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同的创伤 不同的文本*
——后殖民主义视角下《黑暗的心》与《奥斯卡和露辛达》的对比研究

2011-08-15 00:54
湖北科技学院学报 2011年4期
关键词:康拉德马洛土著人

花 娟

(安徽建筑工业学院 外语系,安徽 合肥 230022)

相同的创伤 不同的文本*
——后殖民主义视角下《黑暗的心》与《奥斯卡和露辛达》的对比研究

花 娟

(安徽建筑工业学院 外语系,安徽 合肥 230022)

《黑暗的心》和《奥斯卡和露辛达》分别是英国著名作家康拉德和澳洲杰出作家彼得·凯里的代表作。本文在后殖民主义的视角下,探究了两位作家对揭露殖民历史中的创伤所作的贡献;也指出并分析了由于写作时代的不同所展现出的不同的文本:《黑暗的心》不可避免的带有东方主义色彩,而《奥斯卡和露辛达》却能在颠覆历史的基础上,更深刻地反观殖民历史。

殖民历史;创伤;文本;后殖民

一、引言

著名英国作家康拉德的《黑暗的心》是一部公认的经典作品,展现了西方帝国主义在非洲的殖民。作为后起之秀的《奥斯卡和露辛达》,同样也反映了帝国殖民主义这一主题,是澳洲作家彼得·凯里的代表作,于1988年出版,获英国最高文学奖布克奖、澳大利亚最高文学奖迈尔斯·富兰克林奖等多项大奖。

目前,国内外后殖民主义评论家们对康拉德的《黑暗的心》是否存在种族主义意识还存有争论,而对彼得·凯里的《奥斯卡和露辛达》,则基本一致地肯定了其对殖民主义及国家文化身份的探索与反思。多数评论家认为,《黑暗的心》是一部批判帝国主义剥削和种族主义的重要小说;也有部分后殖民主义批评家,比如尼日利亚作家兼批评家阿契比就认为康拉德是个彻头彻尾的种族主义者;还有评论者干脆得出了折中的结论,认为康拉德的小说兼宣扬和反对帝国主义为一体。而从对彼得·凯里的《奥斯卡和露辛达》的研究便可以看出,从后殖民角度研究的评论家们都基本一致地赞扬了凯里对殖民主义的反思,认为其颠覆了历史,揭露了帝国的谎言。

两部作品得到评论界的礼遇不尽相同,这背后折射了两部作品及作者的殖民主义历史观怎样的差异?我们又该如何认识这种差异?通过对《黑暗的心》和《奥斯卡和露辛达》这两部殖民主义文学代表作品的对比研究,可以从不同的视角对以上问题作一些解答。

二、相同的创伤

《黑暗的心》记录了船长马洛在一艘停靠于伦敦外的海船上所讲述的他在非洲期间的所见所闻,深刻地展现了殖民者的丑恶行径。《奥斯卡和露辛达》描写的是19世纪中期,主人公奥斯卡与露辛达间的怪诞和感人的爱情故事,并将19世纪英帝国殖民于澳大利亚的社会风貌生动地展现于读者面前。两部作品都将殖民史带给人们的创伤展露无遗。这里所说的创伤既包括殖民者自我文明的丧失,也包括被殖民者饱受侵略的辛酸。

《黑暗的心》中的马洛和《奥斯卡和露辛达》中的奥斯卡都是带着崇高理想来到殖民地的,然而他们未泯灭的良心却就此遭到煎熬,因为他们认识到了所谓的“崇高”只是帝国的谎言;《黑暗的心》中的克尔兹和《奥斯卡和露辛达》中的杰弗里斯便是丧失文明,丧失人性,彻底堕落的代表。

马洛在深入非洲腹地的沿途,越来越多地目睹了土著人遭殖民者压迫奴役的惨象。殖民者不但没给非洲人带来光明和进步,反而是掠夺和残害。到达非洲之前,尽管马洛知道公司只是为了赚钱,可仍然为自己的工作感到自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传播光明的使者,或是低级别的圣徒。”而他的姨妈更是天真的叮嘱马洛和提醒着马洛,他的使命是“使那些无知的人们摆脱他们可怕的生活习惯。”美好的梦想充斥着没有进入殖民地的西方人的思想。然而,随着一只运输队向非洲腹地继续进发,马洛看到白人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肆意滥用着当地人的劳力,他们被套上铁项圈,身负重荷,骨瘦嶙峋,时而会有一个黑人搬运夫背着他的负载物倒地而死。马洛眼中毫无“文明”传播的迹象,只有简陋的让人心酸的废弃的村庄。对于克尔兹,马洛为其“英名”所吸引,一心想结识这位杰出白人。然而最终发现的却是一个贪婪、野蛮成性甚至让黑人将之供奉为神的这样一个堕落的掠夺者、杀戮者。马洛在非洲的所见所闻让其看到了殖民者的残忍贪婪的真面目。怀揣美好使命的马洛真正见识到了殖民者的“文明”,使命不再,理想不再,文明人在非洲大地上彻底丧失了信仰,迷失了自我。《奥斯卡和露辛达》中奥斯卡的是个虔诚的信徒。在他还不满16岁便用抛石子的方法决定离开父亲选择圣公会。之后,又通过掷硬币的方式听从上帝的召唤,踏上了去新南威尔士传教的航程。途中结识并在后来的接触中渐渐爱上了沉迷于制造玻璃的露辛达。为了证明自己的爱,他提出了为其护送玻璃教堂的建议。运送途中,在探险家杰弗里斯的操控下,他们每到一处便会肆意砍伐树木,屠杀当地居民,给当地土著人带来了巨大的灾难。奥斯卡的旅程充满着内心的煎熬,最终忍无可忍杀死了杰弗里斯。当玻璃教堂运送到目的地时,奥斯卡走进教堂忏悔,而教堂却沉入了水底,结束了他的生命。玻璃教堂的毁灭象征着英帝国殖民文化的失败,也破灭了奥斯卡的理想。

马洛和奥斯卡属于良心未泯灭的西方人,他们在了解真相的同时内心也都饱受煎熬。而接下来所讨论的克尔兹和杰弗里斯便是在殖民过程中堕落的代表。《黑暗的心》中克尔兹是书中殖民主义者的代表人物,他集中体现了帝国主义的罪恶。克尔兹去非洲冒险的初衷是想教化“野蛮愚昧”的土著人,将“文明进步”带到欧洲。但在权利和欲望的驱使下,坠入了黑暗的深渊。靠着雄辩的口才和枪支聚敛大量象牙,如遇反抗者便会被他杀掉,而且还把脑袋挂在高杆上。为了象牙什么也不能阻止他去杀人,就连忠心耿耿照顾他的俄国人他也不愿放过。克尔兹的堕落证明了殖民主义的本质是残酷的,掠夺的,血腥的,而在这一过程中他也丧失了文明和人性。《奥斯卡和露辛达》中的杰弗里斯热衷于探险,他的全部生活都是为了去测量尚未开发的荒野,为其命名。然而这一实践梦想的探险过程却是充满着侵略和屠杀的过程,也是其人性堕落的过程。

无论是马洛和奥斯卡,还是克尔兹和杰弗里斯,他们是帝国殖民者的两种不同类型的代表人物。虽然都是文明人,但在殖民的进程中,要么丧失了自己的信仰,要么变得野蛮残忍,他们并不是帝国的英雄,有的只是痛苦与堕落,这也是文明进程中殖民者真实身份的写照。

事实上,帝国“文明”传播的过程就是野蛮掠夺和杀戮的过程,殖民历史给被殖民者造成了极大的创伤。《黑暗的心》中当地人遭到惨无人道的压迫甚至是杀戮。殖民者们滥用这些人的劳力直至他们只剩下骨头,最终“扭曲着瘫倒在那儿,简直是大屠杀后或是瘟疫猖獗的景象。”而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也被肆意掠夺。小说中,马洛眼睛所及之处都是劳苦的黑人,废弃的村庄,一派荒凉的景象。而在《奥斯卡和露辛达》中被殖民者也有着相似的命运。那些白人们爬山毁林,就是为了绘制一张地图。当纳库人劝阻白人们不要去翻越神圣的道森山时,杰弗里斯便打死了其中的一个纳库人。剩下的一个叫做奥戴尔贝利的纳库人带领白人翻过了道森山,来到了肯贝恩杰里。接着白人们又对肯贝恩杰里人进行了屠杀。

在历史的描述中,殖民是将文明传播到荒蛮之地的高尚举措,只有这样,文明才能在世界范围内推进。然而,在两部小说中,康拉德和彼得·凯里都向读者展示了文明不一样的面孔,它并不是什么文明之举,它极具欺骗性的面孔造成了殖民者的迷失,也造成了被殖民者永不可抹去的创伤。

三、不同的文本

历史并不是客观绝对的真实,而只是文本的书写。因此读者决不能亲信眼前的文本,更不能把文本等同于事实和真相。对于殖民历史,不同的作家有着不同的见解,即便他们的主旨都在于揭露殖民历史的创伤,他们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情感也足以展现他们对历史的理解并不完全相同。

马洛眼中的泰晤士河恬静、美丽,孕育了伟大的文明。“哪个叱咤风云的人,哪桩惊天动地的事,不曾从这条河上驶向神秘而未知的世界?这里有着人们的梦想,共和国的种子和帝国的萌芽。”从这饱含深情的话语中康拉德对西方文明的赞赏与自豪显露无疑。而刚果河却有“无法穿透”的黑暗,“沿那条河上行,就像回到创世之初,地球上草木丛生,巨大的树木如君主一般,一条空无人烟的河流,一片茫无边际的寂静,一座无法进入的森林”。事实上,非洲是最早跨入文明社会的地区之一,是世界文明的发源地之一,有着几千年的文明史,可是在马洛的眼里这里只是荒蛮之地。此外,虽然马洛对土著遭遇深表同情,可是康拉德笔下却多次出现了这样的字眼:野人、史前时代的人、脸像是古怪的面具。康拉德笔下的土著人被描写成劣等民族,他们没有文化,没有思想,就连发出的声音也“完全不像是人类语言的声音”。因此,黑人也理所当然地被剥夺了话语权利,他们被压迫被掠夺,到头来还被描述。整部小说他们都没有自己的叙述,也意味着殖民主义的话语将殖民主义的权利推进到了更深层次。透过康拉德的作品我们便可以感受其中的东方主义色彩,感受西方人眼中的“他者”和想象中的东方。

《奥斯卡和露辛达》的作者却用颠覆的手段重写了殖民历史。在帝国历史的篇章中,在英帝国进行殖民统治之前澳洲是荒芜的、原始的、没有任何历史的。然而凯里让我们看到土著人也有自己的历史。彼得·凯里在小说中揭示了土著人在殖民者到来之前早已经在这块土地上栖居,而并非帝国历史中所宣扬的白人发现了这块大陆。而且,土著人也并非没有自己的文明。他们的乡村蕴涵着无数神圣的故事,这块土地上的每一块岩石都有自己的名字和意义。同时,彼得·凯里也赋予了土著人话语权。小说中作者插入了肯贝恩杰里·比利的叙述。从比利的口中读者便可以看出被殖民者眼中“文明人”的真实形象,得知土著人的心声。“地上的树木哪去了?鬼神把他们夺走了……我们渴求高高的树林,可黑暗的鬼神不会把他们送还。鬼神对我们发怒。”当地人的生活受到了侵扰,虽然他们从白人那儿第一次听说了基督,第一次看到了玻璃,可是象征着西方文化的圣经和工业文明的玻璃给他们带来了什么呢?霍普金斯牧师讲述的故事充满了死亡;玻璃能切割,能割破树,能割伤人的皮肤。这些都不是当地人想要的,他们只希望这些白人们能够快点离开自己的家园。

在《黑暗的心》中,非洲原始荒凉落后,而《奥斯卡与露辛达》却让读者知道了当地土著也有自己的神圣的故事,也有自己的文化。在康拉德的描述中,土著人丧失了话语权,而凯里却让读者倾听到了土著人的叙述。两部作品一样的主题,却由于作者不同的见解,为读者奉献了不一样的文本。后殖民主义批评家的代表萨义德指出:“所有文本都是人世的、产生于特定情境中的,一文类与另一文类、一历史时期与另一历史时期都会呈现出不同的特征。”《黑暗的心》创作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正值殖民主义扩张的鼎盛时期。而《奥斯卡与露辛达》创作于1988年,而20世纪的澳大利亚人一直在寻求着国家独立和民族的文化身份。不同的时代背景给予了两部作品不同的目的和内涵。

四、结论

《黑暗的心》和《奥斯卡与露辛达》在揭示殖民主义谎言和对人类造成的创伤方面有着许多相似之处,这里所说的创伤不仅是给当地被殖民者带去的痛苦,也指所谓的“崇高的事业”所造成的殖民者自身的堕落与迷失。当然两部作品也有他们的不同之处:《黑暗的心》受写作背景的影响,在潜移默化中受到了“东方主义”的制约,具有自身的局限性;而《奥斯卡和露辛达》超越了帝国主义,颠覆了殖民历史,展现了对殖民历史和澳大利亚民族身份的再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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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5342(2011)04-0038-03

2011-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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