺地把客观历史反映出来。我们知道,汗牛充栋的文献与客观历史相比是渺小的,记载的历史也只是客观世界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但其终究是我们了解古代文山历史的最重要途径。

三、现代文山地方史研究的发展与主要成果

(一)文山地方史的研究地位、意识逐渐发生变化

具体反映在,专门研究文山地方史的机构遍及全文山州地区。如 1993年云南省壮学研究会成立,在省壮学研究会的推动下,马关县壮学会、砚山县壮学会、文山州壮学发展研究会、广南县壮学发展研究会等相继成立,进一步壮大了壮学研究队伍。此外,文山州社科联、文山苗学会、彝学会、瑶学会等学会的成立为文山民族文化做了许多工作,主要是民间神话传说的搜集整理,民间宗教典籍的整理出版等基础性工作等。[15]文山学院的民族研究所,也以本地的民族与文化为研究对象做了不少工作。

同时,出现了体现文山的 “本体意识”。何为“本体意识”?[16]就是立足文山,对文山的历史文化价值作出判断。具体说,文山地区在中国历史中处于何种地位?它具有何种历史文化价值?在中国历史进程中,它的作用何在?影响如何?如此等等。作为一个进行文山史工作的学者,不论研究其中哪一个问题,首先就应具有文山的 “本体意识”,才能指导自己正确地阐述文山地方史。2006年 4月 11日, 广 西 新 闻 网——南 国 早 报(www.gx.xinhuanet.com)刊登题为《滇桂悄然掀起“句町”之争品牌所有权属谁?》的文章,拉开了文山州广南县与广西百色市西林县关于 “句町”的品牌、权益之争。无疑,部分文山学者参与进来,发表了一些关于“句町”在广南而非西林的文章,[17]强烈表现出“文山”的 “本体意识”,同时也具体地体现了“学术为政治服务”的方针。“句町”,根据《汉书·西南夷两粤朝鲜传》记载,是汉昭帝始元五年 (前 82年)诏封统治句町地区少数民族大渠帅毋波为王而得名,而句町县则始见于《汉书·地理志》。历来史实说明,“句町”只是汉朝时期汉王朝统治下的一个羁縻政权或活动在今滇桂交界地区的一个局部政权,并非是一个与汉王朝相鼎立的国家级政权。然而部分文山学者则指出:“‘句町’,西南古国名……该王国的 ‘国都’在今云南广南……该王国属于奴隶制社会……由于能够大量制造和广泛使用青铜工具和武器,因而农业经济发达、军事力量强大,社会文化繁荣,在历史上与郡县并存了 583年”等等;并引经据典地从历史概述、名称由来、文化遗存、主体民族、王国的范围和“国都”、王国的社会形态及经济状况、王国的军事力量、王国的宗教文化、历史文化意义等方面进行了详细阐述。[17]笔者认为,体现 “本体意识”当然是好事,是文山的“福”,但走向偏激就不大妥当了。认识文山历史文化的社会意义,给予其实事求是的客观评价,这是文山历史工作者应持有的基本态度,但如果满脑子 “句町国”、“句町文化”的意识,随口断言研究文山历史就是研究人类社会文明起源的历史云云,[18]则将可能是文山历史的悲哀,也是文山历史工作者的悲哀。部分史学研究者出于善良愿望对某些有利于地方历史的事件,想方设法地尽可能拉为自己的家乡所有,或在研究中为家乡尊者讳,为乡土讳而充满非理性的溢美;有的甚至以能为自己家乡争 “早”、争 “最”为能事,随意篡改史料,影响了地方史的健康发展。[1]这是一种狭隘的地方观念、民族观念,不利于社会主义和谐民族关系的健康发展,也不利于中华民族的大团结。

今文山境内各地历来属南盘江流域瘴区,[19]及至清时,开化府由于开发较晚,人迹罕至,仍 “时有瘴疠 ”。[3][20](卷4,开化府)开化府属地今麻栗坡县民国时史料仍记载“属极边瘴乡,又多属苗类,文物礼教尚未施化 ……为炎热带极边瘴乡 ”。[21](下卷,气候)同时,文山州的另一地区广南府也是云南著名瘴区,瘴毒密集,其瘴气之毒更甚开化府。由于广南与中国另一个重瘴区广西接壤,是滇桂瘴区的结合部,也是入滇之重要通道,清人叹其道路之险:“入滇之路三,黔、蜀与粤。由粤者经桂平、苍梧,溯浔江而上,抵南宁,至养利,入龙英土界,而后至广南,其间溪洞阻深,丛薄窔奥,盗贼之所出没,瘴疠之所熏蒸也,难矣哉,倍蜀道矣。”[20]可见,文山地区在清季、民国时瘴疠还很肆虐,人烟也相对稀少。因此,在研究文山历史的学者的意识中,可能会认为文山地区自有史以来一直是落后的,文山在历史上长期比较落后等等。如果说,文山地区在某些方面或某个时期落后,无可厚非,但说文山地区什么都落后、一直落后,从无先进可言,就大错特错,完全背离了文山地区的基本史实。如近年来广南地区出土的尖叶形铜锄和青铜犁壁等生产工具,说明早在汉代时人们就已掌握灌溉稻田的技术,且农耕和畜牧业也有了一定的发展。[22]所以,我们断不可抱有“文山落后论”的思想,否则文山史就会被扭曲得面目全非。我们需客观全面地认识文山的历史发展,特别是从整体上加以把握。历史上文山地区的民族、人口分布等,虽时有变化,但文化、习俗等,却一直内向聚拢,最终形成文化之一体,不可分割。

党的十七大报告指出:“要全面认识祖国传统文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使之与当代社会相适应、与现代文明相协调,保持民族性,体现时代性。”为此笔者建议:由有关部门牵头,组织有志者成立文山历史文化研究中心,弘扬文山优秀历史文化,并以文山历史地理、文化地理与当代地理等关系的吻合为据,命名为 “文山文化”较为妥切;改变一些脱离文山历史,脱离文化传统,脱离现实群众需要,或过于偏狭、空泛的说法,诸如 “句町文化”、“滇东南文化”之类;同时,作为文山地区唯一高等学府的文山学院,应对此给予足够重视和相应的政策及资金辅助,支持本校民族研究所等机构在地方历史文化领域中的领军作用。

(二)文山地方史的研究成果丰富,研究内容已全面展开

文山地方史的研究,主要是从 20世纪 80年代初期编史修志工作开始后启动的,大致体现在以下方面:

史料类。文山地方史研究中,最有价值、也最费力的成果之一,就是文山历史文献的发掘、整理与出版。这些资料有文山地区各州县方志、档案、文献史料汇编等,包括记述文山历史、文化及民族的史事,不拘形式,不拘是否名人之作,均涵其中。值得重视的是,文山地区从州到县,各设立 “方志办”,由各级政府出面出资,组织当地文化人编写州志、县志、民族志、文化志、艺术志等,效果明显,成绩可嘉。如《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志》[4]及所属八县县志、民族志等。文山学院也于 2004年点校出版《开化府志》和《广南府志》,[23]以及民国《富州县志》。[24]各地方史志办、文史馆、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工商联及其他政治和学术机构,在挖掘、整理地方史料方面也做了大量工作,编印了不少地方文史资料,如《文山州文史资料》一至九辑,分县文史资料选集则有广南、西畴、丘北、马关等,同时还有文山地区八县地名志。最广为使用的还是方国瑜主编的 13卷本《云南史料丛刊》,[25]其中有不少涉及文山的内容。族谱类,如《侬氏土官族谱》为较好的研究史料。文山壮学会等也积极抢救、翻译民族古籍,如《壮族麽经布洛陀影印译注》八卷、《鸡卜经》16部等。总之,文山地方史料的挖掘、整理与出版,为研究文山史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专著类。一是研究西南地方史问题兼及文山史问题,如方铁、古永继合著《西南通史》 (2003年),方国瑜《云南地方史讲义》 (1983年),方铁等《中国西南边疆开发史》 (1997年)等。二是研究西南地区民族问题涉及文山的有关民族问题,如尤中《云南民族史》 (2004年),尤中《中国西南民族史》 (1985年),王文光《百越民族源流史》(2007年),王文光、龙晓燕、陈斌《中国西南民族关系史》 (2005年),苍铭《云南边地移民史》(2004年),杨宗亮《壮族文化史》 (1999年),黄懿陆《壮族文化论》 (2001年)等。三是简史和史话作为历史研究成果的一种表现形式,具有适应面广、可读性强等特点,已经并将继续受到人们的欢迎,如马曜《云南简史》 (1983年)、刘冰山《中国富宁壮族坡芽歌书》 (2009年)、何正廷《云南壮族》(1998),《文山》 (2003年)、《文山铜鼓》(2004年)、《文山岩画》 (2005年)、《文山少数民族风情奇趣》 (1998年),新编《文山风物志》(2000年)、《思海拾遗》(2002年)等。

论文类,成果尤其多,一是硕士、博士学位论文关于文山史的研究。如 2001年云南大学田琬婷的博士学位论文《云南壮族——连接广西壮族与掸泰民族的链环》,主要通过文献与实地调查,对文山州为主的壮族的历史发展及地位进行详细论述。2009年中央民族大学王志芬的博士学位论文《云南壮族坡芽歌书符号意义解读》 (2010年初已由云南大学出版社出版),对文山地区壮族的非物质文化传统民歌坡芽歌书进行系统整理,探讨其文化内涵,从民族学和音乐学角度提供了新的研究案例。2006年云南大学胡淑的历史学硕士学位论文《明清时期滇东南壮族土司研究》,对文山境内壮族土司的有关问题作了梳理。2007年云南大学李和的民族史学硕士学位论文《明清时期滇东南民族关系研究》,从民族关系的角度对文山主要是明清时期各民族的发展演变及相互关系进行了详细的研究。二是各高校学报、学术刊物发表而涉及文山的学术文章。如张世铨和覃圣敏分别对句町的历史发展进行辩论,[26]孔昭翔指出广南的壮族与古代土著濮人之间有着一脉相承的源流关系,[27]杨宗亮对元明清时期文山作为民族迁徙走廊及滇桂通道核心地位的阐述,[28]李彦萍对明清时期文山壮族与汉族的交流方式进行梳理,[29]马世雯通过历史文献考释富宁土知州的沈氏族谱及相关文山历史,[30]等等。三是文山本地学术刊物《文山学院学报》的推介发表。《文山学院学报》承载着推动文山地方史研究的责任与使命,自 1986年创刊以来至 2010年,共出版 39期,已发表与文山历史文化有关的论文 158篇计120余万字。总的看来,这些论文研究的内容十分广泛,既有政治、经济、军事、民族、宗教、科技文化等方面的系统研究,也有历史地理、疆域沿革、地名考证、语言、艺术、文学、古文化遗址、历代灾异、重要人物、农民起义、革命史等方面的专题研究,都在不同程度上取得了可喜的成果。

四、末 议

综观文山地方史研究的概况,迄今还无人问津的空白领域尚多。如文山的生态环境与社会变迁问题,以明清时期及近代为最。环境问题为当今世界所共同关注的焦点,探讨明清以来文山生态环境的变化,具有重大的学术价值与现实意义。另如文山地区的城镇研究,几无人涉足;文山地区历代人口统计,包括少数民族的人口研究,也基本属空白。再如历代文山的经济发展,虽有研究但属偏少;文山的民族源流与变迁,历代特别是明清时期中越边界文山段的民族发展、边界问题,历朝在文山的设治、统治政策、交通发展等,更需各方加以系统规划而深入研究。

应该说,经过多年来的发展,文山地方史研究形成了历史文献与实地田野调查相结合的优良传统,研究日益专门化、规范化、科学化,在很多领域都取得了可观的成就,但也存在一些明显的问题。首先,就整体而论,缺乏全面、系统、深入的研究。其次,在具体的研究过程中,往往避实就虚,实证研究不够,如在社会风俗等领域,很多研究成果还只停留在现象描述、材料堆砌的层面,有份量的研究不多,尤其是交叉学科的研究方法不够,难以形成有影响力的研究成果。

针对这些问题,笔者认为,我们在继承前人研究成果以及最大限度地发掘、整理和使用各类史料的同时,还应扩大研究视野,充分利用历史学、民族学、人类学、文化学、民俗学、社会学、地名学、地理学、考古学、语言学等学科的理论与方法,互相引证,互为补充,使用好正史、别史、族谱、碑刻、田野调查等相关资料,摆脱就事论事的叙述方式,努力构建新的研究范式。就此,笔者冒昧提几点想法:

首先,应进一步解放思想,在史学求真原则的指导下,对文山地方史的研究开展全方位、多层次的探索。文山地方史研究,实际就是史学研究服务于国家西部大开发战略的一项重要任务,其研究的中心和目的应是服务地方、发展地方。因此,在研究专题方面,其内容应包括疆域变化、历代设治、治策沿革、民族发展、经济开发、生态变迁、与周边国家关系等,同时对较为薄弱的地方文化、地方社会生活、地方城镇建设等研究内容投入适当的精力,通过不断的努力,进一步拓展文山历史研究的深度和时空范围,为地方史学研究增添新的业绩。

其次,尊重前人研究成果,更要尊重历史,应建立规范的学术研究体系。研究地方史,不是填充符合设定框架的史事而删除有违预想的信息,要描述地方图景、搭建地方图景,而不是地方图景应该被搭建成何样、想象成何样。“只有在地方图景的构建中,在地方实像的描摹中才能发现其中的问题,而这样的问题才是‘自身’的问题,不是通史的地方版。”[31]同时,也需认真了解和充分尊重前人的研究成果,只有这样,才能避免低层次的重复研究而提高研究水平,也才能取得学术界对这一区域研究成果的关注、认可而提升影响力。

再次,要进一步加强史料的挖掘整理,拓宽史料的范围。史学的基础就是史料,地方史研究应充分挖掘地方史料,这是开展相关研究的首要工作。区域内外各地方志办、档案馆、图书馆、文史研究馆、博物馆等均收藏着大量的地方文献,足供利用。在分析、总结文山地方史变迁成败得失的同时,应多着眼于同外部世界的研究进程加强比较、沟通与联系。此外,开展地方史研究尚需进行社会调查与田野考察,同时也应引入口述史料、民族典籍等,此举一方面可以扩大史料应用范围,另一方面有助于文字与非文字史料的相互验证。

笔者相信,经过有志者的努力,文山地方史研究必将取得重大的进展和成绩。让我们继续努力,把文山地方史研究推向一个更辉煌的新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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