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图书集成》一错三百年

2012-04-13 03:17陈福季
河北科技图苑 2012年2期
关键词:宋之问按语嵩山

陈福季

阅《古籍新书报》,知悉一家出版社又重印了《古今图书集成》,而其书有一处明显的错误却隐于上万卷的巨编之中实在难以发现,今将其披露,以免再误人子弟。

公元700年,即周久视元年五月十九日,武则天在河南登封县东南 30里许的告成镇一名叫“石淙”的巨石之上设宴,诏饮了太子李显、相王李旦、梁王武三思及大臣苏味道、狄仁杰、姚元崇等16人,史上称之为“石淙宴饮”。宴毕,武则天诗兴大发,当即吟成七言律诗《石淙》一首,并撰序置于诗前。其余 16人均奉和《石淙》各成诗一首,共 17首诗。女皇当即敕命薛曜正书勒石刻于北山崖上,至今刻石犹存,成为当地名胜。

这也是一次妙趣横生的诗会,且有当时石刻存在,千真万确,绝无虚妄。记载、抄录、注释此次宴饮诗会理所当然。但据我所读,记载、诠释其诗会的书籍有13种(全部当然不止此),在说到有关石淙诗会时竟无一正确,实在怪极了。尤其是清代成书于雍正四年(公元1726年)达一万卷的大型类书《古今图书集成》错记了唐代著名诗人宋之问也去侍宴和诗的妄言,接下来就有四种大型资料工具书都沿袭其谬,一直流传至今,无人揭出,实堪书界一大奇观。这些书有1982年和 1992年同由中华书局出版的《〈全唐诗〉外编》与《〈全唐诗〉补编》、1989年江西教育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古典诗词地名辞典》、1993年中国工人出版社出版的《历代帝王诗词鉴赏辞典》,都沿袭说有宋之问去石淙侍宴和诗的错误。完全可以肯定的是,这四种书的错误都是据《古今图书集成》的记载而出现的,只是有的明确指出来了,有的未讲其所自而已。

童养年在《〈全唐诗〉外编》的《〈全唐诗〉续补遗◦武明空则天后◦游石淙诗并序》中补入了《全唐诗》遗漏了的武则天《石淙》诗的序,本来很好,但他却沿袭了《古今图书集成》上的错误。他在武则天《序》后加跋语说:“《古今图书集成◦山川典◦嵩山部》。今按:此诗在《全唐诗》中有诗无序。而《全唐诗》一般有诗有序者大都全录,此系遗漏。现特补序,诗不重录。又《图书集成》同卷,作嵩山石淙侍宴应制者,有宋之问、沈亻全期、苏味道、李峤诸人。”(原书跋文无标点,仅在句末有圆圈。所有标点均为引者所加)十年后有陈尚君重新辑校的浩浩 3大卷《〈全唐诗〉补编》出版。陈尚君虽曰重校,在此却全袭童养年之错,只在跋语后加“注①”,“注①”下仅注:“据《金石萃编》卷六十三校改。”实际上,《金石萃编》成书在《古今图书集成》之后,据之校改是本末倒置。另据一学者披露,王昶的《金石萃编》并未认同《古今图书集成》上宋之问赴石淙侍宴和诗之事,且《金石萃编》谈到石淙宴饮是在卷六十四,并非卷六十三。陈尚君据之校改,究竟是校改了些啥呢?为何二者的说法不同也硬要合而为一呢?真令人感慨系之。

当然,童养年抄袭了《古今图书集成》上的错误误导了读者,陈尚君的“重校”也沿袭其谬,中华书局的责编们也是己之昏昏地均大开绿灯放行。这些都说明他们虽在进行所谓补遗《全唐诗》,却连《全唐诗》通读一遍都没有进行,实可叹也!详情下面交待。先说其他一些书的错误类似,此不详谈了。只是《中国古典诗词地名辞典》错得最可笑、最荒唐,有必要特别说一下。明明宋之问根本没有去石淙侍宴和诗,《地名辞典》在 210页释《石淙山》中却说:“唐武则天与群臣会饮于此。武则天有《游石淙》、宋之问和苏味道各有《嵩山石淙侍宴应制》诗。”这里,辞典的编撰者将武则天的《石淙》私自改为《游石淙》,虽一字之加,也不是实事求是的做法。没去石淙侍宴的宋之问被列为首位,而其他去的 16人只点出苏味道而无“等”字,确切的人数倒没有交待,这种解释实在远离事实了。宋之问根本未去,却连宋之问和诗的题目都替他杜撰出来了,胡编乱造竟然到了这种荒谬绝伦的地步,也可谓是空前绝后的“独创”了!可生活在一千多年前的唐初诗人宋之问,若九泉之下有知的话,能认同辞典编撰者们的杜撰吗?真是离谱极了。

如此,有人说:“你有何证据说《古今图书集成》错了呢?”答曰:证据就是登封县唐代当时就刻下的石淙摩崖石刻本身。这是铁证,是任何人无法更改与否定的。其次是,《全唐诗》卷四十六录下了狄仁杰《奉和圣制夏日游石淙山》诗,诗前加按语云:“石淙山,在今河南登封县东南三十里,有天后及群臣侍宴诗并序刻北山崖上其序云:石淙者,即平乐涧。其诗天后自制七言一首,侍游应制皇太子显、右奉裕率兼检校安北大都护相王旦、太子宾客上柱国梁王三思、内史狄仁杰、奉宸令张易之、麟台监中山县开国男张昌宗、鸾台侍郎李峤、凤阁侍郎苏味道、夏官侍郎姚元崇、给事中阎朝隐、凤阁舍人崔融、奉宸大夫汾阳县开国男薛曜、守给事中徐彦伯、右玉钤卫郎将左奉宸内供奉杨敬述、司封员外郎于季子、通事舍人沈亻全期各七言一首。薛曜奉敕正书刻石,时久视元年五月十九日也。按此事新旧唐书俱未之载。世所传诗,亦缺而不全,今从碑刻补入各集中。”这个按语把石淙侍宴的人员、官职、时间及刻石手书者都记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如果通读了《全唐诗》中的此按语,还能认同《古今图书集成》那忽悠人的“作嵩山石淙侍宴应制者,有宋之问”的谎记吗?我以为这是不可能的。狄仁杰诗前按语虽为《全唐诗》编者所加,但它与嵩山石淙山崖石刻完全一致,是原件的录像式事实记录,铁证如山,无可撼动。仅此也就可以回答前面的诘问而圆满无疑。

需要进一步说明的是,《全唐诗》所收宋之问卷五十一至卷五十四诗全部中也无他的侍宴奉和《石淙》诗,不仅如此,上面提到的《〈全唐诗〉外编》及《〈全唐诗〉补编》所补宋之问的遗诗也没有。这又从事实上补充说明《全唐诗》编者狄仁杰和诗前按语确凿无疑、准确无误。这就以铁的事实证明《古今图书集成》在编辑过程中,既不理采《全唐诗》编者在狄仁杰和诗前的按语,更未到登封县告成镇石淙做过实地考查,就想当然地在其《山川典◦嵩山部》中虚构了“作嵩山石淙侍宴应制者,有宋之问”的谎言,近三百年来一直忽悠了学界的无数名家,也无人发现指出这一错误。都还以为,像《古今图书集成》这样严肃的大类书,在此问题上是不会出错的、是可相信的。上述诸多名家或严肃著作的编著者,大概也都是以如此的定势思维而沿袭了其不易察觉的错误。

而今,我将其揭出以告知世人,再也不要被庞然大物的《古今图书集成》在此问题上再忽悠人了,应该是很有必要的。当然,《古今图书集成》是一万卷、上亿字的巨编,错误之处绝不仅此,那是另外一个问题,我也未发现当然就无法言说了。但在石淙侍宴人员和诗的问题上,《古今图书集成》列上有宋之问是绝对错误的,且迷惑了许多名家都沿袭其错误即是误人的证据。揭其错、证其伪,是绝对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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