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徒以歪治匪

顾文显

一座四面环山的小县城里开着一家当铺，老掌柜经营有方，生意做得相当红火。就在老掌柜打算进一步将铺面扩大时，却遇上意想不到的麻烦。

有几家大户不是兄弟赶考，就是亲人病危，总之需要钱，他们把巨额资产送来典当，一当就是几千两银子。开当铺如果拒当，规矩理法不容；可要是照规矩接当，事发突然，库里一下子如何拿得出这么多钱来？老掌柜一边封锁消息，一边物色得力人手到州府所在地的总柜上支取现银。

要搬运这么多银两并非易事。小县城地处偏僻，其间要翻山越岭，而最近盗贼频繁出没。

老人家心里清楚，这肯定是树大招风，惹得有些人红了眼，与几家大户联手，成心要搞垮他的铺子，将他赶出此地，以便独霸本县生意。这些人与土匪勾結，出血本来典当。这边一挤兑，山中一劫掠，铺子里拿不到现银，那只有倒闭的结局。

当铺里有个15岁的小学徒，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做的都是扫地、奉茶、倒尿盆的活儿，这当口，见到大人们束手无策，他凑过来，抱着膀子，听了半天没吱声。等人都散了，他悄悄对老掌柜说：“要不然，让我去试试？”

老掌柜哭笑不得。大人都不敢出头，这么大个孩子，一脚能踢倒他滚好几个翻儿，他能运回那么多银子来？

“在别人算计你的时候，你不能按寻常的路子去想事。”那小学徒说，“对付邪人，得用歪招。强盗们只盯着膀大腰粗的，哪会在乎我这个小孩子，说不定就让我钻了空子。”

“那你刚才咋不吭气呢？”老掌柜问。

“我可不能让别人知道，谁晓得这些人哪个居心不良？”

哟，小家伙见解独特，反正也面临破产之灾了，豁出去，死马当活马医一回。掌柜问：“你有什么办法通过那段匪道？”

“实话说吧，在银子没拿回来之前，我谁也不能告诉。”

掌柜看到一线希望，当即答应，让小学徒去冒一次险。“柜上的人，你随意挑选，都归你说了算。”

“人越多，危险越大。我说过，治邪得用歪招。”

小学徒只身一人翻山到州府地，去总柜领到金银，使一头大叫驴驮着往回返。

到了往常盗贼出没的地界，只见两侧古松怪柏，脚下万丈深渊，好一处杀人劫财的所在。小学徒正紧张地东张西望，猛听得树林中一阵呐喊，冲出数十个抡刀舞枪的盗贼。小学徒急忙把驴背上的麻包往深涧里一抛，他自己沿着缓坡往山下逃命似的追寻那坠落的货物。

一看银子坠落深渊，哪里容得小学徒得手，盗贼们个个是攀岩附壁的高手，他们争先恐后，风也似的向涧底扑去。

小学徒微微冷笑，躬着腰回到原处。盗贼们抢到涧下，再想爬上来，至少得两个时辰。他从容牵驴回身。原来，他扔下去的，是铅铸的假货，几百步外草丛中藏着的，才是真正的银子。

老东家和掌柜的正着急呢，却见小学徒从容不迫地哼着小曲儿，把银子驮了回来，远远地就喊上了：“赶快报官，那些强盗都已累得半昏了，抓个正好。”

身陷绝地，盗贼发现抢的是假货，后悔已经晚了，只能边叫骂边攀着藤萝缓缓上爬。官兵埋伏在草莽中，上来一个，擒获一个，匪徒们全部落网。公堂一审，供出几家大户阴谋挤兑那家当铺的实情。

当铺白白赚了巨额利息，比以往都肥实。

老掌柜问小学徒：“你小小年纪，是怎么想出这么好的主意来的？”

“这主意没什么奇特之处。”小学徒答道，“还是以歪治邪。贼人的心机，只盯着钱，他们忽略了我。而我的心机，只算计着贼人，这样，我早就稳操胜券。”

“好一个以歪治邪，有见地。”老掌柜马上提拔这小学徒当掌柜的帮办，一年后，这个小伙子人没长成，就当上了当铺的大掌柜。

选自《报刊精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