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语言学:历史与演化

2012-03-20 10:01
外国语文 2012年5期
关键词:语言学生物学语法

吴 文

(长江师范学院,重庆 涪陵 408000)

生物语言学虽然是一门新兴的科学,但其却有一段不短的历史。早在14、15世纪,达芬奇(Leonardo da Vinci)就提及过生物语言学这一概念,当时只是还没为这门学科正式定名罢了到了19世纪,达尔文(Charles Darwin)的进化论出现以后,许多语言学研究人员试图从进化论的角度来看语言,期望可以找出语言的演化痕迹;其中鲜为人知的学者有 August Schleicher、Sigmund Freud、Eric Lenneberg、Philip Lieberman等等。虽然众多学者的研究试图把生物学与语言学结合起来,但生物语言学这门学科还是没成为一门独立学科。1974年,Piattelli-Palmarini在麻省理工学院主持召开的生物语言学国际学术会议中再次提出“生物语言学”这个术语,明确表示生物语言学是生物学和语言学的交叉学科,生物语言学才开始发展为一门独立的研究领域进入到研究人员的视野。

1997年,Jenkins为纪念转换生成语法诞生40周年撰写的Biolinguistics:Structure Development and Evolution of Language一文催生了一大批生物语言学的专著、学术论文,生物语言学才真正成为应用语言学的一个分支。从20世纪50年代以来,Chomsky一直采用生物语言学的研究方法研究内在语言,在Chomsky近期的几篇文章中:《语言设计三要素》(Chomsky,2005a)、《论语段》(Chomsky 2005b)以及《自下而上研究普遍语法》(Chomsky,2006)、《如何看待今天的生物语言学方案?》(Chomsky,2008),认为语言研究必定是生物学的一个分支。2002年以来,随着乔姆斯基等人提出的语言唯递归性原则激起的大讨论中,语言学研究人员逐渐将生物语言学研究聚焦于语言递归性(吴文、郑红苹,2012)。2011年Anna Maria Di Sciullo& Cedric Boecks编辑出版的The Biolinguistic Enterprise:New Perspectives on the E-volution and Nature of the Human Language Faculty专著总结了生物语言学发展为应用语言学分支学科(Di Sciullo and Boecks,2011)的最新研究成果,也必将为语言学研究开启一扇遥望远方的天窗。生物语言学可以从广义和狭义两个视角进行理解。从广义上来说,生物语言学研究涵盖了从进化生物学、基因科学、神经科学以及心理学等角度展开的语言研究。从狭义上讲,生物语言学主要指的是以Chomsky为代表的生成语法学派关于语法属性的研究。Chomsky把语言当作一个自然客体(natural object)进行研究,把语言官能视为人脑的一个与生俱来的生物器官。

1.生 物语言学研究的先驱

生物语言学在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以前,在达尔文提出进化论思想之时就有学者开始较为系统的研究。其中影响较大的当属德国语言学家August Scheilurer(1821~1868)。Schleicher从达尔文的进化论来讨论语言的演化问题,可以说是从生物学思想看语言最有代表性的先驱者。1859年达尔文的《物种起源》问世后,Schleicher十分认真地把语言与植物、动物相比。他认为语言学家是自然主义者,他与语言的关系如同植物学家与植物的关系一样,语言学的方法也与其他自然科学方法息息相关。Schleicher认为自然研究者所说的属,语言学家称之为语系,或叫语族;若干亲缘关系较密切的属,语言学家也称一个语族或语系的亲属语言。生物学上一个属的若干种,在我们语言学上称为一个语系的语言;一种语言的方言或土语,便是一个种的若干亚种;而更小的方言土语则相当于变体或变异。最后是个体,对应于个人言语方式。即使同属一个种的个体也不会绝对相同,语言的情况也是这样,哪怕是说同一种语言的人们,他们的言语方式或多或少也都带有个人色彩。(姚小平,2007)

弗罗伊德(Sigmund Freud)是大家都熟悉的心理分析的开山始祖。他在1890年曾写了Auffassung Zur Aphasie一书,专门研究失语症(Aphasia)的问题。他从失语症的病人里面看到许多语意系统的崩解(Semantic Breakdown);然后将这个语意的转换扩大到整个文化的层次,变成文化意像(Cultural Image)的转换;加上他自己对潜意识的分析,最后才发展成心理分析(Psychoanalysis)的理论。从这个视角去看,弗洛伊德虽不是以专业的生物语言学家出现,但他非常关心这个跨生物学和语言学界的问题。弗洛伊德的研究在一定程度上也为生物语言学的发展奠定了病理学意义上的实践基础。

除此之外,Roman Jakobson在1941年用德文写了Kindersprache,Aphasie,und Phonologische Universal一书,探讨儿童语言、语言历史演变、语言病理等方面的问题。Lorenz认为每个物种都具有遗传性能力以学习特定事物。此外,他也发展并启发关于遗传学、生理学、演化和与物种行为适应生存价值有关的个体行为发生学等概念。Lorenz的许多方法和概念己经被广泛地应用在人类的生物语言研究。

2.生 物语言学术语及学科的诞生

“生物语言学”这一术语的诞生可以追溯到1950年Clarence和Muyskens出版的Handbook of Biolinguistics。该书首次将生物学的研究成果与语言学结合起来被界定为“生物语言学”。1974年,在 Massimo Piattelli-Palmarini召集下,巴黎罗约蒙研究所和美国麻省理工学院联合共同主办的由语言学家、生物学家、神经科学家等一批关注语言学和生物学的共同话题的专家、学者参加的生物语言学国际学术会议中再次提出“生物语言学”这个术语,明确提出生物语言学是生物学和语言学的交叉学科。本文提及的真正意义的“生物语言学”概念应该源起于这次学术会议。与此同时,Lyle Jenkins也在积极准备筹办Biolinguisitics学术期刊。1980年,哈弗大学Allan Maxam的分子生物学实验室的资助下成立了“生物语言学”研究小组,他们的研究涉及了理论语言学、分子生物学、语言学习障碍研究、动物交际的神经学研究、神经语言学、失语症、计算机语言学、婴儿的前语言知觉研究、语言的起源和进化等诸多领域,“生物语言学”发展为名副其实的跨学科的研究领域。语言进化国际研讨会(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the Evolution of Language,EVOLANG)是一个从1996年开始、每两年举办一次的有语言学、生物学、考古学、基因学、计算机语言学以及人类学研究人员参加的国际性学术研讨会。它从人类语言进化相关学科的研究成果出发,以探究人类语言起源及其如何进化而来为宗旨。2007年,Lyle Jenkins的愿望在 Cedric Boeckx&Kleanthes K.Grohmann的努力下,终于成为了现实——国际语言学期刊Biolinguistics(《生物语言学》)的问世,为生物语言学研究人员提供了一个学术交流的平台,才推动了生物语言学作为一门新兴学科的诞生。

50年代初期,生物语言学还远未成为学者关注的焦点之时,Chomsky(2007)就提出了生物语言学研究的五个核心问题:(1)What constitutes knowledge of language?(什么组成了语言知识?)(2)How is the knowledge acquired?(语言知识是如何习得的?)(3)How is the knowledge put to use?(这一知识是如何被使用的?)(4)What are the relevant brain mechanisms?(相关的人脑机制是什么?)(5)How does this knowledge evolve(in the species)?(语言知识在种系中是如何进化的?)生物语言学的基础也是Chomsky提出的五个问题,其中前三个问题都已在 Chomsky的著作 The Logical Stricture of Linguistic Theory(1975)有说明,而第四、五个问题则可从Lenneberg的著作 (Biological Foundations of Language)中一窥究竟。在该书中,Lenneberg预见了许多在当代受关注的议题,例如:语言习得的基因学、语言异常的基因学、聋童语言、狼童、关键期、双胞胎研究、家族血统、失语症、语言和语言演化等等。由此可见,当语言学无法解释语言机能(Language faculty)时,则是转向生物学来寻求解答的时候了。在生物语言学看来,语言机能被看作“语言器官”(language organ),正如科学家把人的视觉系统、免疫系统、循环系统看作身体器官一样。著名神经外科医生Penfield(Penfield&Roberts,1959)早期就从语言学习机制视角提出:“对于语言学习而言,9岁之后,人的大脑就变得越来越僵硬”;“10岁以后开始学习语言,很难有好结果,因为不符合生理规律”。尽管所有的人都感性地意识到过了青春期以后再想学好一门语言就很困难了。Lenneberg(1967)基于Penfield的研究提出了“语言习得关键期”。Chomsky(1975)在著作中阐释了人脑语言器官的进化和语言知识的组成、习得及使用问题,为生物语言学的发展奠定了理论基础。乔姆斯基生物语言学视角下的语言观认为语言机制就像身体其他器官一样,他由遗传所决定,可以在适宜的环境中生长、发育和成熟。语言机制之于语言环境,及如同植物之于土壤、空气和水分一样,没有适宜的环境,植物固然不能存活,但决定植物本质属性的却是植物遗传所决定的那部分生物特性,而不是土壤、空气或者水分。Chomsky(2005)假设语言机能具有跟其它生物系统一样的特性,提出了决定个体语言生长,影响内在性语言获得的三个因素:天赋的决定语言的内控基因(genetic endowment)、后天滋养某种语言的外部语料(external data)和非专司语言机制的原则(principles not specific to the language faculty)。

20世纪70年代,生成语言学一致认定人类语言具有生物学属性,这一科学信念为许多遗传学家和模块生物学家所赞同和接受。后来,Chomsky(2007,2008,2010)更为明确地指出,人们迟早会发现语言能力的基因变异基础;一旦这些变异得以发现,我们就能找到全新的方法来研究语言能力的内在属性。因此,生物语言学把人的大脑/心智(brain/mind)作为主要研究对象,主张方法论上的自然主义,把语言看成一种自然现象,寻求解答人类语言知识的本质、来源和使用问题。从内在主义的角度来看,语言研究是生物学的一部分。对语言这一认知系统的研究可以在“心理”和“生理”两个水平上进行,这两种研究是互为支撑和引导的。Chomsky曾经借用科学史上化学和物理学的统一来说明语言学研究和大脑科学研究的统一。Jenkins把语言学中的观点和硬科学的观点进行平行比较,证明硬科学中的研究方法也可以用在生物语言学的研究之中,从而最终把心智科学和自然科学的研究统一起来。

Pinker(洪兰,2004)则以其深厚的生物学功底和通俗易懂的语言巧妙地捍卫了当时颇具争议的语言生物机制问题,并指出人类语言能力的习得与使用源自婴儿喋喋不休地表达自身思想的本能倾向。Pinker从基因进化的观点来看语言的关键期,他把学习语言的机制想成一个预算很拮据的剧团,所有的道具、布景、戏服要不断地回收,大脑消耗我们身体1/5的氧,绝大部分的卡路里在语言学习完成后,这个机制就被回收,改作他用。既然语言学习是本能,他就和生物界其它的机制一样,我们学第二语言的口音是我们婴儿期语言能力卓越的代价。

进入21世纪后,随着人类基因组计划的完成和动物行为学的发展,语言生物机制的研究也迈进结构基因组学和语言进化比较研究法(comparative studies on EVOLANG)的时代。Lai(2001)证实了FOXP2基因的突变可影响正常脑回路中语言和言语能力的发展,该基因由此被命名为语言基因。语言基因的发现震撼了语言学界,以无可争议的科学事实证明人类的语言能力与复杂的基因组有关且具有基因变异基础。此后,随着语言进化比较研究法的创立,语言学家、生物学家和心理学家开始广泛考查人类与其它动物在广义语言能力(FLB)和狭义语言能力(FLN)上的异同。而神经解剖学家通过功能性核磁共振(fMRI)对鸣禽脑图像神经扫描的研究则为语言进化比较研究法与结构基因组学的结合开拓了广阔前景。继FOXP2后,科学家先后证实了叉头型转录因子调节蛋白(forkhead proteins)中的其它成员FOXP1和FOXP4可能也是语言基因组的成员。(董粤章、张韧,2009)语言生物机制的研究为语言进化研究提供了生理学意义的理论支撑,并进一步验证了进化理论在语言学领域的普遍适用性,也更加坚定了生物语言学研究人员的研究方向。

3.生 物语言学的发展

生物语言学的新近发展旨在对语言的递归性进行阐述与验证。就语言递归性而言,Chomsky(1957)曾多次指出了递归机制(recursive devices)、递归过程(recursive processes)、递归方面(the recursive aspect)、递归时态系统(the recursive tense system),大致上是把递归性当成转换生成语法的一种语法属性。他(Chomsky,1957:24)指出:“如果一种语法没有递归机制(封闭的环形圈)……它就会复杂得难以想象,如果它确实有某种递归机制,就会产生无限多的句子。这里,他已经把产生无限多的句子的能力语法的简单性与递归机制联系了起来,这无疑具有深刻的意义。”他(Chomsky,1957:23)认为语言是无限的这一假设可以将这样的描写(允许语法具有递归机制以产生无限多的句子)加以简化。因此,生成语法必须是一个能反复生成无限数量的结构的规则系统(Chomsky,1965:16)。他在另一个地方进一步指出:从这个方面看,一套语法映射了能够产生并理解无限多的新句子的说话人的行为;而且有了一种语言的知识就暗含了必有这样的能力(Chomsky,1957:15;1965:15)。这个概念据说抓住了所有语言具有的创造性的一面:这些语言提供了这样的手段,即表达无限多的思想以及在无限多的变换情景中总能做出适当的反应的手段(Chomsky,1965:5)。应该说,这段极其重要的叙述本身已经表明了这是语言的一个基本性质。令人困惑的是,他却没有点明语言的这一基本性质和递归机制之间具有直接联系。总之,Chomsky在这几处所阐述的思想是人为什么能够用有限的手段说出无限多的句子原因就在于语言的某种递归性机制。

2002年,Hausser、Fitch和乔姆斯基(2002)在《科学》(Science)上合作发表的一篇语言进化论的最新研究成果“语言机能:是什么,谁拥有,是如何进化的?”(The faculty of language:what is it,who has it,How it evolve?)在语言学、生物学、哲学等领域再次一石激起千层浪。Hauser等人把语言机能分为广义和狭义两种。广义的语言机能FLB,包括一个内在性的运算系统和其他两个系统,即感觉运动和概念意向系统。天赋遗传的语言获得能力,包括在广义的语言机能之中。狭义的语言机能FLN,指的就是包括在广义语言机能内的运算系统,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狭义句法,其主要功能是生成语言的内在表现形式,并分别通过音系系统和语义系统,将这些表现形式映射到感觉运动和概念意向的界面。狭义语言机能FLN的核心特征是递归性,它提取有限的成分集合,运算生成无限离散性的表达式的序列。离散无限性作为语言的核心特征,指的是意义单位按不同的方式进行组合,从而生成意义不同的、更大的语言结构,这些组合是没有穷尽的。针对这篇文章,Pinker和Jackendoff(2005:201-236)、Jackendoff和 Pinker(2005:211-225)多次撰文予以争辩,相继在《认知》(Cognition)上发表论文“语言机能:有何独特性?”(The language faculty:what’s special about it?)和“语言机能的性质及其对语言进化的含意”(The Nature of the Language Faculty and its Implications for Evolution of Language)对乔姆斯基等人提出的唯递归性假设(the recursion-only hypothesis)进行了激烈的批判。Fitch,Hauser&N.Chomsky也据理力争,同样在《认知》上发表“语言机能的进化:澄清与含意”(The evolution of the language faculty:clarifications and implications)对他们的观点进行澄清与说明(2005:179–210)。

Aniela Improta Fraca(2004),Lorenzo Messeri(2006)&Luigi Rizzi(2004)的生物语言学观点和乔姆斯基如出一辙。Aniela Improta Fraca在她的专著Introduction to Neurolinguistics声称:语言研究的生物语言学倾向缘起于20世纪50年代乔姆斯基转换生成语法。Messeri在其论著中多次提及乔姆斯基转换生成语法实质上进行的就是生物语言学的语言生物本质的研究。Rizzi认为生物语言学有悠久的理论根基,但其历史却是短暂的。其悠久的理论根基是因为笛卡尔语言哲学为其提供了深厚的理论沃土;但其短暂的历史指的是与乔姆斯基的转换生成语法和Lenneberg的《语言的生物基础》相伴而生。

Di Sciullo et al.(2010)认为,生物语言学的兴起是20世纪5、60年代生物学与语言学学科交叉研究的必然结果。而Jenkins(1997)认为,生物语言学、转换生成语法以及内部言语并非同义语,然而生物语言学在20世纪60年代后期的诞生却是转换生成语法学家多年研究人类语言生物机制催生的新兴学科。

Cedric Boeckx和Norbert Hornstein(2003)沿着 Jenkins的研究把转换生成语法研究划分为三个阶段:语言合并机制阶段(the Combinatoric)、语言认知制约阶段(the Cognitive)和最简方案阶段(the Minimalist)。认知制约阶段的早期阶段可以追溯到20世纪60年代末,晚期则兴起于20世纪80年代。根据Cedric Boeckx和Norbert Hornstein(2003)的观点,只有早期语言认知制约阶段的研究相当于生物语言学研究,而之后的生物语言学研究就完全超出了转换生成语法的研究理论框架和实践范畴。

Martin Nowak(2002)和Charles Yang(2002)认为生物语言学源起于20世纪70年代。他们认为生物语言学不是转换生成语法的旧貌换新颜,而是由转换生成语法刺激而生的语言学生物研究范式新的转向。20世纪70年代,转换生成语言学认为人类语言具有生物学属性,这一科学信念为许多遗传学家和模块生物学家所赞同和接受,在此基础上生物语言学得以催生。因此,生物语言学的创立也标志着语言学研究的生物学范式转向。

近年来,在乔姆斯基(Hauser,Chomsky& Fitch,2002)等人的论文“语言机能:是什么,谁拥有,是如何进化的?”(The faculty of language:what is it,who has it,How it evolve?)引发的与Pinker和Jackendoff的高端对决中,乔氏等人认定生物语言学视野下的语言研究实质就是语言机能研究;而语言机能就向身体其他器官一样,他由遗传决定,可以在适宜的环境中生长、发育和成熟。争论双方就语言学的生物学属性方面在一定程度达成了共识(Fitch,Hauser&N.Chomsky,2005);例如,双方均认可分解语言成份机制的必要性;通过实证研究检验语言生物属性假设的重要性;利用生物学研究方法从纷繁动物物种中提取对比数据的价值;强调语言学与生物学跨学科合作的趋势。经过一番论辩,生物语言学的研究热点逐渐转向了语言递归性。生物语言学视角下的语言递归性研究主要涉及三个方面的研究:实验心理学对语言递归性存在性的验证(de Vries,Christiansen,& Petersson,2011;Poletiek,2011)、语言递归性在语言学理论中的权位(Zwart,2011;Roeper,2011)以及语言递归性在人脑神经区域的定位(Friederici,Bahlmann,Friedrich,&Makuuchi,2011;Russo & Treves,2011)等问题。

4.生 物语言学的前景

生物语言学是一门既有悠久历史,又相当年轻的学科,国内外的研究均处于起步阶段;通过分析相关文献,笔者发现国外生物语言学目前的研究主要探讨了三个方面的问题:第一个方面主要是“生物语言学”概念及研究范围的界定;第二,也是讨论最多的一个问题,即生物语言学的缘起及盛行的动因;第三个问题主要是语言学研究人员对生物语言学背景下语言研究所面临的机遇与挑战的认识和理解。鉴于此,生物语言学今后的研究必将继续朝着三个面向发展——物种语言演化(Phylogenetic Language Evolution)、个体语言发展(Ontogenetic Language Development)以及语言认知演化(Evolution of Language Cognition)(Chomsky,2007)。

物种语言演化将把人类语言与动物交流方式进行类比研究以证实语言是人类特有的沟通方式。许多动物虽然能够传达讯息给同类,但是大多数的科学家并不认为这些沟通系统的多样性与复杂程度,足以被称作是一种语言。发展心理学家曾经试图教导黑猩猩说话,但却发现它们能够习得的字汇与说话的能力只和学龄的人类小孩相当。研究认为,在发音器官,黑猩猩有位置过高的喉头和舌头,阻碍了它们发复杂元音(比如a,e,u)的可能性。而在大脑结构上,一般推论黑猩猩只有人类1/3大的脑容量以及较小额叶的体积,间接影响了牠们在语言表达上的复杂性。神经科学界很早就发现,位于人类左脑前额叶的布罗卡区(Broca’s area)和颞叶后方的维尼克区(Wernicke’s area)与语言的处理有密切关系;许多临床研究也指出,语言理解与表达的能力不只是这两个脑区的各自运作:联结这一前一后语言处理区域被称做弓状束(arcuate fasciculus)的神经元纤维一旦受损,会产生讲话杂乱无章而且无法覆诵别人言语的“传导性失语症”(Conduction Aphasia)现象(Fitch,2011)。因此,观察大脑语言处理区以及弓状束在不同灵长类之间的结构差异,会有助于了解为何人类语言发展的演化结果吗?生物语言学将利用扩散张量的神经纤维造影技术(DTI),研究人类与其它灵长类在连结大脑语言处理区域的弓状束(arcuate fasciculus)结构以提供人类语言演化的生物基础。

物种语言演化的研究还将充分利用当代基因工程的研究成果,去研究和论证不同人种的基因到底是怎么样的,然后去检验它的相异性有多大;并论证属于传统基因的人,讲的是哪种语言(Chomsky,2007)。以前语言学家曾做过语言分类学(language typology)的问题研究,在基因工程上,我们也大致可分出人类有几个人种,再加上农业文化的传播,大概世界上有几个古文明,它是起源在哪里都可因而推论(Jenkins,2011)。如在中东、在亚洲,这些加起来,会发现整体图像并不是相差那么多。以前做语言分类学有个幻想,就是以为利用比较语言学的方式找出上层语(Parent Language)及祖语(Proto-Language),最后就能知道亚当说什么话。生物语言学将在此研究有所作为(Jenkins,2011)。

个体语言发展过程当中,除了儿童语言习得(Child Language Acquisition),我们也可以进行语言处理(Language Processing)相关问题的研究。就是说个体发育、发展到成熟时,他如何处理讯息的问题,甚至一直到他老了以后,功能已渐渐萎缩时,他是如何处理这个问题。以前因为Chomsky的关系,心理语言学(psycholinguistics)重点放在语言习得,但George Miller则不同。当其它心理学家都在做转换生成语法(transformational grammar)心理真实性与否(psychological real或unreal)时,他在做心理记忆词汇(Mental Lexicon)的问题(Di Sciullo&Boecks,2011)。除此之外,生物语言学将关注语言发展、进化何以能如此迅速而顺利地进行的生理基础?儿童语言习得受哪些生理因素所制约?儿童语言发展的过程和一般模式是什么?

依据达尔文生物进化论的基础,即动物个体的历史与种系的历史是相吻合的;也就是说,包括人在内的动物胚胎发育史,重演了整个动物系统由低级到高级的发展过程,儿童语言学习进化发展史也就是人类语言进化发展的历史。前苏联学者斯捷潘洛夫也曾指出:“言语产生、学习、进化的过程,从总体上说,重复着儿童语言发展(个体发生的过程,而这后者从总体上说又重复着语言的历史发展过程(系统发生)”。生物语言学家今后的另一项任务就是如何找到个体语言发展与物种语言演化的契合点,以期更好的理解和推进儿童的语言习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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