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立国思想的演变及影响

2011-08-15 00:44崔兰海
淮南师范学院学报 2011年1期
关键词:始皇军功扶苏

崔兰海

(安徽大学 历史系,安徽 合肥 230039)

秦立国思想的演变及影响

崔兰海

(安徽大学 历史系,安徽 合肥 230039)

秦国重法、尚武与其特殊的立国背景相关联。秦国初期,尚武和对外来文化的吸收彰显了该国文化的开放性。秦国中期,商鞅变法确立了该国法制思想和军功战略,有强国之实,但却造就了秦国文化中重法而轻德,尚力而贱仁的文化劣势。至吕不韦秦国的治国理论有个大的飞跃:从重法到兼容百家;吕不韦之学术可谓对秦国此前重法轻文治国理念的一大斧正。嬴政从韩非理论,建立中央集权政体,但仍带有吕不韦之德义治国理论的色彩。故秦初的统治直到秦亡仍为时人所留念。胡亥所实施的督责之术是导致秦亡的主要原因。读秦史当把胡亥暴政与秦初政治分开,不可一概斥为暴政。

尚武;法制;军功;集权;督责

一、襄公至献公年间秦国的尚武之风及对外来文化的吸收

襄公始国,秦人面临两大使命:一曰立国,二曰定邦。而当时,平王东迁,丰岐一带戎狄猖獗,秦立国后的首要任务是与戎狄相争。历襄、文两代,秦人方得以立足,尚武之风实为当时斗争之必需。《诗·秦风》有“王于兴师,修我家兵,与子携行”[1]之说,此当为秦人尚武民风之写照。察之,秦先人在西周之时就受王命伐西戎,史载“周宣王乃以秦仲为大夫,诛西戎”。[2]秦仲者,秦人之先祖也。要之,生存的需要使秦人尚武好斗,也造就了秦人赏军功之传统。既已立国,后必定邦。秦国既承周封,必习周制,然秦既处西北,国情的需要使它对周制又有所扬弃。秦人对周文化的继承可从许多出土秦器得到佐证(秦之器皿多为西周风格),而最能体现这一特点的可能就是秦文字,王国维曾指出“秦居宗周之地,其文字尚有丰镐之遗”。[3]从制度上看秦在商鞅变法前其仕官制度几与周同,即同为世官制,秦公簋铭文中有“咸畜胤士”四字。陈直先生据《说文》为之考释:胤士为父子承袭之世官。《说文》:胤,子孙相承续也,从肉,从八,象其长也,从幺,象重累也。又《说文》训咸皆也,悉也。训畜,积也。本铭文谓:“悉积官职子孙相继承也。”[4]由此看来秦前期承周制必然无疑。然秦地偏僻,民风粗旷,中原诸国常以“夷狄视之”。从《左传》上看,在穆公之前,秦鲜见于史册,中原各国会盟也鲜有秦的参与。也许意识到自身的落后,秦一直对外来的先进文化采取吸收和引进的态度,使秦文化显示出很大的开放性,而这种开放性最突出的表现就是对外部人才的引进和任用:这一特征在穆公一朝最为突出,也造就了秦国前期的鼎盛。穆公重用虞人百里奚,史载:语三日,穆公大悦,受之国政”。[5]而对戎使者由余的态度更是体现了其对人才的重视。穆公在和由余交谈后知其贤,退与内使曰:“孤闻邻国有圣人,敌国之忧也。”[5]于是穆公想尽办法把由余挖了过来。史载:秦用由余谋伐戎王,益国十二,开地千里,遂霸西戎。[5]然总观这一时期秦与东方大国相比其落后性也还是显而易见的。秦在商鞅变法前,仍然:父子无别,同室而居。[6]而秦实行的人殉制更为东方大国所不齿。“穆公卒,葬雍。从死者百七十七人。”故孔子曰:“虽王可也,其霸小矣。”[7]

二、孝公至庄襄公年间秦国的法制思想和军功战略

孝公初立,振孤寡,明功赏,下令国中:宾客群臣,有出奇计强秦者,吾且尊官,与之分土。[10]于是鞅西如秦。商鞅者,卫之亡人也,师从李悝习《法经》六篇,遂把三晋法制思想带到西秦。商君之法概其要有以下诸端:一曰废贵族世袭,二曰行县制,三曰禁大家族聚居,四曰行新田制,五曰推行地方自治,六曰制军爵,七曰奖农耕,八曰建新都,九曰统一度量衡,十曰法律上之平等。[8]观其立法,前四项在东方晋楚早已有之,商鞅只是针对秦之落伍,借用东方之先进文化加以改进。而东方各国虽也有李悝、吴起之变革,然盖其受古文化之染缚较深,终不免半途而废。而西秦诸端落伍反得以为种种创新提供方便。商鞅变法前后历近20年,期间国势勃兴,征伐四克。西败魏公子昂,复秦河西之地。然析其对秦国后期的影响,盖以两点为甚。一曰法制主义和二曰军功战略。先看其法制精神,概其特征如下:一则贵法,以法为本,以法为纲。此之谓:“圣人不贵义而贵法,法必明,令必行,则已矣。明主之治天下也,缘法而治。”[9]二则尊法:“明主慎法制,言不中法者,不听也,行不中法者,不高也,事不中法者不为也。言中法,则辩之,行中法,则高之,事中法,则为之。”[10]三则齐法,即法无等级。《商君书·一言》曰:“圣人之为国也,一赏一刑一教”。太子触法,商君“刑其傅公子虔,黥其师公孙贾”,于是“秦人,皆趋令”[6]。 四则无定法即法随时变。《商君书·画策》写到,“圣人之为国也,不法古,不修今,因世为之治,度俗而为之法。”五则普法。《战国策·秦一》载:商鞅之后已是“寿妇人,婴儿皆言商君之法”,又《韩非子·无蠹》“藏商,管之法者家有之”。再者,从商君败亡也可看出法律普及之程度。《史记》载:商君败亡,欲舍客舍,客人不知其为商君,曰:“商君之法,舍人无验者坐之。”可见当时法律普及之程度。商鞅受诛后,商鞅的法制精神在秦国继续传承,法制成为此后历代秦国统治者奉行之标准。这一方面使秦国的国家政权显示出极高的工作效率和政策的极大稳定性。另一方面由于过分的崇法,而忽略了法之赖以存在的人类道德,人文精神的培养,造成了秦国学术和文化建设迟迟落后其法制进度。

再谈其军功战略。正如前文,秦人赏军功思想由来已久,而商鞅的变法,更是从法律的层次把这种理念确立下来。商鞅之法,首推军爵,鞅法对获爵列出如下条件:“有军功者,各以率受上爵……宗室非有军功论,不得为属籍……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福无所芬华。”[6]尽管秦爵之取得非独为军爵,但可以肯定军功是其主要的条件,以致有的学者直接称之为“军功爵制”。这一制度极大地刺激了秦人的战斗意识,“民之见战也,如饿狼之见肉,强国之民,父遗其子,兄遗其弟,妻遗其夫,皆曰:不得敌首,无返。”[9]秦国军队的战斗力可想而知。“夫秦卒与山东之卒也,犹孟贲之与怯夫也。”[11]军功战略成就了秦国攻无不克的神话,为秦的统一提供了强大的军事力量。但这种军功战略与其法制理念一样,都明显带有功利主义色彩。军爵以军功为标准,使贵族赖以维系统治的礼乐教养大大丧失了意义。这进一步加深了秦国学术的贫乏。民赏首功而趋利,趋利必忘义。正如贾谊所论,“遗礼义,商君弃仁恩,并心于进取,行之两年,秦俗日败……借父頛鉏,虑有德色,母取箕帚,立而倅语……其慈子嗜利,不同禽兽者亡几个耳。”[12]

功利主义始出三晋,秦与三晋国相邻,盖受其影响至深。三晋之士在本国无法施其才学,加上秦国对人才的渴望和兼容,致使三晋之俊才趋秦若鹜,上溯百里奚,中及商鞅、张仪、范雎、公孙衍,下及李斯、韩非,概莫如是。三晋之学风与东方齐鲁学风在当时存在明显不同。这点钱穆先生有过精辟论述。笔者著录如下:

东方齐鲁学人,大率尚文化,重历史,其学风对象,以整个社会为主。重一般之人生,不以狭义的国家富强为出发点。故其议论思想,往往求为整个社会为谋彻底之改进。此为儒墨两家相同。至三晋之士,则其目光意气,往往仅限一国,仅谋其国家富强为基准。其用意所在,仅就现状粗加以革新,并不能注意及于整个之社会,全部之人生。其思想大体,因利就便,趋于目前之功利为止。其论者往往赏权力而薄文化,重现实而轻历史。则法家兵家纵横家皆然。[8]

这一点商鞅自己也非常清楚。“吾说君以帝王之道比三代,而君曰:久远,吾不能待……故我以强国之术说君,君大悦之耳,然亦难比德于殷周。”[6]此后张仪、范雎等人多为趋利附势之辈。虽也提出诸如远交近攻之利秦策论,然其本身多为求个人荣华富贵,谈不上有远见有气度的政治家。张仪游说六国,破纵以连横,对楚国许“以商、於之地方六百里”,而达到离间楚齐,孤立楚后,又诈说“义固小人,安得百里”,“广从六里”。此中,楚怀王的愚蠢和昏庸固为可恨,然张仪的狡诈也历为君子所不齿。难怪东方各国无不视秦为虎狼之国、天下之仇雠也。当时名士鲁中连曰,“彼秦者,弃礼义而赏首功之国也。权使其士,虏使其民。彼则肆然而为帝。过而为政于天下。则连赴东海而为死,不忍为之民也。”[13]故有“苏秦以布衣之士,以呼天下影从,六国合纵伐秦,秦兵不敢窥函谷关十五年”。向使天佑苏秦,让其多活数载,张仪之流能逞其巧舌乎?范雎之为政,远交近攻也,此固为利秦之策,此之谓:得寸则王之寸,得尺亦王之尺。然其策固不出利秦攻城掠地之藩篱,而对秦国文化落后之弊政甚少触及,而“东方文化之大规模的西渐之鼓动者,厥为吕不韦”。[8]

三、庄襄公至嬴政十年期间的吕不韦兼容百家之治国理论

吕不韦为相,秦政多有宏远之志,大有儒学之风。吕不韦承续秦国在法制主义下高效之政府,利用秦国强大之军队,袭远交近攻之策论,灭东周,攻韩赵魏,破六国之军。可谓军功赫赫。然更可贵者乃其文治之成就。要之,如下。

一:吕不韦开秦国养士之风。“六国之士出齐则齐轻,入楚则楚重,为越越完,叛魏魏伤。”[14]可见人才之背向对国运兴衰之影响。当时,魏国有信陵君,楚国有春申君,赵国有平原君,齐国有孟尝君,他们都礼贤下士,广交宾客。吕不韦认为秦国如此强大而无学士之风。实为羞愧。于是他广招学士,门下食客多达三千人。期间为秦网络了不少人才,其中不乏栋梁,如李斯。更深层地说吕不韦之养士体现了国家对人才和学术之尊重,对秦社会风气之纯化也是大有裨益。史载,言谈之风始遂兴于秦,诸侯之士斐然争入事秦。后来秦始皇兼并天下“悉召文学方术士甚众,欲以兴太平”[15]。可见吕氏之养士对秦国后世之影响深远。

二:著录《吕氏春秋》。当时各国士子(如荀子)多著书立说,流行天下。吕不韦就命他的食客各将其所闻著录成为八览、六论、十二纪,共二十多万言,而成《吕氏春秋》。当时统一的局面亦趋明朗,如何治理统一后的国家,实需一套新的理论,吕不韦审视度势,而编《吕氏春秋》。其志之宏远绝非张义范雎功利之徒能及。而《吕氏春秋》所包含的治国之道可谓宏远之极,不着眼于一时之得失。《吕氏春秋·上德》篇写到,“为天下之反国,莫如以德,莫如以义,以德义行政,不赏而民功,不罚而邪止。”此种重视德义之思想,实乃是对秦国重法轻文,重利轻礼之国策的极大斧正。察其对东周之措施,尤有儒家“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之风范。《史记》载:“秦人不绝其祀,以阳人地赐周君,奉其祭祀。”[16]

郭沫若曾言:秦“假如沿着吕不韦的路线走下去,秦国依然是要统一中国的,而且统一了之后断不会仅仅十五年便迅速地彻底崩溃。”[17]盖吕不韦方系商贾出身,游历各地,见多识广,方能融贯百家。然可惜的是秦国固有之势力使其学说未能在秦国发展下去。秦嬴政罢黜吕氏,固有个人之好恶,集权需要使然,然遡其源,盖秦传统功利之传统使然。“秦人之视文化,亦近以为致国富强之捷径……故东土文化之西渐,在秦人视之,仍为一种客体,并未能真有载根立脚之点。”[8]尽管如此,余察吕不韦后之秦政,仍有不少吕氏之政治痕迹。

四、秦嬴政法制下的集权主义

集权主义在秦国溯其源,实乃军事斗争之需要。盖军事所致,中央集权,绝对服从是其必备。商鞅以来,尊君而抑民实乃法制思想之精髓所在。盖春秋以降,东方各国君弱臣强,乱象纷生。诸如三国分晋,田氏代齐国者足以让秦国统治者引以为戒。故商君之变革,实为治时弊之举措。《商君书》言,“自卿相将军以至大夫庶人,有不从王令,犯国禁,乱上制者,罪死不赦。”故清人钱大昕曰:“古之尊其君,未有如秦者。”[18]而秦中央集权之确立当在嬴政执政时。嬴政之为政,实受韩非之学影响颇深。《史记·秦始皇本记》载:嬴政见《五蠹》《孤愤》之书,曰“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从中足见嬴政对韩非之学的钟情。世人多言韩非为法家之大成,然余观其思想要在集权,所谓“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执要,四方来效”[19]是也。这与儒家君主专制,尊王抑臣实为一脉。盖韩非李斯皆师从荀子,荀子从子弓,实出孔门也。盖荀子以性恶为人之本,性恶必以刑,力匡之。《韩非子·显学》曰:“故明君务力。夫严家无悍虏,而慈母有败子,……吾以此知威势之可以禁暴,而德厚之不足以止乱也。夫圣人之治国,故不务德而务法。”盖在韩非而论,法制实是为集权之工具。“故国者,君之车也;势者,君之马也。无术以御之,身虽劳,犹不免乱;有术以御之,身处佚乐之地,又致帝王之功也。”[20]法术势在韩非看来,是国君集权之工具。又有所谓“人主之所以身危国亡者,大臣太贵,左右太威也”。[21]可见君主集权实为韩非学术之要领,也正是这点适应了时局之需要,迎合了始皇之雄心。要之,商鞅贵立法,而韩非贵集权。然余察始皇之为政,又似不拘泥于韩非之一家之言。观其大一统、尊天子、制礼乐、攘夷狄、信灾祥、尊贞女[22],此远出法家主张之上,大有儒家之风。后世遗留秦之石刻,多有禁淫佚、男女有别之条例。《史记》载,秦石刻“防隔内外,禁止淫佚,男女洁诚,夫为寄豭,杀之无罪,男秉义程。妻为逃嫁,子不得母,咸化廉清”[15],观其中之思想实比韩非法学理论深远和宏阔得多。在《史记·李斯列传》记载,李斯在狱中上书为政的秦二世,陈其所谓七条 “罪状”(实际上表明其七条贡献)。其第七条曰:缓刑罚,薄赋敛,以遂主得众之心,万民戴王,死而不忘,罪七也。从中看,秦在统一后应存在着”缓刑薄赋”之举措。这也绝不是法家思想所能涵盖的。 而其对长生不老之追求,和对神仙之向往,似又受阴阳之学所影响。审之,其不为吕不韦行政之余风乎?盖始皇之为政,不拘于一家之言,取其有利者择之也。始皇之时,天下初统,稳定实为秦国第一要务,面对六国遗贵之蠢动,集权之术莫如施法,加之法制历为秦国之传统;而始皇亦明白安邦亦需文治,礼乐文教实为长治之必要。世人多言始皇废书坑儒之破坏学术之惨烈,然其不察,焚书之令亦有其对知识尊重之迹象。令曰:“非博士官所职责,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言者,悉诣守,尉杂烧之。”[15]其不足以显示始皇对博士官之重视乎?盖其对六国史书之焚烧,和民间《诗》《书》百家言论之禁止,实为稳定时局之举措。当然,始皇把政治斗争引入文化学术,实开一恶例。

五、秦胡亥督责之术下的极权主义和秦亡

督责之术首由李斯提出。胡亥篡位既定,李斯献媚,上书二世,行督责之术。余观其要旨如下:

一、损天下而利一人之淫乐,推行极端的利己主义。此之谓:“以人徇己,则己贵而人贱;以己徇人,则己贱而人贵。故徇人者贱,而人所徇者贵。”[23]

二、轻罪重罚,行酷刑。“彼唯明主为能深督轻罪。夫罪轻且督深,而况有重罪乎?故民不敢犯也。”[23]

三、人主独断。“明主圣王之所以能久处尊位,长执重势,而独擅天下之利者,非有异道也,能独断而审督责。”[23]进而达到独行恣雎之心而莫之敢逆的境界。

在这里,李斯把法家的君主集权引入一个绝对的极权状态,借申韩的督责思想来兜售一套君主独裁的歪理邪说,使君主成为武断专横的独夫民贼。在这套理论的指导下,秦朝政治呈现两大趋势:第一法刑益酷,赋敛日累。《史记·李斯列传》载:行督责益严,税民深者为明吏。二世曰:“若此则可谓能督责矣。”刑者相半於道,而死人日成积於市。杀人众者为忠臣。二世曰:“若此则可谓能督责矣。”于是四海皆怨,天下为叛。第二:极权导致始皇确立的三宫九卿的中央政府机构形同虚设,客观上造成中央政权的瘫痪。赵高上书二世为防“见短於大臣”[23],让其独处禁中,这就让胡亥与公卿隔离了。朝中大事皆归于太监赵高。这实际上否定了中央政府机构存在的必要性。面对天下叛乱,中央政府无得力之举措,既不能改过罪己以定民,亦无能整肃纲纪而抗敌。而更糟的是赵高当权,排除异己,屠杀良将,章邯一降,秦国无兵矣。亡不宜乎!

纵观秦国立国学术之嬗变,至始皇,可谓备矣。借军功战略,秦得以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仗法制思想,秦得以有其高效之政府,为统一提供强大、高效的政权和组织保障;凭集权主义,秦得以开疆拓土,行其千秋之伟业。盖其功利主义实为其陋,然吕不韦为之斧正。世人常责始皇“苛政”,然余观始皇之政,失实不在其严。天下初定,六国遗贵无不视始皇为“仇雠”,各地反动势力无不蠢蠢欲动以反秦。不用严法,焉能治乱世,行一统,传万世之社稷?不击匈奴,筑长城,开灵渠,定南越,焉能开疆拓土,奠华夏千古之基业?盖始皇亦知其为政太速,民生多艰。然做大事尚不拘小节,而况行千古之伟业乎?

世人多言始皇令扶苏戍边北境为责罚之意,然余观期间,始皇用意颇耐人寻味。

表面看,扶苏上书谏“坑儒”曰:天下初定,远方黔首未集,诸生皆咏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15]于是“上怒”而让其北上监军于上郡蒙恬处。然始皇果恶扶苏乎?非也。试分析如下:

其一:如始皇果恶扶苏,那么其临死为何要玺书赐扶苏书:“与丧会咸阳而葬”[15]呢?可见始皇对扶苏实爱之甚深,方以社稷相授。

其二:我们从史书的记载中仍能观察出始皇对扶苏的栽培用意。查蒙恬谏扶苏不可自杀轻生时,曰:“陛下居外,未立太子;使臣将三十万众守边,公子为监,此天下重任也。今一使者来,即自杀,安知其非诈!”[24]从文中蒙恬言“此天下重任言”,时人为始皇以重任交与扶苏。岂可为恶扶苏乎?

鉴此,我们能不能做这样的推断:始皇明知扶苏仁义,然当时实施“仁政”时机尚早。让其监军,既可磨练扶苏,又可保护这个未来帝国的接班人,让其远离政治中心漩涡,少担骂名。同时又可与帝国未来的支柱蒙恬为善,其中之意盖为后来汉武之与霍光。然可惜,天不佑始皇,让其没来得及罪己而亡于沙丘。更可悲的是他最相信的人李斯背叛了他,篡改遗诏。伤乎,始皇!

及至胡亥当国,智不足以主政,才不足以定邦。以一己之淫欲凌万民于水火,上不能尊法扬威以振朝纲,下不能恤民勘乱以存社稷。最后身死人手,七庙毁。岂不悲哉!

张太炎曰:“籍令秦皇长生,易代以后,扶苏嗣之,虽四三皇,五六帝曾不足比隆也,何有后世繁文缛礼之政乎?”[22]此论,妙极!余又查陈胜吴广之首事反秦之史料,史有文曰:“乃诈称公子扶苏、项燕,为坛而蒙”。[26]项燕者,楚之名将,咋称之乃号召楚国之逸民也,而又首诈称扶苏者,何也?岂不为天下非敢忘秦初之政也?

[1]诗经·秦风[O]

[2]史记·秦本记[O]

[3]王国维.观堂集林[M].卷七

[4]黄留珠.读金日札上[A].秦汉历史文化史稿[C].西安:三秦出版社,2003:3

[5]史记·秦本记[O]

[6]史记·商君列传[O]

[7]史记·孔子世家[O]

[8]钱穆.秦汉史[M].北京:三联书店,2001:3

[9]商君书·画策[O]

[10]商君书·君臣[O]

[11]战国策·韩策[O]

[12]汉书·贾谊传[O]

[13]战国策·赵策[O]

[14]论衡·效力[O]

[15]史记·秦始皇本记[O]

[16]史记·吕不韦列传[O]

[17]郭沫若.十批判书[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6

[18]钱大昕.潜研堂文集(卷二)[O]

[19]韩非子·物权[O]

[20]韩非子·外储说右下[O]

[21]韩非子·人主[O]

[22]汉书·货殖传[O].载清寡妇能守其业,用材自卫,人不敢犯。始皇以为贞妇而客之,为筑女怀清台

[23]史记·李斯列传[O]

[24]资治通鉴·秦纪[O]

[25]章太炎·秦政记[M]

[26]资治通鉴·秦纪[O]

The thought evolvment of founding the state in QIN

CUI Lan-hai

In Qin state,the rule-by-law thoughts and the thougts of emphasizing military should been largely attributed to the enviroment which the country facing.But when Lvbuwei stepped up into the histroy stage,the thought of fonuding state had a great change in the country from the thoughts of emphasing the law and military to anastomosing the other thoughts.Authough Qinshihuang founded the centralized system according to the theory of Hanfei,but he still adopted many policies suggested by Lv.After the state was destroyed , many people still racall the past events happened in the nation’s youth.We should not denouced the Qin’rule as a tyranny as a whole,and shoud differ its’policy in it’s youth from the last tyranny which adopted by Huhai.

rule-by-law;emphasizing military;centralized system;tyranny

K233

A

1009-9530(2011)01-0097-05

2010-10-16

崔兰海(1978-),男,安徽合肥人,安徽大学历史系2010级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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