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俳句到“小诗”

2011-08-15 00:49潘仰旻
长江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1年11期
关键词:和歌俳句小诗

潘仰旻

(福州大学阳光学院 外语系,福建 福州 350015)

从俳句到“小诗”

潘仰旻

(福州大学阳光学院 外语系,福建 福州 350015)

“五四”时期是20世纪中国充满活力的时期,当时文坛上出现了一种新的诗体——“小诗”。周作人等近代文人对俳句的译介和借鉴,促进了“小诗”在形式技巧的运用、意境情调的营造及美学思想的渗透等方面的完善。

俳句;小诗;周作人;松尾芭蕉

一、俳句的产生

说起俳句,早在日本平安时代初期就有两人共同吟咏一首和歌的娱乐游戏。一般是第一人咏前半句(5、7、5),第二人咏后半句(7、7),称为连歌。

室町时代末期,连歌因“四道九品”等许多规矩而变得过分呆板拘谨,于是出现了“俳谐连歌”(简称“俳谐”)。俳谐连歌力图摆脱连歌的严谨格律,用朴素易解的语言表达诙谐、幽默、轻松的内容。它可由一人单独吟咏,而不必像连歌那样必须由两人或两人以上联咏。

俳谐连歌中,第一句“5、7、5”被称作“发句”。发句最为重要,往往由座中才学最高者吟咏。由于其重要性,山崎宗鉴、松永贞德等人常将其中的发句独立出来。加上与四季时节有关的内容,使发句成为一种独立的新的诗歌样式,这就是最早的俳句。

由此可见,俳句的发生演变过程为:和歌→连歌→俳谐连歌→俳句(发句)。

俳句有三条基本的规则:第一,一首俳句构成,分为“5、7、5”三个音节。但日语中一个音并不等于一个实词,一个实词一般需要两个以上音节。这样,一首俳句的17音实际上只有几个词构成。可以说,俳句是世界上最短的格律诗之一。第二,每首俳句都有一个“季语”,即表现俳句季节的词语,让人一看便知俳句所吟咏的是哪个季节的事物。第三,一般还有“切字”,即一定的断句助词或助动词。

二、“小诗”的产生

清末,曾有许多留学日本的中国人学习、研究日本的俳句。随父居留日本的罗朝斌便是一位先驱者。他曾向正冈子规、高滨虚子学写俳句,他写的俳句甚至得到了俳坛大师河东碧梧桐的赞赏。黄遵宪也曾在《日本杂事诗》和《日本国志》中介绍了和俳句接近的和歌。和歌和俳句承担起了中日之间文学文化交流的桥梁作用。

正冈子规是除了松尾芭蕉之外的另一位日本俳句高人。在日本近代俳人创新思潮的引导下,俳句和中国传统格律诗的命运不同,既保留了原有传统的诗型,又寄托着现代的精神,从而获得再生。

这一时期,西方文坛也开始大力介绍俳句。庞德、叶芝、史蒂文斯等著名诗人掀起了一股“俳句热”。中国“五四”时期的诗人们也看到了俳句的复兴和现代化。可以说,俳句自身的革新及其在世界文坛上瞩目的地位,为中国“五四”时期新诗界学习、借鉴俳句提供了可能。

此时的中国诗坛,白话新诗的主流是胡适的“尝试”运动,他提出的“诗的经验主义”体现了西方文化对自然的关注,倡导现代科学精神。浪漫主义诗歌以郭沫若的《女神》为代表,写实主义诗歌以文学研究会为主,它们都为新诗诗型和诗质的完善奠定了基础。

但“诗的经验主义”忽视了情景交融的审美观,忽视了情感在诗歌中的作用。“女神”体形式上过于散漫,表达感情太过直白;写实主义诗歌则缺少值得回味的“余情余韵”。人们需要寻找一种新的诗体来弥补其他诗体的不足,新诗体要符合科学民主、自由解放的时代精神,紧凑短小,充满诗韵,且能以一种亲近的态度与心情,捕捉蕴含在大自然中的短暂真实的情感。因此,“小诗”的产生有了必要性。

何谓“小诗”?周作人曾做出阐释:“所谓小诗,是指现今流行的一行至四行的新诗。这种小诗在形式上似乎有点新奇,其实只是一种很普通的抒情诗。我们日常生活里,充满着没有这样迫切而也一样真实的感情;它们忽然而起,忽然而减,不能长久持续,结成一块文艺的精华。”[1]

“小诗”的盛行,体现了“五四”时期自由体诗的新取向。中国传统文学与来自邻邦日本的俳句发生了融合抗争的一系列反应后,终于碰击出了别具一格的奇葩——“小诗”。

三、“小诗”与周作人

“小诗”的产生有了可能性和必要性,就需要熟知日本俳句、了解中国诗坛的人充当桥梁。这一重任落在了周作人等一批觉悟较早的文人学者身上。沈尹默、胡怀琛、朱自清等人都曾撰文评论过小诗的诗学特征。但周作人是第一位对俳句有深入研究并大力译介的专家,是传播、介绍俳句的集大成者。也正是周作人,使“小诗”成为20世纪初中国诗坛的一个特指概念。

周作人在1906~1911年留学日本时对日本的俳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1916年,他发表了《日本之俳句》,第一次把日本诗歌和“小诗”联系起来。1921年,他在《小说月报》上发表《日本的诗歌》,详细介绍了俳句及和歌的形式流派和文化背景,译述了20多首著名诗人的俳句及和歌。1922年,又发表《论小诗》一文,系统阐述了小诗的概念、来源及其与俳句的关系。1923年,他在清华大学发表“日本的小诗”的演讲,对俳圣松尾芭蕉和俳句发表了精辟的见解。

通过周作人等人的译介,当时诗坛模仿“小诗”之风盛行。北京的《晨报副刊》、上海的《时事新报》、《小说月报》等杂志,都发表了不少“小诗”。专门性诗歌月刊《诗》也特设“小诗”栏目,为诗人和评论家提供发表的空间。冰心的《春水》、《繁星》,“湖畔”诗社的《湖畔》,俞平伯的《冬夜》等诗集的出版,形成了小诗”的创作高潮。

在译介俳句的过程中,周作人没有遵守俳句“5、7、5”的格律及音数的规定,而是将格律诗散文化,舍形似而求神似。正如他本人所说,“现在我们没有再做绝句的兴致,这样俳句式的小诗恰好来补这个缺,供我们发表刹那的感性之用。”[2](P80)

四、俳句对“小诗”的影响

俳句对“小诗”的影响不能简单地用“简洁含蓄”来说明,而是综合体现在形式技巧的运用、意境情调的营造及美学思想的渗透上。

在形式技巧上,俳句崇尚短小凝练,即景寄情,追求“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国”的物化效果。在与谢芜村的“菜花,东边是日,西边是月”这首俳句中,菜花一片金黄,日月交相辉映,如画的景色里寄托了诗人喜悦的心情。郭沫若的《雨后》也有类似写法,“海上泛着银波,天空还晕着烟云,松原的青森。”在银波、烟云、松原三个萧瑟意象的叠加背后,淡淡地暗示作者心中的哀愁,让人产生怅惘的感觉。

在意境情调的营造上,俳句也对“小诗”造成深刻的影响。松尾芭蕉的《古池》名句中,古池的“静”被青蛙入水的“动”打破,传出水声的“动”后又恢复到“静”,后面的“静”是前面“静”的升华,瞬间即永恒,永恒即瞬间,创造出了虚实融合、物我两忘的意境。海音社的《短歌丛书》中,有一首小诗似乎有点芭蕉《古池》的韵味,“听胜利的恋歌啊!雨后池畔的蛙声。”汪静之的《西湖小诗》:“风吹皱了的水,没来由地波呀,波呀。”满含悟性,以意象呈现高度的自然美感,创造出了一个深远悠长的意境。

美学思想的渗透——“闲寂”的禅趣和“物哀”的情怀。俳句核心的美学思想在于“禅趣”,松尾芭蕉曾结庐隐居,曾随和尚参禅,他“引禅兴俳”,使禅的精神成为俳句的灵魂。周作人曾提到“芭蕉所提倡的俳句可以说是含有禅味的诗,虽然不必一定藏着什么圆融妙理,总之是充满着幽玄闲寂的趣味,那是很明显的了。”[3](P45)

[1]周作人.论小诗[N].民国日报“觉悟”副刊,1922-06-29.

[2]周作人.周作人演讲集[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3]周作人.苦口甘口分册——我的杂学[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I207.25

A

1673-1395(2011)11-0036-02

2011 09 -16

潘仰旻(1975—),女,福建福州人,助教,主要从事日语语言研究、日本文学研究。

责任编辑 叶利荣 E-mail:yelirong@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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