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点滴文字,感受笔者创作背后的人性美

2011-09-05 05:09朱亚东
读写算 2011年34期
关键词:不幸者香油杨绛

朱亚东

排全版!

苏教版《高中语文》(必修三)选入了杨绛散文《老王》。许多老师在教学此文时,多以老王的“苦”和“善”为重点,讲作家对老王的同情。然而,透过文字的平静叙述,在字里行间,我们更要感受的是作者人性深处的美。

杨绛是一位善良的人,能够关心体贴他人,帮助照顾穷苦的人,在这些方面读者是不会有什么怀疑的。但是很多读者在读《老王》这篇散文时会有一些疑问,主要是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方面,关于老王的外貌描写

“……简直像棺材里倒出来的,就像我想像里的僵尸,骷髅上绷着一层枯黄的干皮,打上一棍就会散成一堆白骨……我害怕得糊涂了,那直僵僵的身体好像不能坐,稍一弯曲就会散成一堆白骨……”,这是杨绛对老王的描写。许多人便认为杨绛嫌弃老王丑陋的外貌,怕老王弄脏了地板、沙发等而没有请他进屋、让座和喝茶。请读者不要责怪杨绛,因为事实就是如此,甚至比笔墨所写更加残酷。 因为从“开始几个月他还能扶病到我家来,以后只好托他同院的老李来代他传话了”可以分析出以下信息:一是老王已经几个月没来杨绛家了;二是老王生病住院了;三是在这几个月里老王被饥饿和疾病缠绕着。所以读者可以想象一下,一个生活无依无靠的人在医院几个月被饥饿和疾病困扰,模样何止凄惨!

杨绛先生用这样的语言文字描写老王的外貌目的是什么?我想“是为了呼唤我们思考此类社会现象,寻找解决办法。老王是普通劳动者,在劳动者当家作主的新中国,不该遭遇这样的不幸。”[1]因为老王不具有有些读者认为像孔乙己那样的好吃懒散等坏习惯,而是有热心助人和勤劳苦干的美好品德。例如给杨绛送冰、香油和鸡蛋,身体不好还要拉车,看到杨绛一家生活困难还不肯要车费钱。可是这样善良和勤劳的人却温饱都解决不了,生病了没钱治最后严重到“两只眼上都结着一层翳”。我想杨绛看到老王这个样子一定非常伤心的,她非常期望更多的人去关心像老王一样生活在下层的穷苦老百姓。让老王得到像“我”及其他人的关爱,让老王,以及还有许许多多的“老王”、“老李”们生活得更好。

所以,杨绛一连串地使用了“棺材”、“僵尸”、“骷髅”、“干皮”、“白骨”等与死联系在一起的词语,不是杨绛对老王的嫌弃而是深深的爱,并且淋漓尽致地渲染这幅肖像画浓郁的凄凉气氛,强烈地冲击着读者的心灵,也期望得到读者的爱。

第二方面,关于“给钱”

在老王临死之前给杨绛送香油和鸡蛋时杨绛给了老王钱,有读者认为杨绛侮辱了老王的尊严。“我认为藉此苛责杨绛,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完美主义批评。用‘钱周济穷人,是个人或团体的慈善行为的基木方式和首要目的,减轻贫困苦痛的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当然是经济救助。金钱不是万能的,但穷人没钱是万万不能的。”[2]

我们可以大胆地假设一下,在那物质严重匮乏的时代,老王把非常宝贵的香油和鸡蛋送给杨绛,而杨绛没有给老王钱,老王生病住院何来钱治病,何来钱买饭充饥?精神食粮是高尚的,但是没有实在的物质食粮作基础——杨绛一家让老王送“货”、送冰目的是委婉地给老王钱,只能加速老王的“精神天堂之路”。我们是想看到老王送完香油和鸡蛋两手空空地从杨绛家回到医院没钱交治疗费而没有得到好的药物和即时治疗而痛苦不堪,还是想看到老王拿了杨绛的钱即时交了治疗费得到好的治疗和吃到一口热饭而舒舒服服地睡觉?我想读者一定会选择后者。

有些读者认为杨绛给钱显得庸俗的话,但是我觉得有时候给钱却能救人命。在罗银胜著的《杨绛传》里就记叙了这样一件事情:文革期间,杨绛的一位年轻同事郑土生被打成纯属子虚乌有的“五一六”反革命集团的“分子”,逼他承认,不承认只有死路一条。这等于死罪,他想到了自杀。当时他欠杨绛七十五元钱,1970年4月7日,他把自己五十元的存折和二十五元钱塞进杨绛办公桌抽屉里,留个字条给她,准备坦然地离开人世。第二天,杨绛发现后,赶忙找到他,把一个纸包放在他的桌上。他打开纸包,除了钱和存折外还有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来日方长,要保重身体;要耐心、冷静、坚强。这些钱我不需要,你自己买些生活必需品吧!”郑土生在黑暗中见到了光明,顽强地活了下来,后来成为著名的莎士比亚研究专家,是中国最完备的《莎士比亚全集》的主编。

在杨绛散文《走到人生边上》有这样的文字,“她(郭妈)讲工钱是要求先付后做,我也答应了。……我给的工钱总是偏高的”,“家里只我一人,如果我病了,起不了床,郭妈从不问一声病,从不来看我一眼。一次,她病倒了,我自己煮了粥,盛了一碗粥汤端到她床前”。[3]

可以说杨绛给钱不是对人的侮辱,而是出于真心的帮助。

第三方面,关于“愧怍”

结尾一句“那是一个幸运的人对一个不幸者的愧怍”,其实原文是“那是一个多吃多占的人对一个不幸者的愧怍”。我以为“多吃多占”更明确地泄露了杨绛先生的心绪。按照有些读者认为杨绛是“幸运的人”的话,那也可以认为杨绛是“多吃多占的人”。

杨绛认为老王是“不幸者”,老王身体不好,视力都看不清路,导致蹬三轮挣钱而撞在电杆上,可是这样辛苦还是一贫如洗。同样是人,为什么“他蹬,我坐”?为什么“我”可以多吃多占,活得比老王好?我们可能从出身、教育、才能、贡献、机遇等角度来解释,但只能解释,不能抹杀问题。杨绛如果寻找这种合理解释,以她的睿智很快就能心安理得。因为我们知道杨绛在文革期间不准喝牛奶,不准吃鱼肉蛋禽,只许吃咸菜、土豆和窝窝头,不准戴草帽,不准撑遮阳伞,不准穿皮鞋等等,“多吃多占”决不是这样的。但她反复问自己,问得自己无法安宁,最后只好以“愧作”二字面对老王。

有些读者便真的认为杨绛对老王做了“愧怍”的事,便用杨绛给老王钱侮辱了老王的尊严作为事例来证明自己的观点。其实,文中最后一节文字交代的很清楚——“因为吃了他的香油和鸡蛋?因为他来表示感谢,我却拿钱去侮辱他?都不是”。杨绛知道自己并没有做什么“愧怍”于老王的事,只是觉得老王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能劳动且愿意劳动的人却不能温饱,不能把眼疾治好而“愧怍”;老王作为一个人,却得不到他人的尊重,遭到了他人的非言非语(有人说,这老光棍大约年轻时候不老实)而“愧怍”。“如果真要挖出杨绛的亏欠来,她的亏欠也是来自她的善良,来自她的慈悲,来自她的睿智无法解决命运的不公。”[4]

有些读者通过“那是一个幸运的人对一个不幸者的愧怍”这句话便认为“幸运的人”是作者杨绛,其实作家又何尝是幸运的呢?杨绛一家和其他许多人在文革期间遭受打击迫害。“杨绛的头发被剪去一截,钱钟书的背上给抹上唾沫、鼻涕和浆糊,渗透了薄薄的夏衣。斗完以后又勒令他们脱去鞋袜,排成一队,大家弯着腰,后人扶住前人的背,绕着院子里圆形花栏跑圈儿,谁停步不前或直起身子就挨鞭打。”[5]在文革中杨绛的女婿王德一和妹妹杨必去世,父母和三姑母的墓碑也被人砸毁,同窗好友吴晗、袁震含冤自尽……

对于以上文字读者感到陌生的话,文中有这样的句子, “……默存不知怎么的一条腿走不得路了”。“默存”是钱钟书的字,杨绛和钱钟书是如此深爱的夫妻,怎会不知道他的一条腿走不得路的原因。这些对杨绛来说是幸运的吗?我认为是不幸运的,要说“愧怍”的话,是颠倒黑白的人对杨绛的“愧怍”。可是胸怀宽广的她对自己的苦难和不幸采取隐忍的态度,忘记了自己的辛酸,却把自己当作幸运的人,用自己的善良包容一切,用自己的善良播撒爱的光辉,给那些最底层的老百姓以最朴实的平等与关怀。这是杨绛高尚人格的最佳注脚。

杨绛先生以饱含深情的质朴的语言,描述了一组她一家人与老王交往的生活片断,通过文章我们知道老王是一个忠厚、老实、善良的人以外,我们还应该看到杨绛是一位心地善良,胸怀宽广,人格高尚,热心慈悲的人。

参考文献

[1]邵宏森:《一曲凄凉的人性美赞歌——读杨绛先生的<老王>》,《阅读与鉴赏(初中版)》 2004/09 。

[2]颜敏:《梦魂长逐漫漫絮,身骨终拼寸寸灰——探秘杨绛散文<老王>的几条阅读路径》,《语文讲坛》 2009/28 。

[3]杨绛:《走到人生边上——自问自答》,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年9月版,P141,142,143。

[4][6]李桂萍:《读写俗世的温暖——细读杨绛散文<老王>》,《考试周刊》 2008/46

[5]罗银胜:《杨绛传》,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年3月版,P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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